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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重要(4K)

  什么大事能不遜于造反?

  王栩心中驀地閃現出一個人影來,不過隨即又自嘲起來,覺得自己彷如驚弓之鳥。沒辦法,連陳善都能被刺殺身亡……這個人從出現開始委實是做了太多常人心目中以為的不可能之事了。

  那邊王老太爺說完那句話便笑了,顯然并不覺得這件事能威脅到自己,他大手一揮,手中兩個玉球一撞,發出一聲清響,豪氣的開口道:“錢嘛,遲早會回來的!”有錢莊在手,還愁錢賺不回來不成?

  在天光大師古怪的眼神中,王老太爺頓了頓又道:“錢只是身外之物,至于那三十萬兩黃金的去處,隨緣吧!”

  這話聽起來還真是大方啊!王栩聞言卻抬頭看了眼王老太爺,不自覺的抬手抓了抓頭發掩飾心中的異樣:祖父這話說的敢情前些時日勒令族中削減開支的不是他一般。

  幾聲零零散散的撫掌聲從身后響起,原先還在屋里對弈觀棋的崔、謝、裴三人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走過來了。

  撫掌的是謝老太爺,他朝王老太爺豎起了拇指:“真不愧瑯琊王氏,夠大方的!”

  裴行庭望著這邊神情感慨不已:“王司徒真是高風亮節……”

  這話聽的就是王老太爺一陣牙疼,裴氏以天下書香門第第一自居,裴行庭更是個中翹楚,什么時候連成語都不會用了?這群老頭子,就愛看笑話!王老太爺冷哼一聲,撇過頭去:“不高風亮節還能怎么辦?哭嗎?”

  “倒是個好辦法!”崔遠道瞟了過來,說道,“你可以向那位前途無量大天師哭去,不就是殺個陳善嘛,對她而言不也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這面慈心冷的假菩薩什么時候也學會開玩笑了?王老太爺只哼道:“崔遠道你這老兒不要亂說話,陳善是陳禮殺的,這可是你家小九親眼所見,難道他還向西南舊部說謊了不成?”

  “眼見未必為實。”崔遠道說道,“我只知道若是有個人不管發生什么大事她都在場,這樣的巧合難道還是運氣不成?”

  “你自己運氣不好不能嫉妒人家運氣好啊!”王老太爺嗤笑,“有些人天生就容易吸引麻煩事,這也是沒有辦法的。”

  “這天下古怪的命格是不少,倒是還從未聽說過容易吸引麻煩事的。”崔遠道說罷撇過頭去,“我們在這里說什么都傳不出去無所謂,只是莫要讓那些西南舊部也覺得大天師這個人每一個場合都出現的如此巧合便是了。”

  好端端的觀棋變成了指桑罵槐含沙射影的暗罵,看戲的裴行庭非但沒有勸阻,反而看的越發起了興致,還是謝老太爺看不下去,出面干咳了一聲,開口說道:“你們也真是的,一把年紀的人了,還爭什么言語上的上風?天光大師都在這里,莫讓大師看了笑話!”

  眾人這才看向好一會兒沒出聲的天光大師,卻見天光大師神情微妙,仿佛沉浸在什么事情中一般,此時見眾人轉過頭來看他,才從回憶中回過神來,開口便是一句:“諸位覺得死人能設局殺人嗎?”

眾人誰也不會覺得他是空穴來風,是以一時都沒有說話,只是神色各異,想來對這句話想法各有不同  天光大師笑了笑,看著眾人的神情再次開口道:“不瞞幾位,陳善那個舊傷就是在實際寺出的事。”

  雖然說這件事并沒有到密不透風的地步,他們聽人說過,此事確信程度也很高,但再如何高的確信程度都比不上天光大師這一句親口承認。

  “厲害啊!”裴行庭最先反應過來,看向天光大師,臉上帶了幾許笑意,由衷的贊嘆道:“大師高瞻遠矚,如此不怕得罪陳善原是早就算準了陳善會輸的一敗涂地。實際寺的國祚果然厲害!”

  天光大師轉過臉去,懶得去理會裴行庭的話里有話,這姓裴的看似知書達理溫文爾雅,實際上陰的很,論指桑罵槐含沙射影的功夫,這世族的幾個老頭兒誰也比不上他。估摸著裴宗之那小混賬有些地方就是像了他這個三叔公。

  “陳善有十幾個舊部退役了。”崔遠道說著看了眼天光大師,說道,“天光大師既然以為死人也能設局殺人,那這十幾個老將軍士退役若不是真的退役,就是有所圖謀了。”

  “三十萬兩黃金!”王老太爺重重的哼了一聲,道,“他們圖謀什么我不管,我要拿回我的錢財!”

  怎么突然又在乎起錢財來了?剛剛是誰在這里說錢是身外之物的?

  王栩不比幾人,還沒練出厚臉皮來,此時微紅著臉忙上前問道:“祖父的意思是……”

  “真是笨!姓崔的不是說了嘛,讓你寫信跟大天師哭去,反正眼下她閑得很,讓她幫忙找找我們丟失的黃金!”王老太爺說著斜睨了眼崔遠道。

  裴行庭聞言忍不住輕哂:這老兒,看著陰險不要臉,對那個丫頭倒還真不錯,明著看起來似是尋麻煩,實則是提醒吧!

  刀子嘴豆腐心啊!心里頭莫名的跳出這么一句話,裴行庭又覺得好笑。這老兒對別人那就是真正的心口如一吧,就沒見他幾時心軟過。譬如那個陳碩,雖然人是回來了,卻還不如不回來呢!聽聞陳碩的女兒先前還在人前鬧了一場要嫁給黃少將軍,險些沒被人指著鼻子追著罵。人家黃少將軍是英雄,你這一家子的所作所為可不怎么好看啊!

  一封飛鴿傳書當晚就從長安傳了出去。

  等抓到那只險些被裴宗之烤來吃的信鴿時已經是兩天后了。他們一行人走的并不算快,至少比起衛瑤卿和裴宗之曾經的趕路,這樣的速度已經足夠讓他們看遍道路兩旁的風景了。

  “大天師、裴先生!”葉修遠走了過來,見兩人手里抓了只鴿子,當即一副受驚狀,“這是信鴿吧,可使不得!”

  他可瞧見裴先生手里的一根樹杈了,莫不會想將鴿子抓來烤吧!

  裴宗之看了他一眼,將樹杈扔到一旁堵住了他接下來的說教。

  葉修遠這才松了口氣,對衛瑤卿施了一禮,問道:“大天師,照這般下去,我等還有多久能到長安?”

  正抓了一把草料給馬車拴馬喂食的衛君寧聞言也往這里看來。

  “照這樣的速度,還需七八天的樣子。”衛瑤卿說著看了眼臉色微黃的葉修遠,她不能要求人人都與他們一樣習慣風餐露宿的趕路或者有如衛君寧這樣壯實的體魄,這樣的速度已經是身體文弱的葉修遠和葉夫人還有他們身邊那幾個不善走遠路的下人的極限了。

  葉修遠點了點頭,道了聲謝退了回去。

  “王家要你查丟失的三十萬兩黃金。”待人離遠了之后,裴宗之問她,“你不去查嗎?”

  衛瑤卿沉思了片刻,目光落到了正在喂馬的衛君寧身上頓了頓,又略過他落到了他身后那輛馬車旁正在說話的葉修遠身上,半晌之后,她搖了搖頭,道:“先回長安再說。”

  裴宗之盯著她,再次問了一聲:“你想好了嗎?”

  衛瑤卿點頭:“想好了。”對上他有些擔憂的目光,她解釋道:“雖然說確實考慮過二弟和葉修遠他們的關系,但我也想過了,我們就算走,現在又能去哪里?”

  裴宗之道:“去西南。”

  “去西南之后做什么呢?”衛瑤卿說著扶了扶額頭,嘆氣,“我還不知道做什么,這件事說到底只是猜測,至于讓人去盯著那十幾個退役而歸的西南將帥的家人這種事情,世族已經在做了。”

  夕陽下,女孩子的神情露出幾分疲倦。

  “我每一回都主動去猜,去做,還是有些累的。這一次便讓他們先出手吧!”

  裴宗之認真的看著她,聽女孩子的聲音響起,柔和而堅定。

  “我非圣人,做不到以德報怨,卻也已做到每一件事都問心無愧,眼下要我主動去做的事已經沒有了。”女孩子轉身裙擺晃出一道微弱的弧度,“我可以見招拆招了。”

  “如果真是陳善留下的局的話,那我更不懼了。”她秀美溫和的眉眼間閃過一絲凌厲,“人是活的,局是死的,我怎么會懼怕區區一個死局?”

  就算是讓陳善如鯁在喉許久的廟遠先生的局最后不也讓陳善逃出生天了?可見這個道理并不作假。

  “所以,先回長安吧!”

  雖說可能會面對王老太爺的暴跳如雷,但這個由她做出的決定并沒有改變,一行人依舊向著長安的方向行去。

  而遠在千里之外的西南府邸終于也在這個時候迎來了新的主人,雖然這個主人眼下一身狼狽。

  “我說……陳三爺,”幾個江湖人看著那座高宅上的“西南”二字松了口氣,道,“將你護送到這里,我們的交易結束了!”

  陳禮手里握著那卷明黃色的圣旨神色激動的擺了擺手:“去吧去吧!”頓了頓,又似想起什么一般,問他們,“諸位壯士要不要進去坐坐?”

  這副言不由衷的樣子傻子也看的出來,幾個江湖術士哼了一聲,干巴巴的冷哼道:“不必了。”

  容易老先生從眾人身后走了出來,看向神情激動的陳禮,莫名的心頭閃過一絲不安,卻還是說道:“陳三爺若有什么事可以去西南府衙找新來的吳大人!”

  陳善死了,西南十八城痛哭哀悼,但除此之外卻沒有想象中的混亂,大楚派來的官員也盡可能的在短時間之內趕來交接了。方才他們入城時就看到守城門的護衛都換上了大楚的官袍,西南府衙門口站著的官差也換了大楚的官差,此事并沒有釀出什么亂子來。

  陳禮并沒有執意想請眾人進去的想法,聞言便徑自上前敲開了西南侯府,不,現在是西南王府的大門。

  很快,府中管事便畢恭畢敬的出來開了門,將陳禮迎了進去,大門在眾人的注視中緩緩關上了。

  “這人也好意思!”大門關上之后,一個江湖術士重重的“呸”了一聲,表示不滿,“連茶都不請我們喝一口!”

  “還是不進去來得好。”容易老先生提醒他們,“諸位忘了小崔大人說的話了?”

  那一日事后,他們趕回去見到的是崔璟和幾個大楚軍士,正驚訝時,是崔璟讓他們護送陳禮回的西南,卻又給他們一個奇怪的叮囑。

  “將人送到西南侯府之后就走,不要進去!”他道,“你們的任務就完成了,后續可以去我崔氏的旗下的藥鋪慈心堂報我的名號取走這一趟護人的報酬!”

  “還是崔家大方,大天師那么小氣!”有人抱怨了一聲,卻沒有真的生氣,“走咯走咯,取了錢就散了吧!事情結束了!”

  河清海晏天下太平了,江湖中人也該回江湖中去了!

  取了錢財離開西南城的那一刻,鬼使神差的幾個江湖術士回頭看了眼暮色下的西南城,正見殘陽如血將整座西南城籠罩在一片紅火之中。

  “瞧著怪熱鬧的地方,就是位置不太好!”有個江湖術士感慨道,“若是陳善事成了,這可是天子呆的地方啊!”至于會不會遷都什么的不好說,但光這一個天子潛邸就足以讓西南城凌駕于諸城之上了。只是可惜事敗了,所以現在說什么也晚了。

  西南城確實是熱鬧的地方,物產豐饒,是西南十八城中最富庶的地方,可入夜之后的西南城卻并沒有白日里的熱鬧,戊時之后,街上幾乎沒有什么人了,就連臨街的小鋪也少有開著的了,只有路邊路杖上的燈籠昏暗模糊的籠罩著整座西南城。因著家家戶戶外頭掛的白布,這樣昏黃模糊的燈光之下,白日熱鬧的西南城晚上竟看起來有幾分難言的凄涼。

  空無一人的街頭驟然間出現了十幾道人影。

  “總算到了!”有人松了口氣,看著滿目的白布,眼中閃過一絲難言的悲慟,這悲慟也不過一瞬,隨即變被他壓了下去,他正色道,“走吧,侯爺生前最后一條密令我們一定要完成!”

  “聽說陳禮已經進府了,”十幾人中卻有人露出了幾分遲疑之色,雙拳也不由緊了緊,“不先去殺了陳禮嗎?”

  “等拜訪了那兩家再去!”他正色道,“這件事必須趕在所有事之前,就算是殺陳禮也沒有這件事來得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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