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掩口輕笑:“多大的事(情qíng),你鞋底沾染了石灰,要么就是你去過冷宮,要么就是清影去過,左右你們兩人中有一人在撒謊,一查不就知道了。”
“皇后娘娘看來是有辦法?”太皇太后斜一眼月華,沉聲問道。
“辦法月華也沒有,只是覺得冷宮有守衛,也有管事的宮人太監,一路上人來人往的。若是纖歌果真去過的話,難不成就沒個人撞見么?只消讓壽喜公公差人去問問,也好讓她死得明明白白。”
月華一言既出,纖歌心里叫苦不迭,這不簡直就是雪上加霜么?那冷宮里若是果真有人見到自己的蹤影了,此時翻騰出來,自己的罪名也就鐵板釘釘了。
太皇太后略一沉吟,許是覺得也有幾分道理:“壽喜,此事你便親自跑一趟,到乾西四所問問,昨(日rì)可有可疑的人去過那里?左右那地方荒涼,尋常也無人愿去。”
壽喜抬眼看看月華,低垂下眼皮應一聲,立即轉(身shēn)去辦。
鶴妃佯作淡定,差遣宮人立即烹了茶水端上來,太皇太后和月華坐下。月華自然禮貌(性性)地關心了常凌煙腹中胎兒幾句,說昨(日rì)陌孤寒一直在煙霞宮里,自己也沒有去打擾看望。
不多時,壽喜便返了回來,(身shēn)后跟著一個不起眼的青衣侍衛。
那侍衛一進宮(殿diàn)就低垂著頭,跪在地上,給太皇太后和月華請安。
有太皇太后在,月華自然不便多言,只低頭飲茶。
“說吧?可是打聽到了什么?”
壽喜回稟道:“老奴前去冷宮里逐個盤問過了,這侍衛昨(日rì)倒是的確見到有人到冷宮附近轉悠。”
(殿diàn)內眾人全部將目光轉向這侍衛。
侍衛恭聲回稟道:“啟稟太皇太后,皇后娘娘,昨(日rì)冷宮四處漏雨,小的奉命上了房頂,想簡單修葺一番。偶爾一抬(身shēn),的確見有一個宮女鬼鬼祟祟地在冷宮門口轉悠。”
宮女?太皇太后眉頭一蹙,敏兒不是說,那纖歌是太監打扮嗎?
她伸手一指纖歌:“那你看看,可是這個丫頭?”
纖歌戰戰兢兢地抬起頭。
那侍衛抬眼仔細打量纖歌,然后篤定地搖搖頭:“不是,那個宮人(身shēn)量稍微圓潤些。”
纖歌心里的一塊巨石“噗通”落了地,鶴妃也暗中長舒一口氣,緩緩松開了緊握的手。
太皇太后撩起眼皮:“那你可還記得是怎樣相貌?”
侍衛轉(身shēn)逡巡一周,看一眼跪在地上的清影,又仔細打量兩眼,只將清影看得渾(身shēn)發毛。
他伸手一指:“跟她(身shēn)量倒是相似......模樣看起來也有些相像。”
清影色變,纖歌挑挑眉依舊不動聲色。
太皇太后疑惑地問:“你確定?”
侍衛斬釘截鐵地點點頭:“確定。”
“那她到冷宮做什么去了?”
“好像就在冷宮門口探頭探腦地轉了兩圈,手里拿著什么東西,彎腰在地上蹭了蹭就急急地轉(身shēn)回了。當時因為冷宮剛剛出事,所以小人比較留心。”
“她手里拿了什么東西?”
侍衛搖搖頭:“她一直遮擋著,看不清楚。”
“你說,那人是出事以后方才去的冷宮?”月華出聲問道。
侍衛點點頭:“是的,娘娘。”
月華目光從清影(身shēn)上緩緩地掃過去,微微一笑,重新低下頭喝茶,不說話。
眾人誰都沒有想到,事(情qíng)一波三折,竟然又有了轉機。
眾人打量清影的目光就別有深意。一個和她(身shēn)量差不許多的人,拿著東西到冷宮門口轉了一圈,彎下腰“蹭蹭”,再然后,纖歌的鞋底就沾上了冷宮門口的白灰。
這栽贓陷害的痕跡展露無遺。
此事乃是壽喜公公親自去辦,太皇太后又殺了纖歌一個措手不及,所以應該不會提前走露風聲,這侍衛也不存在與纖歌串通一氣,誣賴清影的可能。具體內(情qíng)如何,也就不言而喻了。
清影此時自然也反應過來,心中“咯噔”一沉,語無倫次地辯解道:“不是我,不是奴婢,他認錯人了,胡說八道。”
“呵呵,是誰適才言之鑿鑿,說特意去冷宮看過?”纖歌乘勝追擊,反唇相譏。
“不不,奴婢的確去過,但是奴婢斷然沒有栽贓給纖歌,奴婢說的句句是實。”
慌亂之間,顛三倒四,又面對著那侍衛的指證,誰還相信她的話?
這次,可是第三次打了太皇太后的臉,她不(禁jìn)有些惱羞成怒,“噌”地站起(身shēn)來,一拂衣袖:“回宮!”
月華此時自然也不方便繼續留在這里,立即站起(身shēn)來,意味深長地看了纖歌一眼,相跟著怒氣沖沖的太皇太后一同離開了悠然(殿diàn)。
纖歌松懈下精神,瞬間癱軟在地上。鶴妃也是劫后余生,撫著心口喘息半晌,方才穩住心神,慢慢地轉過(身shēn)子。
(身shēn)后的清影渾(身shēn)抖若篩糠,抬眼見到她滿是惡毒的目光,如遭電擊,知道大難臨頭。膝行上前一把抱住鶴妃的腿:“娘娘,奴婢錯了,是奴婢一時糊涂,奴婢錯了。”
鶴妃一聲冷笑,格外(陰陰)森,令人心驚膽寒:“你錯在哪里了?”
“奴婢不該捕風捉影,指證纖歌姑娘,奴婢錯了。”清影一時間磕頭如搗蒜,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子滾落下來。
鶴妃伸出手,一把鉗制住她的下巴:“你哪里有錯?有錯的是不該有人揭穿你,那樣,你就可以踩著本宮的肩膀扶搖直上了。知道本宮為什么派你伺候纖歌嗎?就是因為你傻!你蠢!你以為你討好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就會重用你嗎?像你這種賣主求榮的奴婢,沒有一個是好下場的。”
清影下巴被鶴妃鉗制得緊緊的,只有眼淚害怕得噼里啪啦直落,哀聲央求:“奴婢只是誤會了纖歌姑娘而已,奴婢沒有陷害她,真的!”
鶴妃松開手,掄圓了胳膊,使勁一巴掌下去,清影“哇”的一聲,竟然被打落了一顆牙齒,混合著血水掉落在地上,可見鶴妃是多大的手勁。
“打你本宮都嫌臟了手!纖歌,你說吧,怎樣處置?”
纖歌仍舊心有余悸,并不知道事(情qíng)為何就突然出現了這樣大的轉折。她心底明白,這場劫難的確是月華救了她,但是她對于后來所發生的事(情qíng),仍舊是百思不得其解。
在她的眼里,月華如今在陌孤寒跟前的確是得寵,但是她絕對不可能手眼通天,將手伸進冷宮里去。若是她提前聽聞風聲,有所部署也就罷了,此事事發突然,若是還能這樣不露痕跡地尋人替自己周全,還是在太皇太后最為信任的壽喜公公眼皮子底下,那皇后如今在宮中的權勢簡直太可怕了。
真人不露相!
鶴妃問她第二聲,她方才反應過來,轉頭看清影,知道留不得,否則若是到太皇太后跟前再多嘴辯解,非但皇后袒護自己之事要被敗露,自己(性性)命仍舊不保。
她恨聲道:“斬草除根!”
清影聞言,嚇得立即癱軟到了地上:“饒命,饒命,纖歌姑娘饒命,娘娘饒命啊!”
“饒命?適才你誣賴我的時候怎么不手下留(情qíng)呢?我和娘娘差一點就被你害死了!我的一條((賤jiàn)jiàn)命是小,可是娘娘呢?你有沒有想過娘娘的處境?”
鶴妃受了挑唆,亦是一聲冷哼:“死還不容易?要她的(性性)命,簡直太便宜她了,來人吶!”
外面立即有人應聲進來。
“找人將她打發出宮,尋個生意最好的青樓給她安(身shēn)立命。”
“不!”清影一聲慘叫:“娘娘,求您看在清影伺候您一場的份上,饒了清影,打我罵我都可以,讓清影受怎樣的苦楚都行,千萬不要讓清影去那種地方。”
鶴妃不耐煩地一揮手,清影立即被捂了嘴拖下去。
鶴妃余怒難消,憤憤道:“沒想到(身shēn)邊竟然養了這樣一個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纖歌亦是恨聲道:“我自認做得天衣無縫,為此還特意沖撞了皇后,出言不遜,招惹她一記耳光。沒想到,千算萬算,竟然被自己人出賣了。”
鶴妃疑惑地問纖歌:“那冷宮侍衛是你相熟的人?如何會指證清影呢?”
纖歌亦是疑惑地搖搖頭:“許是碰巧。那清影自己不是也說去過冷宮嗎?那侍衛趕巧撞見了而已。要不,回頭奴婢過去旁敲側擊地打聽打聽,也順便感謝人家?”
“你瘋了!”鶴妃慌忙制止道:“你就不怕別人見到再事發嗎?你暫時還是離得那冷宮遠些,免得節外生枝。”
纖歌方才忙不迭地點頭:“娘娘所言極是。只可恨一場籌謀,非但沒有解了心頭之恨,反而差點搭上一條(性性)命。看來以后,我們要愈加小心謹慎了,都怪纖歌報仇心切,差點連累娘娘。”
鶴妃點點頭:“也并非是功敗垂成,那廉妃多少還是受了影響,尤其是太醫說,她常凌煙需要臥(床床)休息,尤其是不能動氣,否則還是有滑胎的可能。常凌煙那樣針尖大小的心眼,最是善妒,一點就著。多讓人往她跟前遞個話,絕對不能讓她舒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