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右已經被眾侍衛拖住,挨了不少的拳腳,仍舊扯著嗓門叫:“皇后娘娘出大事了,快要不行了!”
陌孤寒坐在屋里,聽得清清楚楚,心里一沉,就仿佛被一塊巨石猛然擊中一般,差點嘔出一口(熱rè)血來。他一驚而起,一陣疾風一般飛了出去,一把揪住祁右的衣襟,咬牙顫聲問:“你說什么?你再給朕重新說一遍。”
祁右只覺一陣冷風飄過,眼前一花,陌孤寒就已經揪住他的衣襟,勒得喘不過氣來,但是他的心卻是放下了一半。
“咳咳,皇上,皇后娘娘重傷......”
陌孤寒面色大變,幾乎心神俱裂,手上力氣愈加不受控制:“她在哪里?”
榮祥見祁右被勒得哪里還說得出話?趕緊上前勸解:“皇上您先別激動。”
陌孤寒松開手,已經是氣急敗壞:“快說,皇后如今在哪里?”
祁右急喘兩口氣,一指乾清門方向:“褚將軍帶著娘娘闖進宮里來,被御林軍攔在了外面。”
陌孤寒一抬頭,見宮門口方向有不尋常的亮光,已經有人聲嘈雜隱約可聞,可見他所言不虛。
一陣疾風掠過,陌孤寒已經飛(身shēn)而起,不見起躍,就沒了蹤影。
褚慕白與子衿此時,早已恨不能肋生雙翼,飛進乾清宮。眼前御林軍密密麻麻,無數支箭弩已經對準了兩人,再也無處可逃。
“褚將軍,束手就擒吧,事出有因,想必皇上明(日rì)不會怪罪于你,但是你若是冥頑不靈,仍舊負隅頑抗,造成弟兄們傷亡,那可就罪過不小了。”
褚慕白猶如困獸一般嘶吼:“耽擱了皇后的傷勢,我讓你們全都陪葬!”
隊長冷哼一聲:“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我們,褚將軍深夜闖宮,意圖行刺,等同造反,弓箭無眼,死傷聽天由命。”
子衿無畏地上前一步,將抱著月華的褚慕白擋在(身shēn)后:“這里可是你們長安王朝的皇后娘娘,你們也敢下手?誰給你們的膽子?”
隊長(陰陰)寒一笑:“與謀逆者同流合污,按照長安律法,殺無赦!”
“朕看你們誰敢!”
一聲怒斥,猶如平地驚雷。
眾人仰頭,只見一道人影迅如驚雷一般,倏忽而至,落至褚慕白跟前,難以置信地一聲低呼:“月華。”
眾人紛紛棄了手中弓弩,跪倒山呼萬歲。
一(身shēn)是血的褚慕白終于盼來救星,顧不得尊卑,急聲怒吼:“皇上,快,月華快不行了!快傳太醫!”
陌孤寒經他提醒,終于緩過神來,沖著御林軍怒吼一聲:“快傳御醫,將宮中所有御醫傳進宮里!延誤時間者斬!皇后若是有什么閃失,朕讓你們全都死無葬(身shēn)之地!”
適才的隊長戰戰兢兢爬起(身shēn)來,雙膝酸軟,幾乎動彈不得。
“快,快馬去請所有御醫進宮。”
赤紅著雙眸的陌孤寒看也不看他一眼,一拂袍袖:“將這狗奴才拖下去亂棍打死!”
隊長一聲慘叫,連聲央求:“皇上饒命,饒命啊!奴才只是聽太皇太后旨意辦事,不敢有違。”
陌孤寒一聲冷哼,咬牙一字一頓道:“無論是誰,什么緣由,今(日rì)若是朕的皇后有什么三長兩短,朕即便背負千古罵名,拼得江山傾覆,也要血債血償!”
語氣鏗鏘,擲地有聲,寒氣沁入骨髓,猶如利箭,氣勢更如滔天浪潮,鋪天蓋地。
眾御林軍聞之色變,全都抖若篩糠,匍匐在地,駭得魂飛魄散。
隊長被人不由分說拖下去,已經嚇得溺了,就連求饒的話都憋在喉嚨里,一個字都不敢說。
陌孤寒顫抖著手接過月華,只覺得懷里人(身shēn)輕如紙,好似一單薄紙人一般。他就著火光,見她滿(身shēn)是血,也不知道究竟受了多少傷,左肋處依舊血涌如注。
月華雙眸緊閉,一張巴掌大的小臉在跳躍的火光下,已經看不到一點血色。
這樣子的月華,令他感到有點陌生。
時間恍如被凍結,空氣凝固,他(胸胸)口發悶,痛得窒息。
榮祥氣喘吁吁地趕過來,也是面色大變:“皇上,請邵相也進宮吧?”
陌孤寒猛然抬頭:“步塵,快馬去請邵相,速速進宮。”
步塵領命,立即飛奔絕塵而去。
“怎么會這樣?”
陌孤寒仍舊難以置信:“這是誰干的?侍衛呢?朕不是讓你好生保護她嗎?為什么還會這樣?”
褚慕白單膝跪地:“微臣該死,微臣今(日rì)出宮趕回楓林的時候,就見火光漫天,殺手無數,侍衛們已經全部陣亡,初九也已經遇難,微臣只能救出娘娘一人。”
“誰!干!的?是不是喋血堂?”
褚慕白愧疚地低下頭:“微臣不知!”
“不知道?”陌孤寒幾乎是嘶聲低吼:“朗朗乾坤,太平盛世,竟然有人明目張膽地刺殺朕的皇后?朕養了那么多的兵將,都是飯桶嗎?!”
“皇上息怒,下(情qíng)容臣晚些回稟,娘娘傷勢要緊。”
當著宮里御林軍的面,陌孤寒虎目一酸,竟然就淌下一行(熱rè)淚來:“御醫呢!御醫!”
他猛然反應過來,轉(身shēn)拔足狂奔。
宮里夜間值守的御醫們已經聞訊慌慌張張地趕過來,心驚膽戰地勸慰陌孤寒將月華安置好,上前查探傷口,只一眼,就面色一凜,蹙緊了眉頭。
“皇后怎樣?”
陌孤寒焦灼地問。
“看出血(情qíng)況,只怕是傷及了脾臟!”
“那還愣著做什么?快些治啊!”
御醫們面面相覷。
陌孤寒一腳狠狠地踹過去:“若非皇后如今危在旦夕,朕一腳要了你的(性性)命,還磨蹭什么?”
太醫幾乎被踹飛出去,驚慌匍匐在地:“不是微臣不救,而是無能為力。”
“什么?!”陌孤寒大怒,恨不能就一掌劈下去:“那朕要你們何用?”
“皇上,”太醫磕頭如搗蒜:“娘娘如今失血過多,微臣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給娘娘止血,吊住一口氣息。她的傷傷及脾臟,醫治時稍有不慎,便會造成脾臟破裂,大出血。漫說微臣,即便是所有御醫全部聚齊,也沒有人敢動手醫治啊!”
陌孤寒踉蹌后退兩步,猛然間瘋了一般,一掌向著(身shēn)后劈下,碎木飛濺,他的手頓時血流如注。
“皇上保重龍體!”
有道是關心則亂,一旁子衿氣急敗壞:“先行給娘娘止血,保住(性性)命再想辦法才是!”
陌孤寒如夢初醒,恨得咬牙切齒,伸手一指:“快!快!使出你們所有的本事!”
御醫們忙不迭起(身shēn),針灸用藥,各顯神通。
陌孤寒簡直如同油鍋螞蟻,急得捶(胸胸)頓足,亂了方寸。
太醫院里的御醫陸續被召集過來,查驗過月華傷勢以后,均束手無策,跪在地上噤若寒蟬。
月華躺在(床床)上已經氣若游絲,出血雖然已經略止,但是明顯已經失血過多,就連脈搏都清淺地不易覺察。躺在那里,了無生意。
“給朕打馬出宮,所有醫館,挨家查問,只要有能醫治皇后者,封王拜相,高官厚祿,朕都可以給!”
“邵子卿呢?滾到哪里去了?”
陌孤寒困獸一般煩躁,緊緊地攥著月華的手,將最后的希望全部寄托在邵子卿的(身shēn)上,他的醫術雖然算不得最好,但是他見聞廣博,醫術也獨成一格,擅于疑難雜癥。
邵子卿被步塵扛著倉皇而至,滿頭大汗,顧不得見禮,撲在(床床)帳前,察看一眼傷勢,面色驟然一寒,雙眸亦是急得猩紅,手背之上青筋暴突。
陌孤寒的心就“忽悠”一下沉了下去,迫不及待地追問:“她怎么樣?可有辦法?”
邵子卿對于他的問話恍若未聞,緊閉著眸子,糾結片刻,終于一咬牙,孤注一擲:“臣下從未醫治過這種創傷,但是曾聽聞過有一種脾臟破裂修補術,但是過程中隨時會有血管爆裂,脾膜撕裂等不可預見的意外,臣只有兩分把握。”
陌孤寒牙關緊咬,知道月華傷勢已經刻不容緩:“哪怕只有一分生還的希望,也要一試!”
“而且,即便能夠修補成功,過后還會有許多并發癥狀,她如今失血過多,能否(挺tǐng)得過去,臣下也心里沒底。”
希望過后又是一聲驚雷,陌孤寒昂起頭,閉上眸子,深吸一口氣,方才沉聲道:“無論如何,我們都要試一試!”
邵子卿點點頭,也有破釜沉舟的決心:“整個過程大概需要兩三個時辰,需要捆縛住她的手腳,由內力高深者不斷給她疏導真氣,護住心脈。”
褚慕白毫不猶豫地上前一步,與陌孤寒異口同聲:“我來!”
“會很辛苦,也損害(身shēn)體元氣。”
陌孤寒暴怒:“廢話!”
褚慕白斬釘截鐵:“不怕!”
“好,那就勞請皇上與褚兄一起。”
兩人對視一眼,鄭重其事地點頭。
邵子卿對著地上戰戰兢兢的御醫問道:“你們誰精于創傷縫合之術?”
御醫們都害怕擔干系,默不作聲。暴怒中的陌孤寒令他們已經猶如泰山壓頂,就連握筆都難,更遑論是拿針。
周遠站起(身shēn)來:“臣在宮外行醫時,曾做過幾次縫合之術,試過腹腔清理之術,成功一例。”
“好,那便由你給我協助。”
邵子卿見他膽色較起其他御醫都要沉穩許多,立即毫不猶豫地下了決定。然后吩咐其他人,將夜明珠,開水,燈燭,棉布,燒酒等等所需用品全部準備齊全。門窗緊閉,用棉簾密封,閑雜人等全都退出屋外。
陌孤寒親自給月華剪開一(身shēn)血衣,用燒酒擦拭,然后蓋好錦被,只露出傷口。
夜明珠將(床床)帳內照得亮如白晝。
“娘娘這種(情qíng)況不能服用麻沸散,煩請皇上切莫手下留(情qíng),將她手腳捆縛結實。”
邵子卿背轉著(身shēn)子,將一頭墨發高束,袍袖挽起,仔細凈了手,含淚叮嚀道。
陌孤寒的手下又緊了緊:“開始吧!”
邵子卿深吸一口氣,轉過(身shēn)來,努力穩定心神,走到近前,彎下腰來,單膝跪下,兩只手仍舊忍不住輕顫。
“皇上,閉上眼睛吧?”
“不,”陌孤寒咬牙恨聲道:“朕就要親眼看著,今(日rì)她所遭受的苦,遭受的罪過,來(日rì)好血債血償。”
一句話令邵子卿也義憤填膺:“好,我們就一起救回娘娘,同上天博上一博。”
夜,深沉而漫長。
月華命懸一線,三個男人,心也如臨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