月華眨眨眼睛,氣鼓鼓地道:“你為何最近總是向著他說話。”
褚慕白無奈地笑笑:“哥哥不是向著他,而是向著你。只要你開心就好。”
一抹柔和的笑在月華的唇畔((蕩蕩)蕩)漾起來,她“嘿嘿”一笑:“還是慕白哥哥好,我叫香沉做你最喜歡吃的辣子面。”
褚慕白心下一陣激((蕩蕩)蕩),急忙叫住了她:“我,我有話跟你說。”
“怎么了?”月華奇怪地問,難得見褚慕白同自己這樣一本正經。
褚慕白反而拘(禁jìn)了手腳,赧顏半晌,方才鼓足勇氣:“香沉,這個丫頭不錯,不過,以后不用她伺候我了。”
“為什么?”月華驚訝地問。
褚慕白支吾半晌,方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她每天已經夠辛苦了,我有手有腳,許多事(情qíng)自己就可以做得來。”
月華似乎恍然,打趣道:“原來是心疼她啊,沒關系,以后我也可以幫她做事(情qíng)。你每天披星戴月的,那樣辛苦,再而言之,那些縫縫補補的事(情qíng)你一個大男人笨手笨腳的也做不來。”
褚慕白愈加焦急:“不是,不是這個意思。月華,我已經知道你的好意了,真的不用,我一個人(挺tǐng)好的。”
月華思忖了半晌,方才明白,褚慕白口中的好意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一本正經道:“哥哥,月華從來沒有想過勉強你什么,雖然的確有撮合你與香沉的意思,但是月華絕對遵從你自己的意見。
香沉一直都很(愛ài)慕你,即便是你遠赴西涼邊關,這漫長的五年時間,她對你的想念和擔憂一點不比月華少。這世上最為難得的,便是有心人,像香沉這樣癡(情qíng)不移的女子更是難得。
月華如今已經算是嫁人了,你一個人孤零零的,雖然(身shēn)邊有仆從侍衛,但是月華仍舊不放心,覺得沒個人在你(身shēn)邊知冷知(熱rè),噓寒問暖。所以,月華早就想將香沉給你,即便你對她暫時還沒有什么心思,有她在你(身shēn)邊,陪你說個話,照顧你的飲食起居,月華也是放心的。
我知道,香沉只是個丫頭,哥哥若是愿意給她個名分,就收了她。若是你實在不愿,月華相信,香沉也愿意守在你(身shēn)邊,盡心盡力地伺候你。”
“那樣豈不耽擱她一輩子?更何況是如今這個時候,你的(身shēn)邊也只有香沉一直忠心耿耿地陪著你,你覺得哥哥會答應嗎?”
“所以月華一直沒有主動向哥哥提起過。但是香沉年歲也不小了,嫁人不過只是遲早的事(情qíng)而已。”
褚慕白斬釘截鐵地搖搖頭:“香沉是和你自小相依為命一起走過來的,(情qíng)同姐妹,她值得更好的人,而不是我。”
“可是,香沉她喜歡的人是哥哥你啊,月華覺得,只要是能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才是最幸福的。”
“不用說了,月華。”褚慕白突然便出聲打斷了她的話:“我從來沒有想過成親,更是一直將香沉當做小妹妹一般看待。這樣的事(情qíng)是不能勉強的。”
月華悻悻地低下頭,嘆一口氣:“哥哥如今已經功成名就,早就過了成家立業的年歲,難道,您還不愿意考慮成親么?”
褚慕白突然就向著月華伸出手去,原本大概是想摸她的頭發,就像小時候那樣,在她任(性性)的時候,揉亂她的一頭秀發。可是伸到月華面前的時候,手卻生生頓住了,頹喪地垂下來,拍拍她的肩,嘆一口氣:“傻丫頭,還不到時候,等你有了好的歸宿,了卻了哥哥的心思,哥哥會考慮的。”
自己的歸宿?月華想,這楓林已經是自己永遠的歸宿了,還能去哪里?
褚慕白溫柔地笑笑:“快些去休息吧,天已經不早了。”
月華覺得他的笑容里滿是落寞與蕭瑟,不知道究竟應該如何勸解,只能乖巧地點頭應下。
兩人轉過(身shēn)來,才發現,不遠處,香沉便站在那里,與夜色融為一體。也不知道,她究竟站了多久,兩人的談話,又究竟聽進去多少。
“香沉?”
香沉收斂了慌亂的神色,不敢看褚慕白:“水我已經燒好了,看看娘娘是不是現在洗漱歇息?”
月華點點頭,略有尷尬:“我自己來就好,你歇著吧。”
香沉笑得極是勉強:“慕白少爺用過晚膳了嗎?廚房里還給您留了一點飯菜。”
褚慕白點點頭:“已經吃過了,多謝香沉姑娘。”
一句客氣的話,令香沉面色更加難堪,一擰(身shēn),冷聲道:“以后不會自作多(情qíng)了。”
褚慕白想追上解釋,又不知道如何開口,只能無助地望了月華一眼。
月華無奈地嘆口氣:“讓她安靜一會兒吧,等她氣消了,便沒事了,回頭我與她好生說說。”
第二天,也不知道褚慕白跟初九說了什么,他明顯也警惕起來,幾乎寸步不離地守在月華竹屋跟前,月華在附近散心的時候,也亦步亦趨地跟著,草木皆兵。
據負責守衛的人稟報說,林子附近有人兩次三番地窺探,他們追逐出去,那人(身shēn)手極好,轉眼就不見人影。
初九便更加小心翼翼。命人下次不要打草驚蛇,等他進了楓林之后再行動,務必生擒了他,嚴刑拷打,追問出有何目的。可那人也狡猾,再也不見露面。
香沉心(情qíng)正是不好,不管不顧地將火氣一股腦地灑在初九(身shēn)上,一副伶牙俐齒將初九懟得臉紅脖子粗,半晌吭不出一個字。
著急的時候,初九想故技重施,香沉這次大義凜然地頂回去:“那你去吧,現在就去求皇上,讓我嫁給你。到時候,我就讓你看看,什么叫做潑婦,天天罵街,夜夜撒潑,上房揭瓦,下來放火,無休無止地折騰你,讓你生不如死,活得過初一,活不過初九。”
她的悍然無畏直接扭轉了戰局,初九敗下陣來,灰溜溜地默然不語,被香沉當做出氣筒一般使喚。
所幸香沉就是這樣的脾(性性),將火氣一股腦地撒出去,便依舊有說有笑,楓林里不再像那兩(日rì)一般氣悶。
楓林里的守衛們見初九一再吃癟,掩著嘴笑,肩膀抖動,忍得極是辛苦。
就連邵子卿過來探望月華,見初九對香沉言聽計從,還要受消遣,都忍不住打趣幾句。
他見月華一直郁郁寡歡,便想邀請她一同去千重湖看牡丹。
千重湖畔的牡丹極是聞名,而且旁臨蘭若寺,聽說香火極其靈驗,月華心里有些蠢蠢(欲yù)動。
按照時節來說,雖然京城天氣冷寒,牡丹的花期較晚,但是此時也已經過了賞牡丹的最佳時節,千重湖邊上如今怒放的都是芍藥花。
牡丹雍容華貴,芍藥嫵媚婀娜,自古有“牡丹為花王,芍藥為花相”的說法。而正因為這一點的不同之處,在宮中便有(禁jìn)忌。所有牡丹花色的服飾與器皿都是只有皇后方才可以使用,嬪妃不得逾越。
妃子們是可以穿戴芍藥的,但是月華端詳泠妃(身shēn)上繡著的重重芍藥,卻看不出與牡丹有什么區別。秦嬤嬤說,等到開(春chūn)回暖,御花園里牡丹花開的時候,月華可以留心一二。
可惜,自己沒有等到牡丹花開。此時邵子卿提起,又勾起了她的納罕。
只是,她一直在盡量避諱著與邵子卿獨處。自從上次他酒后失言,月華的心里就有了沉甸甸的包袱,覺得隱約有些尷尬。
后來,邵子卿說:“娘娘知道那湖為什么叫千重湖嗎?”
月華搖頭。
邵子卿說:“因為蘭若寺所在的山原名叫做千重山,山中有泉名忘憂,飲了忘憂泉里的水,可以忘卻三千煩擾,順著泉水流進湖里。湖里蘊積了千重煩惱,所以叫千重湖。”
邵子卿博學多聞,對于各種名勝也是如數家珍。
傳說大抵只是虛言,寄托了人們的希翼而已。月華卻又有一點心動,恨不能果真將自己的滿懷愁緒付諸流水,但是她猶豫片刻,仍舊婉言拒絕了。
邵子卿再次來到楓林探望月華的時候,車里竟然坐了一個(嬌交)(嬌交)嫩嫩的美人。
他把這女人帶到楓林里來也就罷了,邵子卿竟然還攙扶著她下車,徑直進了月華的院子。
那個女人(身shēn)量與月華差不許多,一(身shēn)雪衣,頭上遮了一方銀線面紗,只露出一雙如水剪瞳,水光瀲滟。
“皇上差遣了這些守衛,倒是盡職盡責,每次子卿來都是嚴陣以待,恨不能將我也盤問一番。”
月華笑笑:“哪里?不過是我哥哥擔心我的安危,挑選了幾個士兵。”
“分明都是大內高手,褚慕白哪有這多訓練有素的手下?”邵子卿搖頭道。
月華有些始料未及,一時呆愣。
邵子卿笑吟吟地問她:“今(日rì)臣下邀了浮生醉夢的花魁一同去賞牡丹,娘娘可肯賞臉一同前往?”
一旁的香沉頓時便不客氣地翻了臉:“邵相怎么也會做這樣的荒唐事?竟然邀請了青樓女子同我家娘娘一起,您這是有意貶低我家娘娘的(身shēn)份了不是?”
香沉并不是尖酸刻薄的(性性)子,同邵子卿說話向來客氣,第一次這樣針鋒相對,而且絲毫也沒有給那個女人留什么顏面,一張小臉(陰陰)沉得幾乎落下雨來。
邵子卿莫名其妙,愁眉苦臉地解釋道:“子卿委實冤枉,其實真的不是子卿這樣孟浪,也是無可奈何。臣下見天往娘娘這里跑得太勤,皇上就總是邀臣下過去吃茶,介紹滿長安的千金閨秀給微臣認識。子卿也是實在沒辦法,不堪其擾,臨時尋了花魁來做擋箭牌,否則,哪里還敢相請娘娘一起去賞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