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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 同姓不婚

  瑞安宮,一片死寂,鴉雀無聲。

  太后呆坐在榻上,愁眉緊鎖,憂心忡忡。

  宮人們全都識相地退了下去。

  過了許久,簾幕一動,泠妃自錦帳后面走出來,慢慢行至太后跟前:“皇姑母,你說邵子卿他適才說的是真的嗎?”

  太后吞吞吐吐道:“先祖的確是有同姓不婚的訓誡,但是這表兄妹婚配,天下間比比皆是,他就有些妄言了吧?”

  “可是為什么泠兒一直都沒有(身shēn)孕呢?這宮里就屬泠兒侍候皇上時(日rì)最久,褚月華進宮之前,也是泠兒承受皇上恩澤最多。眼看著她們先后都有了(身shēn)孕,就剩下泠兒一直沒有動靜,苦湯藥都喝得成了海,就連父親特意尋來的太醫石蘊海也看不出什么門道。”

  泠妃沮喪地道,有些垂頭喪氣。

  “或許只是邵子卿為了氣你,故意胡說八道而已,畢竟你適才那激將法有些過甚。你也不要放在心上,這宮里妃子數年不孕的比比皆是,就像緣分,可遇不可求。”太后耐著(性性)子勸慰。

  泠妃有一些出神,呆愣著思忖半晌:“興許,宮里許多太醫也是知道緣由的,只是忌憚著我的(身shēn)份,所以不敢實話實說而已。若是都如今(日rì)這般,泠兒隱藏了(身shēn)份,再以死相要挾或者冷言相激,或許他們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太后自己心里同樣也是沒底兒,聽泠妃這樣一說,更是心慌意亂。

  “不可能的,泠兒,你好生將養(身shēn)子,堅持下去,總是會有希望。”

  “希望?還有什么希望?”泠妃說話突然尖刻起來:“皇上自從有了褚月華以后,再也沒有碰過我們。我的椒房(殿diàn)門上都已經結了蜘蛛網了!就像宮里人說的,我們是斗不過褚月華的,如今上天也在幫她,我們就不用白費心機了。”

  “這是哪個大膽的奴才,竟然敢背后議論主子?”

  “整個后宮里的人都在這樣議論!她們說,太后您原本就只是一個不受寵的妃子而已。您能當上一國之后,不過是借了皇上和太皇太后的光。如今,太皇太后倒在了皇后手里,說明皇后比太皇太后還要更勝一籌。所以,就算是您幫我,我們也不是她褚月華的對手。現在,她又有了(身shēn)孕,一旦誕下皇子,就是嫡長子,一切將成定局!”

  泠妃的蓄意挑撥令太后瞬間惱羞成怒:“做夢!只要有哀家在,這紫(禁jìn)城就沒有她褚月華說話的份兒!”

  泠妃的眼淚就適時地噼里啪啦地落下來:“都怪泠兒不爭氣,讓皇姑母((操cāo)cāo)心勞神。如今是再也沒有出頭之路了,沒有子嗣,將來泠兒可能就連孤老宮中都沒有資格,注定落得凄涼的下場。”

  太后心疼地將她臉上的眼淚抹干凈:“傻孩子,怕什么,就算是你不能誕下皇子皇孫,也不用氣餒,我們還可以效仿當年的太皇太后,借腹生子,不是一樣可以穩固地位么?”

  “可若是褚月華能誕下龍子,不是一樣騎在妾(身shēn)的頭上作威作福?妾(身shēn)同樣是沒有出頭之(日rì)啊。”

  泠妃哀聲帶著央求道。

  太后神色一凜,格外嚴肅起來:“你這是什么意思?難不成你是想做什么手腳?”

  泠妃的目中驀然閃現出一抹(陰陰)狠之色,咬牙切齒:“皇姑母不是說過么,褚月華是斷然不能有子嗣的。”

  “那是以前!”太后厲聲打斷她的話:“如今常家一黨已經覆滅,褚月華在朝堂之上的勢力對我們構不成太大的威脅,她有沒有子嗣,就沒有多大關系。

  而且,皇上子嗣單薄,這么多年以來,都沒人能為皇上誕下一位龍子。哀家想過,就不要太過苛刻了,無論她是什么(身shēn)份,只要能為皇家綿延子嗣,哀家就接納。”

  一句話令泠妃有些瞠目結舌:“皇姑母,你不會是要向著她褚月華妥協吧?”

  “算不上妥協,她肚子里懷的,總是孤寒的骨血,也是哀家的嫡孫,所以,哀家絕對不容許,你們打她腹中胎兒的主意。”

  泠妃瞬間就放聲嚎啕大哭起來:“說到底,皇姑母還是嫌棄泠兒一直沒有所出,對泠兒失望了!”

  “泠兒!”太后怪責道:“哀家疼你不假,甚至于比親閨女還要疼。但是哀家也要為江山設計著想,為皇家子嗣著想,不能任你為所(欲yù)為。哀家自然會為你做主,給你謀劃出一條錦繡出路,但是,你千萬不要胡思亂想,做出對月華胎兒不利的事(情qíng),否則休怪皇姑母不念及咱們之間的往(日rì)(情qíng)分。”

  太后疾言厲色,將泠妃劈頭蓋臉一頓訓斥。泠妃慢慢止住抽噎,以袖掩面,遮掩住了滿面兇狠。

  皇后有喜的消息迅速傳遍了整座紫(禁jìn)城,漫天的喜氣籠罩了清秋宮。

  陌孤寒執意要讓月華搬回乾清宮里居住,月華借口需要靜養,便是希望能夠留在這里。

  陌孤寒對于其他的事(情qíng)都可以百依百順,唯獨不放心月華的(身shēn)子,一再叮囑,恨不能自己也搬進這里來,形影不離。

  其實月華住在哪個宮(殿diàn)委實沒有多大區別,陌孤寒夜里總是要在她這里就寢的。只是朝中那些老臣總是捉住此事不放,再三諫言,月華不想他過于為難而已。

  更何況,自己如今有孕,也不能侍寢,還是與他分開最好。

  陌孤寒命榮祥將清秋宮里的下人(身shēn)家背景又再次盤查一遍,尤其是月華近前伺候的宮人,(殿diàn)里又派遣了幾位暗衛暗中保護月華的安危,給她請脈一事,全都落在了周遠的(身shēn)上。

  周遠如今不僅提拔成了御醫,并且在清秋宮鼠疫一事上得了陌孤寒提拔,授了副院判的職責,一步登天,年紀輕輕,前途無量。

  他自知是得了月華的美言,因此對她格外盡心盡力,在她衣食住行等許多方面都十分留心。

  月華尋個機會,將水遙調進了清秋宮,讓她在跟前伺候。玉書雖然機靈,但是畢竟進宮時(日rì)不多,說話像香沉一般直言快語,尚欠缺磨煉。相較之下,水遙就沉穩許多,有些隱秘的事(情qíng)可以交代給她去做。

  月華一行一動都被限制起來,許多的事(情qíng)都做不得,無論去哪里,都有十雙八雙的眼睛盯著,哪里還有一點的自由?在宮里的生活也變得極其無聊。

  她原本是打算在后宮里尋一塊僻靜的地方,栽種一些菜蔬,打發時間的。聽說建一個暖棚,里面盤一通暖炕,即便是現在種上了蔬菜,等到隆冬時節,只要管理得細致,一樣可以有新鮮的蔬菜吃。

  宮里從來都沒有缺過新鮮的蔬菜與果子,月華只是有些懷念在楓林里的安寧罷了。

  如今地也翻好了,肥也漚了,棚子也命人搭建利落了,陌孤寒卻不許她到里面勞作。

  此事懷恩自告奮勇,全部承擔起來,指揮著下面奴才將暖棚里收拾得妥妥當當。

  月華有孕的消息自然也傳進了慈安宮。

  太皇太后坐在慈安宮的院子里,曬著太陽,明顯已經有些老態龍鐘。一動不動地坐在那里,就像是被霜打過的葉子,低垂下來,無精打采。

  她的手依舊保養得極為細膩,白凈的(肉肉)皮下,青色的脈絡就像蚯蚓一般突兀地蜿蜒拱起,略顯猙獰。

  那些月華送進來的妃嬪們全都被林嬤嬤關進一間屋子里,按時送去胭脂水粉,綾羅綢緞。

  每天這時候,她們都會爭得頭破血流,在屋子里廝打,搶奪,尖聲鬼叫,各種謾罵,或者是(陰陰)狠地詛咒。

  但是好歹,能換來更多時候的安寧。胭脂的(誘yòu)惑令她們會乖乖地聽從林嬤嬤的吩咐。

  太皇太后若是出現在她們的視線里,她們會罵得更加難聽,各種不堪入耳,對她表現出瘋狂的敵意。她原本就精神不好,這些人不分晝夜地折騰謾罵,令她精神愈加頹廢。

  她在陽光下坐了一會兒,就有些懨懨(欲yù)睡。

  有人從慈安宮門口路過,按照往常那樣,扯著嗓子一聲尖叫:“皇上駕到!”

  今(日rì)的聲音蒼涼,而且已經有些沙啞,就像是老伴當壽喜在拼盡了全(身shēn)的氣力在喊。太皇太后一個激靈就醒了過來,睡意全無。

  頓時,屋子里關著的妃嬪們立即又精神起來,一窩蜂地涌到窗前,拼命撼動著窗戶上的圍欄。

  “皇上來了,皇上來看我們來了。”

  然后又是無休止地爭吵,謾罵。

  太皇太后瞇起眼睛,瞅瞅緊閉的(殿diàn)門,發現自己竟然也隱隱有了期盼。她也在期盼著,(殿diàn)門緩緩開啟,然后自己相伴了半生的夫君帝王一(身shēn)耀目的龍袍,出現在自己跟前,向著她伸出手來,緩緩道:“跟朕走吧。”

  都說,人若是一直頻繁地回憶起以前的人和事,那么,就離黃泉路不遠了。

  林嬤嬤扎撒著一雙濕漉漉的手從屋子里出來,氣呼呼地喊:“魏嬤嬤,魏嬤嬤,她們又鬧騰起來了!”

  然后魏嬤嬤從旁邊的屋子里拿著一本書出來,隔著窗戶丟進去,扯謊道:“皇上有令,你們誰若是能最快背會這本書,就宣召誰侍寢。”

  里面依舊爭搶得(熱rè)鬧,還有人惡狠狠地咒罵著魏嬤嬤。

  魏嬤嬤已經是黔驢技窮了,無奈地沖著太皇太后攤攤手。慈安宮外把守的侍衛心血來潮,就會冷不丁地嚷上一嗓子,令這些女人瞬間激動起來。宮里已經沒有胭脂水粉了,而且總是一個法子,這些瘋女人也學得聰明起來。

  太皇太后無奈地起(身shēn),想回到自己屋里去,里面好歹安靜一點。

  (殿diàn)門響動,是送午膳的小太監進來了,魏嬤嬤想上前去接,林嬤嬤已經快了一步,慌忙支開她:“你去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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