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賭氣只“哼”了一聲,并不作答。
陌孤寒的手粗魯起來,強制扳過她的(身shēn)子:“讓朕好好看看你。”
月華心里又何嘗不想他,何嘗不想好生看他一眼。她一直都害怕,自己永遠都見不到他,以后,他的眉眼會在自己記憶里逐漸模糊,不能支撐著自己度過這楓林里的凄涼秋冬。
她終于不再倔強,慢慢回過頭來,嘗試用最平靜的表(情qíng)來面對他,盡量顯得自己不會太卑微。
暗沉的夜色里,月華抬起一雙盈盈淚眼,萬千委屈(欲yù)說還休,惹人楚楚生憐。
陌孤寒腦中一陣轟鳴,這些時(日rì)里凝聚起來的相思,在這一刻猶如開閘洪水,無拘無束地奔騰而出。
他再也忍不住,將月華一把拉近懷里,雙唇如饑似渴地壓了上去,一發不可收拾。
他的手隔著月華單薄的寢衣,近乎是瘋狂而漫無目的地游移,像被困籠中的猛獸,用瘋狂的,近乎于自殘的方式來表達自己對于自由的渴望。他的掌心里猶如帶了一團熾(熱rè)的火焰,所到之處,都令月華感到燒灼。
屋子里的空氣逐漸稀薄,兩人都幾乎窒息,卻誰也不愿意放過彼此,只將對方當做可以救贖自己的空氣,仿佛只要離開,就會變成擱淺在岸上的魚。
也只能是一個吻,僅止于此。
當月華的(身shēn)子顫抖猶如落葉,輕輕地推拒他的(胸胸)膛的時候,陌孤寒心里驟然生了怯意,小心翼翼。
他心疼(身shēn)下的這個女人,害怕她對自己仍有抵觸,會舊疾復發,整個(身shēn)子不由自主地痙攣起來。
他緊繃起(身shēn)子,強忍著撤離,被渴望染紅的眸子緊盯著月華,聲音沙啞,猶如沙子被風吹過青石板,發出粗糲的摩擦聲:“月華,朕想你。”
月華抵住他的(胸胸)膛,雙唇紅腫,星眸迷離,微微喘息:“皇上,對不起。”
陌孤寒微微蹙起雙眉:“你還不肯原諒朕么?你可知道,朕無時無刻不在想你,有月亮的(日rì)子,朕睹物思人;沒有月亮的夜里,朕心里空落落的,更加抑制不住瘋狂地想你。他們說你今(日rì)遇險,朕更是憂心如焚,坐立難安,跟朕回宮,好不好?月華?不要讓朕再提心吊膽,無休無止地想你。”
這樣纏綿的(情qíng)話,從這樣冷硬的一個漢子口里說出來,帶著微微的央求,月華說不悸動那是假的,她的心都軟得仿佛融化成了一汪(春chūn)水。
只是離宮之前的種種,天天就在自己的腦海里一遍遍回放,銘刻在她的心里,打了死結。陌孤寒幾句纏綿(情qíng)話,怎么可能令她丟盔棄甲?
她低垂下眼簾,顯得愈加乖順,只是說話有些拒人千里的冰冷。
“皇上,月華如今已經是下堂妻,您不用再費心騙月華了,月華有自知之明,寧愿安守于此,不愿回你的紫(禁jìn)城,招惹了您的厭棄。”
陌孤寒知道月華的心結打不開,她是斷然不會跟隨自己回宮。可恨自己偏生什么都說不得。今(日rì)聞聽她遇險,自己可能將永遠地失去她,頓時心急如焚,當下就下定決心,勸說她回宮。
他出宮一趟并不容易,自己(身shēn)邊有許多太皇太后的耳目,稍有差池,將會滿盤皆輸,此行冒了諾大的風險。
“月華,朕如今的確是有難言的苦衷,不能跟你解釋,你答應朕,先跟朕回去好嗎?”
月華抬起臉,沖著陌孤寒微微一笑:“皇上說有苦衷,月華相信,您只要能回答月華兩個問題,月華便愿意跟隨皇上回宮。”
陌孤寒心中大喜:“你說!”
“月華第一個想知道的,就是皇上為何要封常凌煙為妃?”
陌孤寒頓時啞然。
“月華也是常家的女兒,皇上若是想解釋,您這樣做是為了拉攏常家那就不必了。”
陌孤寒搖搖頭:“常凌煙和你不一樣。”
“的確是不一樣啊,常凌煙的妖嬈風(情qíng)是個男人都抵擋不住,而月華笨到連個三歲小孩子手里的糖葫蘆都騙不過來。”
陌孤寒不說話,月華苦澀一笑:“第二件事(情qíng),月華不用問了,皇上請回吧。”
“你是想問你治療腰疾的藥里麝香一事是不是?朕可以告訴你,那藥雖然是朕命人配的,但是朕毫不知(情qíng)。”
月華難過地低下頭:“我信你,可是即便是知道又如何?當初月華的藥浴里面被人動了手腳,皇上得知以后,不也是無動于衷,不了了之?當初你寵我的時候,尚且不能護我周全,你憑什么認為,我回了紫(禁jìn)城就是安全的?”
“朕......”
月華難過地扭過頭去,不再看這個令自己魂牽夢縈的男人:“皇上請回吧。”
陌孤寒苦澀地笑笑,聲音黯啞,每個字都像是喉嚨被撕裂,帶著淋漓血跡。
“是朕沒用,當初不能護你安平,卻偏生要求你丟了保護自己的鎧甲,口口聲聲希望你做一張單純的白紙,結果讓她們肆無忌憚地傷害你。月華,朕會努力讓自己強大起來,雖然這個蛻變的過程很痛苦,很危險,稍有差池萬劫不復。但朕一直在為了自己對你的承諾奮斗,總有一(日rì)強悍到天下人都要仰望你。”
月華沉默不語,抖動的肩膀出賣了她的心思。
陌孤寒默然起(身shēn),躺在月華的(身shēn)旁,將她輕輕地攬進自己的懷里,灼(熱rè)的唇在她光潔如玉的額頭上印下細細密密的唇印。
“朕不勉強你,朕只想抱著你。”
月華并不拒絕,放任自己將頭埋進他的(胸胸)前,聽他砰然有力的心跳,疾如驟雨。她的心便安穩起來。
兩人誰也不說話,就這樣相擁而臥,任隨如水夜色緩緩((蕩蕩)蕩)漾,屋外楓林里的楓葉颯颯作響,夏蟲彈唱。
安寧靜好。
月華醒來的時候,陌孤寒已經走了,屋子里仍舊彌漫著他(身shēn)上好聞的龍涎香的味道,若有若無,絲絲纏繞。
她不想起,貪戀地聞著枕頭上殘留的味道。
屋外,褚慕白與初九練劍應該已經結束了。不知是誰在嗚嗚咽咽地吹奏,最初憂傷纏綿,后來換了曲調,調子簡單而悠揚,月華聽著有些熟悉。
她起(身shēn)走出屋外,褚慕白正站在墓前,手里拿了一只短笛,放在唇邊,神(情qíng)專注而認真。
子衿站在他的(身shēn)后,臉上((蕩蕩)蕩)漾著微微笑意,伴著清晨的陣陣涼風,就像是林間清晨綻放的一朵含露丁香。
“慕白哥哥什么時候竟然學會了這個?”
月華待他一曲終了,忍不住出聲問道。
褚慕白揚揚手中短笛:“在邊關時學了兩首當地民風小調,適才看到子衿姑娘在這里吹笛,忍不住技癢。就是有些生疏,雖然只是簡單的幾個調調,仍舊潰不成調。”
“這曲子聽著有些耳熟,似乎哪里聽過一般。”
褚慕白將手中笛子擦拭干凈,還給子衿:“這是在西涼邊陲,牧民們馬背上的民調,將士里會哼的人不少。”
月華想,許是以前聽將士們哼唱過,不經意就記在心里了。她環顧四周:“初九呢?今(日rì)怎么沒有聽見你們練劍?”
“他......這幾(日rì)可能不能練劍了。”
“為什么?”
褚慕白默然片刻:“看看早飯應該好了。”
他越是回避,月華越是疑惑:“初九倒底怎么了?”
“他昨夜受罰了,可能要將養幾(日rì)。”
月華瞬間有些惱怒,對于昨夜里陌孤寒的出現帶來的旖旎心思((蕩蕩)蕩)然無存:“都說過了,這都是我一個人的錯,為什么還要牽連初九!”
褚慕白趕緊勸慰她:“月華,這是規矩,初九屬于失職,應當受罰。”
月華心里如何過意得去?眼淚都恨不能立即落下來,又氣又急:”他現在哪里?傷得嚴重嗎?”
“皇上已經是從輕發落,而且兄弟們手下留(情qíng),他不過只是一點皮外傷,將養兩(日rì)就會安然無恙,香沉正在照顧他。”
月華和褚慕白兩人徑直去了初九的房間,他趴在(床床)上,坦露著后背,上面血痕遍布,一片紅腫。
香沉剛剛給他擦完藥,兩人還在斗嘴,一個有氣無力,一個紅著眼圈。見到月華進來,香沉趕緊站起(身shēn)來,叫了一聲小姐,淚珠子就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初九扭臉見她開始哭鼻子,鄙夷地輕嗤一聲:“真是麻煩精,動不動就哭鼻子,都說了不關你的事。”
月華心里愧疚,仍舊沒好氣地道:“跟你家主子一個德行,嘴巴就不能軟一點嗎?”
初九咧著嘴笑:“我們都是鐵打的漢子,就算是刀壓在脖子上也不能低頭,更不用說是說好聽的話。”
月華心里一震,想起昨夜陌孤寒對著自己溫言軟語,幾乎是帶著央求。
曾經,他也是像初九一樣,對自己冷言冷語,那句“女人就是麻煩”對著她不知道說過多少次。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他竟然對自己這樣縱容?
她自以為自己在陌孤寒跟前卑微,可是自從出了常凌煙的事(情qíng)以后,她不依不饒,前所未有的倔強,而陌孤寒卻一再容忍,再三苦苦辯解。
他可是皇上!萬人敬仰的帝王!
竟然一再對自己這樣低聲下氣,自己是不是有些太殘忍,太刻薄?
他口口聲聲說自己有難言的苦衷,而自己置若罔聞,一次次辯駁得他啞口無言,滿臉無可奈何。
若非是他心里果真有自己,他又何必這樣低聲下氣地同自己解釋?
難道,真的錯怪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