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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一章 孤獨

  閑著不好么?

  當然不是。閑著多好啊!他用筷子戳了戳烤鴿,尋常的筷子到了他手里同利刃別無二致,吃是他認為他必須專注的事情之一,所以對于吃,他很擅長,也很講究,不多時,便用兩支筷子讓烤鴿骨肉分離了。

  咬一口,微甜的焦香與做的恰到好處的鴿肉讓他很滿意,再來一口,風吹過,帶起枯枝黃葉沙沙作響,他下意識的看了看墻頭,又看了看門。今日應當不會再有不速之客了,她此時應該在宮里,跟著陰陽司的那群人一道準備國喪之上的法事。

  又咬了一口,很合他的胃口,裴府的廚子味道拿捏的很好,是他喜歡的。天子的喪事,那些符紙、紙錢自然不能假他人之手了,每一個必須由陰陽司的天師親手所畫,雖然這些同外面買的,普通人畫的也沒什么兩樣,但有些事情做這件事的人不同,那么其代表的含義也就不同。她今晚應當一整晚都在畫符、疊紙錢,這種枯燥繁瑣的事情,她一定會想辦法偷懶。

  他吃的很斯文,半只烤鴿一點一點的下肚,隨著烤鴿下肚的還有他想起的很多事情。他記起就在這棵手邊的歪脖子古杏樹下,他看著那個女孩子換了一副皮囊歸來,雖然是第一次見到那副皮囊,卻仿佛透過皮囊看到了靈魂。沒有半點的生疏感,他對她有天生的親近,這種親近是來自靈魂的吸引,這世間恐怕再難有一個這樣與他能夠完美互補的靈魂了。

  他喝了一口湯,他從來都是做一件事時便是做一件事,很少會分心其他,但此時,他在吃著東西想一個人,他能記起所有與她相處的細節,甚至表情都記得很清楚。

  放下湯,他伸手為自己倒了杯茶,些微的苦澀在口中蔓延開來,仿佛多了些別樣的情緒。

  那種情緒是……孤獨。

  明明做著同每日一樣的事,但今日他感覺到孤獨了。方才還覺得鮮美的湯似乎沒有那么好喝了,他放下湯碗,在石凳上枯坐了片刻,伸手從袖子里摸出一排銅錢。

  銅錢依次擺開,下手時卻又猶豫了:算什么呢?

  夜漸漸暗了下來,裴宗之揮了揮手,整個裴園的燈火盡數被點亮,處處籠罩在一片橘色的光影之下,濃濃的煙火氣撲面而來。

  他坐在滿園的煙火氣中,孤獨感沒有消去半分,反而因著煙火的熱鬧,那種感覺尤甚了。低頭,看到石桌上的銅板,還是不知道算什么。

  他站了起來,走了兩步,停了下來,而后又坐了下來。

  心不在焉、坐立不安。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其實,他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但此時卻一樣都不想做。

  此時的皇城偏殿中,長長的塌幾兩畔,陰陽司的天師分坐兩旁,手里的朱砂筆細致而認真的揮舞著。學陰陽十三科,畫符是基本功之一,初初入道時,術士都嘗過這樣的枯燥無趣。可沒想到了今日,居然要重新來嘗一遍初入道的枯燥。

  “啪嗒”一聲朱砂筆掉落在符紙上,眾人循聲望去。

  是柳離手里的朱砂筆掉了。

  梁妙真轉頭瞥了一眼柳離:“好好畫,不是偷懶的時候。”

  柳離嗯了一聲,轉頭看一旁的女孩子,見她正在安安靜靜的畫符,不由縮了縮脖子,再次拿起朱砂筆畫了起來。

  幾乎畫了一整晚的符,待到第二日雞鳴響起時,眾人終于扔了手中的筆站了起來,李修緣起身,向眾人走來。

  圍塌幾走了一圈,李修緣在一個女孩子身邊停了下來,他指著那一沓畫好的符紙,開口問她:“怎么就畫了那么點?”

  “不熟練啊!我又不精通畫符。”衛瑤卿說著伸手指了指前頭的胡克明,“這不是還有比我畫的更少的么?看著我做什么?”

  前頭的胡克明聞言,一臉不善的望了過來。

  李修緣蹙了蹙眉,轉身拿著一沓符紙離開了。

  “他這模樣,好似我們欠了他幾千兩銀子一般。”柳離在一旁看了眼,撇嘴道。

  “欠銀子什么的倒是沒有,不過他同那些行刺陛下的刺客走的近倒是真的。”胡克明大喇喇的說道,眼神看起來兇的有些厲害,“依我看,這姓李的和那些人也脫不了干系,待儲君登基,真要好好查查!”

  他說話時搓了搓手,似乎有些興奮。大天師之所以為大天師,那自然能力、人品之流都遠勝于尋常天師,也就是所謂的能壓的住他們。但李修緣這個大天師……嘖嘖,同先前幾位比,著實弱的過分,胡克明搖了搖頭,眼底里有些興奮。

  新帝登基是個好機會,到時候李修緣自己不清不楚的,能坐穩大天師的位子才怪!李修緣當不成大天師,那么誰來當大天師?當然是他們這些人里頭選咯!

  孫公楊公年紀這么大了,就算讓他二人當,也當不了幾年,更何況這兩位要想當的話,昔日張大天師死后,他們就要站出來爭奪了。至于剩下的兩個女子,梁妙真不夠格,除了煉丹之外,其余十二科太過平庸,這樣的實力自然是沒有能力立登大天師的。至于那個姓衛的丫頭,或許確實有幾分能力,但這個年紀……歷任大天師此前還未有過這么小的,還是個丫頭,他沒記錯的話,還不曾出過女子為大天師的吧!

  如此看來看去,就只剩下他了。雖說比起以往的張大天師之流,他自詡還不如他們,但跟李修緣比起來,他覺得不過半斤八兩,現在張家不在了,矮子里頭也要找個高子,大天師總要有人做的,看來看去,也就他能與李修緣爭上一爭了。

  那李修緣身上不干不凈的,未必不能把這廝拖下水。

  胡克明正想的高興,一只玉白饅頭在他面前晃過,他本能的伸手一抓,抓到了手里,抬頭卻見是姓衛的那個丫頭,她手里還端著碗小米粥,見他抬頭,便將粥遞了過來。

  “胡天師,這都快天亮了,你在發呆想什么呢?”女孩子年紀雖小,官階卻與他同級,說起話來很是牙尖嘴利,有幾分潑辣,“做什么白日夢?一會兒還要做事呢!”

  她說著白了他一眼,嘴里叼了個饅頭吃了起來,去一旁端小米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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