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宮娥覺察她來者不善,滿是戒備地站起(身shēn)來,沖著她橫眉怒目:“你想做什么?”
纖歌面無表(情qíng),直盯著那個叫做“敏兒”的宮娥:“你適才所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敏兒顯然是不想多嘴:“沒什么意思,不關你的事(情qíng)。”
纖歌抬手拔下頭上的簪子,遞到敏兒跟前:“你若是實話告訴我,我就把這支碧玉簪子送給你。”
敏兒如避蛇蝎一般:“你還是饒了我吧?誰敢要你的這支簪子,豈不是給自己招惹禍殃么?”
纖歌就確定了這簪子里定然有什么貓膩,脫下手腕上鶴妃賞自己的玉鐲:“那我送你這只手鐲。”
敏兒將信將疑地看她一眼,然后將手鐲拿在手里,對著陽光看,滿臉欣喜。
同伴拽拽她的衣袖,擠眉弄眼:“成色不錯,是好東西。”
敏兒將手鐲喜滋滋地戴在手腕上,端詳片刻,然后得意道:“那我便告訴你,你頭上所戴的這根簪子,皇后娘娘也有一支一般模樣與色澤的,是皇上親自雕琢了送皇后娘娘的。廉妃娘娘為此曾經也向皇上討要過,皇上一口拒絕了,因此娘娘頗為介懷,在宮里還發過一通脾氣。
那(日rì),你不僅戴了這支簪子,還穿了和皇后娘娘相佛的衣裳,我們走在你(身shēn)后,看背影,冷不丁地還以為是皇后娘娘呢。我家主子驚了一嚇,能不生氣嗎?”
一句話猶如五雷轟頂,纖歌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猶如石塑。
敏兒一抻同伴的衣裳,兩人靜悄地繞過她,一溜小跑地走了,敏兒猶自嘀咕了一句:“看她那樣子就是仍舊蒙在鼓里呢,不知道咱家娘娘最忌恨皇后娘娘嗎?她還特意去模仿皇后穿戴,純粹自己找死!”
灰盆“啪”的一聲,被兩人一腳踢到一旁,紙灰撒得四處都是,就像灰色的蝴蝶一樣,飄飄悠悠地飛起來。
簪子是鶴妃賞的,衣服是鶴妃給自己挑選的,并且格外開恩讓自己(日rì)常穿戴著。鶴妃親手做了糕點,卻謊稱自己一(身shēn)油煙,讓她給皇上送過去。
最重要的一點,她想起,那(日rì)廉妃臨走的時候說的一句話:“跟皇上約好了用膳的......”
鶴妃肯定是早就知道,廉妃要去乾清宮陪皇上一起用膳。
那么,自己那個時辰去乾清宮,就算是路上不能偶遇,那么在乾清宮里,也一定會遇到廉妃。即便遇不到(陰陰)毒的常凌煙,皇上見自己一(身shēn)穿戴,與皇后娘娘相似,又如何容忍得下?定然立即生了厭惡之心。
自己被算計了!
算計自己的,不是別人,正是適才還假惺惺地與自己主仆(情qíng)深的鶴妃!
她想把自己留在(身shēn)邊出謀劃策,但是她毀了容貌,又害怕自己捷足攢越,在皇上跟前露了臉。所以就這樣狠毒地算計自己,毀了自己,徹底斷了自己攀龍附鳳的念想。然后再施加小恩小惠,讓自己死心塌地地為她賣命。
最重要的是,她還借此博取了皇上的同(情qíng),將廉妃打壓了下去。
一石三鳥。
而自己,一輩子就這樣毀了,永遠也沒有了翻(身shēn)的機會,被宮里人指著脊梁骨嗤笑羞辱。
可憐自己,還被蒙在鼓里,像一條搖尾乞憐的狗一樣,為她賣命!
呵呵,纖歌呀纖歌,簡直聰明一世,糊涂一時,竟然被自己看不起的人給算計了。一直以為鶴妃(陰陰)狠有余,機智不足,過于蠢笨,沒想到,自己才是被玩弄在股掌之間的那一個。
君淑媛前車之鑒,自己怎么就沒長記(性性)?
纖歌在那一刻,只想將鶴妃也如這紙灰一般,灰飛煙滅!
這些時(日rì)里所受的屈辱,積攢下來的刻骨仇恨全都涌上心尖,像一柄利刃,刺得心生疼。
她一個人愣愣地站了許久,方才咬牙慢吞吞地收拾好一切,失魂落魄地回轉悠然(殿diàn)。
鶴妃疑惑地看著她,開門見山問:“怎么去了這么久?”
纖歌低垂著頭:“盆子太燙,一不小心就扣在了地上,收拾半晌。”
“眼圈怎么都紅了?”
“煙灰飛進了眼睛里。”
“是嗎?”鶴妃狀似無意問道:“可是清影說你適才在(殿diàn)后面跟廉妃宮里的兩個丫頭說話。”
纖歌心里一驚,清影是鶴妃派遣了,負責照顧自己起居的丫頭。一直以來都不服氣,覺得她和自己都是宮婢,憑什么要當主子一樣伺候著。許是自己端著火盆出去的時候,過于小心謹慎了一些,看起來鬼鬼祟祟,所以被她偷偷地跟在(身shēn)后了。
也或者,清影原本就是鶴妃差遣了監視自己的?
那么,自己與敏兒說的話,她是否聽到了?鶴妃難道對自己起了疑心?
纖歌牽強一笑:“這丫頭怎么也學會亂嚼舌根了?”
“她許是擔心你再受什么委屈,畢竟這廉妃囂張,下面的宮人也狗嘴吐不出象牙來。”
鶴妃緊盯著纖歌的臉,滿是探詢的味道。
纖歌的眸子里驀然淚盈滿眶,轉(身shēn)就沖著鶴妃跪了下來。
“這是怎么了?是不是真的受委屈了?”
纖歌抽噎著泣不成聲:“奴婢一再勸解娘娘要沉住氣,不能((操cāo)cāo)之過急,事(情qíng)到了自己(身shēn)上,才知道,是一種什么煎熬。奴婢茍且偷生,不招誰,不惹誰,她們還不肯放過奴婢,踢翻了我的火盆不說,還...還......”
已經哽咽著說不下去。
鶴妃義憤填膺道:“果然是兩個丫頭胡說八道,羞辱你了?本宮代你討要一個說法去!”
若是擱在以往,纖歌定然感動得痛哭流涕,但是現在,鶴妃的惺惺作態,只令她感到作嘔,是真的作嘔。她總算明白了,當初皇后娘娘為何見到廉妃會嘔吐不止,原來厭憎一個人,真的是這種可以翻江倒海的惡心。
她一把扯住鶴妃的裙角,堅定地搖搖頭:“算了,娘娘,她們也不過只是狗仗人勢而已,縱然打殺了她們,又有什么用?滿紫(禁jìn)城的宮婢和婆子們,背后里都是這樣羞辱纖歌的呀。”
鶴妃彎腰將她從地上攙扶起來,(熱rè)淚盈眶:“傻丫頭,委屈了你了。”
纖歌咬牙切齒恨聲道:“纖歌如今只想將廉妃挫骨揚灰!”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滿腔的恨意全都毫不掩飾地爆發出來,顯得面部有些猙獰,鶴妃的心里就是“咯噔”一聲,有些心驚。
“會的,遲早會的!”
“可是纖歌已經等不及了,纖歌恨不能現在就看到她的報應。娘娘,纖歌有一計,可以借刀殺人!”
“現在?”
纖歌斬釘截鐵:“對,就是現在!”
月華的(身shēn)子一(日rì)比一(日rì)好起來,已經可以四處走動,甚至可以練習一些輕巧的拳腳功夫。
陌孤寒特意出宮尋辰王爺談過,回來的時候一臉鐵青,怒氣沖沖,直言辰王不識好歹。
月華心里有些忐忑,一看就是辰王爺并不領(情qíng),觸怒了陌孤寒,招惹得他勃然大怒。
她卻又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問:“辰王爺他難道不理解皇上的一片苦心?”
陌孤寒一聲冷哼:“朕給了他好臉,他總以為朕是對他有所忌憚,想要加害于他,別有用心,話都不讓朕說完。他就不想想,如今他閑散王爺一個,一窮二白,還有什么是讓朕不放心,需要忌憚加害他的?簡直混賬!”
月華立即就明白了癥結所在,原來是辰王并不相信他。陌孤寒又是火爆的脾氣,肯定兩句話不中聽就大怒拂袖而去了。
月華嫣然一笑:“辰王與皇上如今的關系,就好比是妾(身shēn)初入宮時,皇上您看我一樣的。你們兩人因為皇位之爭而起隔閡,太皇太后為了固權又對各位王爺處處壓制,偏見(日rì)積月累,自然不可能豁然開朗,立即冰雪消融。”
陌孤寒仍舊余怒難消,憤憤道:“他(愛ài)信不信,如今朕只是覺得他一(身shēn)治世之才被埋沒了可惜,可并不是朕求著他。等他自己相通了,自然會來求朕,難不成還讓朕三顧茅廬去請他去嗎?”
“皇上當初可以三顧茅廬請邵相出山,為什么就不可以對自己的兄弟退讓一步呢?這不正顯得皇上您禮賢下士,兄友弟恭么?”月華繼續耐心勸解道。
“朕不稀罕!”陌孤寒這次又耍起了倔脾氣,小(性性)子一上來,月華就不敢再勸。畢竟,他是一代帝王,有自己的傲氣和風骨,輕易是不會低下自己的頭。
而辰王,雖然屢次受挫,今非昔比,但是一(身shēn)的傲骨會容許他向著陌孤寒妥協嗎?
月華擔心,若是褚慕白果真親自護送李騰兒出京,會中了對方的調虎離山之計。李騰兒可莫是借著這個由頭,有意將褚慕白支開,然后常家趁機起事才好。
若是果真若此,太平軍群龍無首,常至義手握重兵,想要趁機謀逆,或者是響應太皇太后,廢掉陌孤寒,改為擁立浩王的話,豈非輕而易舉?
要知道,常至義與西涼原本就一直有所勾結。
若是能夠勸服辰王為陌孤寒所用,雖然短時間內不可能有什么大的建樹,但是最起碼,在這樣危急的關頭,在扳倒常家一事上,辰王暗自醞釀籌謀了這么多年,肯定有自己的錦囊妙計,必然是陌孤寒的一大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