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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六章 七情

  這么輕輕巧巧的說出殺人兩個字?

  丑一眉頭跳了跳,看向她,說出了自己這一次來的正事:“老太爺說不要忘了你還欠著錢呢!”

  少女坐在桌子上:“我都這樣了,他就不用那么小氣了吧!一筆勾銷怎么樣?”

  丑一清咳了一聲:“所以老太爺怕你欠錢不還,讓我來問你有什么需要他幫忙的么?”

  “喲,”即便是在黑暗中也可以看到少女的眼睛明顯一亮,“沒想到老太爺居然這么夠意思!”

  “老太爺說了他只是怕你欠錢不還!”

  “沒事,”少女擺了擺手,“老太爺就是那樣的人,我懂。*隨*夢*小*說w.suimeng.lā”

  丑一沉默了片刻,不再說話了。

  “你呢,就告訴老太爺不用擔心。”少女粘著鐵鏈,聲音在黑暗中聽起來有些渺遠,“會有人救我的,而且是一個所有人都無法拒絕的人。”

  “誰?”

  她卻答非所問,嘆了一聲,嘟囔了一句,重新躺回床上去了,聲音幽幽的,“不然你以為我剛才為什么不提讓裴宗之救我出去?他好不容易落到我手里,我就掐著他玩么?”因為沒什么需要他幫忙的。

  丑一在原地站了片刻,不見她說話,便知她今日是不準備理自己了,想了想,轉身從天窗中鎖骨離開了。

  那一句嘟囔的話,他聽得并不是很真切,也不懂什么意思。好像是說“時間不多了?”不管了,反正他也不懂,回去告訴老太爺就行了。

  遠遠的就看到一大一小和一個形容邋遢的食客站在食肆邊,老板已經關上了門。

  看到裴宗之遠遠走過來,黃石先生連忙疾步而來:“你干嘛去了?不是請我二人吃東西么?跑的倒是快,不但不請我們,還反要我請你不成?還好遇到這位小哥,對了,小哥,你叫什么名字,讓他還你錢!”

  那形容邋遢的食客搖了搖頭,抬眼看向遠遠走來的人,臉上掛著個可笑的巴掌印,脖子里紅紅的,想是被人掐過一般,他目光亮了一亮,聽著傳來的談話。

  “我去做了一件蠢事。”

  “你干嘛去了?”

  “我去看她了。”

  “然后呢?”黃石先生笑了起來,指著他的臉上和脖子上,“這是她干的?有力氣掐你看來過得還不錯……”

  還不錯?食客轉身大步離去。人沒事就好,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等她。程厲勝被扣,東淺公子不知所蹤,很多當事人他根本沒辦法接觸,唯一能接觸到的就是她。既然她沒事,那么他就在原地等著她來尋他好了。

  裴宗之神情有些懊惱和茫然:“那張符,那張感同身受的符讓我很不舒服。所以我做了一件蠢事。”那樣強烈充斥的情感一下子讓他完全無法承受,以至于想到今日離開時看到的那一幕,他終于忍不住了,于是偷偷去看了看她,也是沒有想到她會對他動手,所以不曾防備。畢竟除了第一次戳穿她身份時,她在面對他時都是很冷靜的。像今日這樣的看起來有些不講道理沒有理智的舉動還是頭一回。萬一他反抗了殺了她,或者他被她所殺的后果都是她很難處理的,她卻偏偏做了這樣的事情。

  但或許就是這樣不講道理的舉動才是她內心真正想做的事。就像是那一瞬間他感覺到的情感一樣。心里有匹咆哮的猛獸,卻偏偏親手鑄就了一只鐵籠,將其關在其中,以安靜乖巧理智來做掩飾。

  這種復雜的情感就是七情六欲么?也是他修國祚以來,一直無法突破和明白的么?

  陰陽十三科。國祚是其中最為特殊的一科,不僅僅是因為它的難,因為它的權勢。更因為它涉及到無數種的卦算考量,他可以將這些卦算都算的很準,卻并不是每一次都能算對。天光大師說他的卦算準則準矣,卻少了七情六欲,以至于不能每一次都算對。所以他就來了長安城,這整個大楚眼下最繁華、昌盛,也是最矛盾的地方。牽一發而動全身,這里的變化很有可能會影響到整個大楚未來國運的走向。

  七情六欲么?所以他如每一個長安城升斗小民一樣,開始為三餐,喜好而憂心,卻始終不得其解,直到不久前,那一次利用符紙感覺到的情感,強烈到承受不住,讓人久久不能平靜。

  就如他今日會去做一件蠢事一般,人有七情六欲,有時候再理智的人也會做出不理智的舉動。這是情之所至。也是無法卦算無法預測的。每一個人不理智時的舉動都很難用測算去衡量。所以,這個就是變數么?原來到頭來人才是所有關節中最重要的變數。

  而這個變數,始終是無法測算出來的。

  他站在原地怔了很久,才回過神來:“對了,那個食客呢?”..

  黃石先生攤了攤手:“早走了啊,在你剛才發愣的時候。”他一邊說著一邊認真的打量了他一番,“你發什么愣啊,欠了人家小哥一頓飯錢。不過話說回來,他長什么樣子我好像都沒看清。”

  他看向一旁的張解:“小子,你看清了么?”

  張解搖頭,也不知是太過邋遢,還是有意站在了陰影里,根本無法看清他的長相。

  “看得清楚也沒用,”裴宗之搖頭,“這個人易容了。”

  “哈?”

  “他既走了就是不要這個飯錢了,我們回去吧!”

  “是要回去。”黃石先生哼道,“你就頂著這么一個巴掌印出去要笑死人了。對了,今日你不在的時候,裴羨之來叫門,說你什么叔公來了,你要見一見么?”

  前頭行走的腳步頓了一頓,半晌之后一道聲音飄來:“那就見見吧!”

  喲,轉性了啊!原來不是六親不認么?現在出去挨了打回來轉性了?黃石先生不解的跟了上去。

  遠去的食客縮著脖子在小巷里走著,這個時候,巷子里已經沒什么人了,空空蕩蕩的小巷在夜幕的露氣中顯得有些詭異。

  途徑一家門前,他坐了片刻,起身離開,人很快消失在縱橫的小巷中。

  這時候,方才他坐了片刻的那一家門開了,男人披著中衣,打著哈欠,將門口的石頭搬回屋里,放到窗前,卡住了被夜風微微吹動的窗戶。

  男人摸了摸石頭上不知何時刻畫上的紋路,了然。

  人沒事啊,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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