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來長安城的外鄉客越來越多了,看著排的長長的隊伍,城門口檢查放行的官吏微微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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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臉帶刀疤,兇神惡煞的,有文質彬彬,溫文爾雅的,更有女子颯爽英姿……這些人無一例外的就是身帶令人膽寒的兵器,那不是普通的兵器,那是兵器飲過血的味道。這些狀態相貌或粗魯或好看的都是江湖中人,甚至可以肯定的是幾乎每個人身上都背了人命,不同的是通過這樣或那樣的方式擺平了。
守在城門口的營兵并未撤去,好在有營兵壯膽,他們這些官吏才敢在這些人噬人的目光中檢查放行。
沒有通緝的要犯,卻看到了一堆隨時可能犯下殺人重罪的江湖中人進了城。那句話怎么說來著,人在江湖,誰能不挨刀?越想越是膽寒,還是要提前同五城兵馬司的人說一聲,得注意著這些人的動向。
相比進長安城的,出城的隊伍明顯要快得多。
一輛馬車在官兵的檢驗下放行出了城。
趕車的漢子甩了兩記鞭子,驚起一地煙塵與抱怨,待走得遠了,徹底看不到長安城的城門時,馬車才悠悠停了下來。趕車的漢子跳下馬車,有人掀開車簾從馬車里跳了下來。
“衛監正,你不與我們一起走么?”趕車的漢子握著馬鞭,憂心忡忡,“方才在城門口的時候,你可看到了?一眼掃去,練家子就在十個以上。那個……那個消息傳出去以后,其實信的人倒也沒幾個,不過很多人都覺得你手上應當有不少張家秘傳之物,所以都想從你手上得到這些東西。”
“本就是無稽之談。”少女撣了撣衣裙上的灰塵,對上了從馬車里探出頭來的孩子,笑了:“解哥兒現在不能留在長安,太危險了。”
她不喜歡這般被動,眼下無人發現解哥兒的身份,無人動解哥兒,若是有朝一日被發現了呢?解哥兒是她的弱點,所以絕對不能讓解哥兒留在城內。
張解看著她,眼睛大而明亮:“那你呢?”他咬了咬唇,“你會不會有危險。”
“我……自然是不會的。”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少年的腦袋,“同宋二去前頭等我,這期間不管聽到什么消息都不要輕舉妄動。”
“我沒有出現之前,所有消息都是假的。”
“那你什么時候回來?”少年看著她,雙手緊緊的抓著馬車車窗,力大之下,骨節發白,大大的眼睛中有一些隱憂。
衛瑤卿莞爾:“不會很久的,你同宋二在我等說好的地方等我。只記得不管聽到什么消息都不要輕舉妄動。”
少年點了點頭,看她轉身大步離開,忍不住再次出聲:“姐姐……衛……姐姐,”前面的身影頓了頓,回過身來,帶著幾分驚訝望來。
少年握緊雙拳:“衛姐姐,你……一定要好好的。”
“好。”
說罷少女轉身離去,宋二在一旁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只覺得在陽光下莫名的有些炫目。
直到再也看不見那個少女,宋二才嘆了口氣:“張小公子,咱們走吧!”
這個孩子很乖巧,很懂事,從來不會給你惹麻煩,性子也不執拗,聰明而機敏,就他所見,滿眼都是優點。帶著他,委實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孩子點了點頭,重新坐回馬車中,宋二回頭,見少年在馬車中拿出一本書,很認真的看著。不過七歲的年紀,如此懂事早慧,再思及方才轉身而去莫名炫目的背影,不知道為什么,他的眼眶有些發熱。
一個才七歲,還有一個大一些,卻也未曾及笄,真是好孩子啊!他不知道那些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畢竟她一點都不像借尸還魂歸來的人。但是若沒有這一遭,若是張家尚在,小公子定會是這長安權貴中最出色的孩子之一,而衛監正,以老天師的愛才之心,她也根本不用做這些事情。
少年低聲的吟誦從馬車內傳來:“蒼生涂涂,天下燎燎……”
縱身處囹圄,縱年歲尚幼,縱家仇加身,還不忘放眼天下。小公子年歲尚幼,做不了快意恩仇的事,他便做眼下最能做的事情。不知為何,宋二只覺得自己不由控制一般的彎起了唇角。
排隊進城的人到天黑關閉城門之前都沒檢查放行完畢。
城門口的官吏擰著眉頭,對著怨聲載道的外鄉來客惱怒:“吵什么吵?你們以為這是什么地方?這是長安,天子腳下!進城當然要檢查才能放行!”
說罷便迅速轉身進了城,待到大門徹底關上的那一刻,官吏才輕舒了一口子,他武藝不算頂好,好的話早去軍營了,所以便來這城門口當值,為的就是以防有那等亡命之徒突然暴起。所以他是有武藝的,也因此能察覺到那些外鄉客中時不時望來的帶著幾分危險的目光。
整整一天,戰戰兢兢,一群江湖俠客進城了,照這看去,是兇俠的可能性遠比義俠的可能性要來的高。
城外的驛站早已客滿,外鄉客又哪來的居住之處?這等時候,以天為被地為席的也有不少。
不一會兒,城門口就生起了一個大火堆。不少人圍著火堆坐了下來,有尋常百姓,有乞兒,也有這些靠近便令人膽寒,帶著殺氣的江湖俠客。
女孩子容貌隱在巨大的帽檐中,很不起眼。雙腿屈起,頭枕在膝蓋上,仿佛困頓至極,悠悠的打著瞌睡。縱然隱在斗篷之中,依稀可見窈窕玲瓏的身姿。
江湖俠客有正義之士也有那等草莽之客,女孩子獨自一人昏昏欲睡,倒是引起了有些人的注意,不懷好意的兩個莽客向她走近。
一聲“嗶啵”的輕響,火堆熄滅了,在火堆熄滅前,兩個莽客看到了那隱在斗篷中的一雙眼睛,明亮而狡黠。輕微的響動聲在周圍的鼾聲中毫不起眼,突如其來的黑暗讓眼前伸手不見五指。
一道裹著斗篷的黑影出現在了城墻之上,沒有驚動離自己僅數步之遙的營兵,輕巧到不發出一點響動聲,越過墻頭,穩穩的落了地,而后離開。
待到第一聲雞鳴聲起,有人睜開了眼睛,似白非白的天色中已隱隱能看的真切眼前的一幕了。
在一聲尖叫聲中,城門再一次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