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
皋華麗的指揮室內,懿律拎著道光賞賜的黃馬褂,就像拎著一件小丑的戲服般大笑著。
他真得被韃靼皇帝逗樂了。
而他堂弟義律坐在一旁,拿著道光賜給維多利亞的英吉利國王金印同樣哭笑不得,他實在無法想象,那位韃靼皇帝腦子是怎么想出這個的?實際上不僅僅是這些,因為他是英國在華的事實上使節,道光還額外下旨召見他以示恩寵,另外他也得到了一件黃馬褂,剛才傳旨的那位大臣好意提醒他,見皇帝陛下時候,必須得穿著這件黃馬褂。
呃,他腦補了一下自己穿著這件小丑戲服般衣服的樣子……
“很顯然我們得執行b計劃了!”
他一臉憂郁地說。
“不,不,至少現在不行。”
懿律說道。
“根據我得到的情報,他們在定海的防御并不弱,那里有一位將軍甚至抵御住了明軍艦隊的進攻,由此可見韃靼人的軍隊中還是有一些真正的將軍,我們必須做更充足準備,至少等到下一批增援艦隊到達以后,只有四千陸軍還是有些太少了。”
他緊接著說道。
“將軍,剛剛得到的消息,那位葛將軍請假離開了定海。”
這時候查爾斯匆忙進來說道。
“請假?”
懿律愣了一下。
“也不單純是請假,他們的詞叫做丁憂,據說那位葛將軍的父親去世,而按照他們的儒教規定,官員的父母去世都必須回家中進行葬禮,并且要在其父母的墳墓旁居住一段時間,所有官員都必須執行,否則就是不孝,這在他們是一個非常嚴重的罪名,而這個期限通常都是三年,哪怕皇帝在這期間想讓他做什么,也必須額外以圣旨,并且還不能是強制性的圣旨,特別請他回到崗位,所以如果沒有圣旨,這位葛將軍三年內不會回定海。”
查爾斯說道。
懿律和義律互相看了看。
“好吧,看來這真是上帝的旨意了!”
懿律把那件黃馬褂往地上一扔順便踩了一腳,然后一臉獰笑地說道。
“走了?”
楊豐意外地說道。
“是的,神皇,英軍艦隊全部駛離虎門,包括他們在海陵島上的陸軍也同樣裝船離開,然后整個艦隊向北航行,定遠號正在跟蹤中。”
曾韜說道。
“北上?”
楊豐露出一絲冷笑。
他知道英軍這是去干什么了。
不過這對他來說不是壞事,他正好趁機再補充一批煤炭,這時候上次為他運輸士兵的南洋商船都在安南,都裝滿了煤炭在待命,只不過英軍封鎖廣州他們沒法過來,直接給那里的手下發電報就行,然后定鎮威三艦出海護送其過來,那些商船順風而且乘著南海暖流用不了幾天。
至于英軍打定海就打吧,反正無非是他以后再奪回來。
“還有一件事,臺灣的洪協派人前來請求覲見,目前還在虎門等待。”
曾韜說道。
“洪協?”
楊豐沉吟一下。
很快他就知道了洪協的情況,這也是天地會的,部下都是羅漢腳,也就是赤貧的光棍游民,他們聚眾起兵后占據臺南一小塊地方,原本歷史上要晚幾年,而且很快就被剿滅,但這一次臺灣鎮總兵達洪阿率領臺灣的綠營跟隨鐘祥作戰,臺灣清軍防御空虛給了他們機會。
“叫他過來吧!”
楊豐說道。
他決定派一支軍隊過去,不用太多了,有一個營就足夠,一個營的明軍登陸臺南,然后整編洪協部下的起義軍,這樣又迅速湊出一個旅,有這樣一個旅在臺灣,以后基本上也就不用再操心了。
“神皇,楊嗣龍候見。”
侍從進來稟報。
“叫他進,算了,我出去看看這位少年英雄吧!”
楊豐說完擺出一副禮賢下士的嘴臉走出去。
這時候的東王其實才十八歲,完全可以稱得上少年英雄,當然,就是這賣相差了些,黑黑瘦瘦,但常年艱苦的燒炭工生涯讓他雖然瘦卻顯得很有力量,那身上肌肉撐著皮膚看上去都跟鐵一樣,一看見他出來,立刻和隨行一個差不多年紀的受寵若驚般跪倒,一臉虔誠地叩首在地。
“臣楊嗣龍叩見神皇。”
他畢恭畢敬地說道。
“臣林啟容叩見神皇。”
他旁邊那人同樣誠惶誠恐地說。
“你叫什么?”
楊豐愕然道。
“回神皇,臣林啟容,步兵十六旅三營營長。”
那人趕緊回答。
“很好,都是少年英雄啊!”
楊豐扶起他兩人說道。
“我不喜歡浪費時間,你,楊嗣龍有兩個選擇,一是回去繼續當你的旅長跟著羅大綱打仗,二是留在這里到隨軍學堂學習一年然后當官,至于當什么官到時候再安排。至于你,林啟容,也有兩個選擇,一是回去當營長打仗,二是替我辦一件事,渡海到臺灣去,那里的義軍求援,我會派一個營過去,但還需要一個代表我的特派員,而你就做這個特派員。”
他接著說道。
“神皇,臣愿入學!”
楊嗣龍毫不猶豫地說。
這才是聰明人的選擇,他很清楚神皇這樣做,那就意味著要把自己當親信培養,這做神皇近臣的機會就是給個統制也不能換啊!
“那你呢?”
楊豐點了點頭然后看林啟容。
“神皇,臣愿為陛下赴湯蹈火,只是臣不知這特派員是做什么的啊!”
林啟容說道。
“識字嗎?”
楊豐問道。
“識得。”
林啟容回答。
“賜你的,到臺灣后你就代表著我把這些傳給那里的百姓,至于其他具體事務會有人幫你,你需要的就是讓那里的老百姓尊敬你信賴你!”
楊豐把一套圣諭書遞給他說道。
林啟容趕緊雙手接過。
赴臺灣的這批人,以后肯定是要孤軍奮戰,最多這邊提供軍火和其他物資的支援,但那里的人馬必須得做好在清軍和士紳團練,甚至有可能包括當地土著攻擊下獨自應對一切的準備,這個負責人必須堅韌不屈,吃著青草樹皮帶領太平軍堅守九江,獨自迎戰湘軍至死不屈的林啟容無疑是最適合的人選,這可是完全堪比楊靖宇的。
至于他不懂如何開展工作……
越是這樣的人越容易成為一個狂信徒,給他一套圣諭書,他就會一絲不茍地按照圣諭書執行。
而近兩萬太平軍跟著他一起死守九江,哪怕到吃青草樹皮也沒有背叛的,最后直至全部戰死,連曾剃頭都為之驚嘆,也足以證明這個人在團結人心方面的能力,這樣一個人需要的只是一點成長時間,就讓他到臺灣去作為這個類似欽差的特派員。話說楊豐現在發現,自己這邊也是一個寶庫啊,那些經過戰爭檢驗了的優秀人才正不斷涌現,這些人就像擺在貨架上一樣隨便他使用,而且還可以放心大膽地使用……
“神皇,羅統制奏報攻克南寧,南寧義軍首領李開芳斬韃虜左江道。”
侍從突然報告。
“很好,告訴羅大綱,乘勝北上拿下桂林,把南寧義軍改編為第十八旅以李開芳為旅長。”
楊豐滿意地說。
這又是一個頂級名將啊!
說實話羅大綱的勢如破竹連他都有些意外,這是要三個月拿下廣西的節奏啊!先把廣西拿下,然后再把這些名將們全弄來重新回爐,讓他們到軍事學院深造,未來這都是棟梁之才啊!
而就在楊豐開開心心收名將的時候,韶關的奕山也得到了懿律大軍撤離珠江口的消息。
“這蠻夷,野性難馴!”
他陰沉著臉怒斥。
“他們去哪兒了?”
周天爵問報信的軍官。
實際上這已經是八天后了,因為羅大綱在廣西的進攻,陽江鎮基本上成了孤懸敵后,西江沿線都已經變成明軍控制區,那些正在分田熱情中的老百姓警惕性可很高,想把情報送過來就必須得走海路,也就是先送到廈門,再由陸路送到龍巖轉送韶關,但在英軍撤離之后,明軍又重新控制了沿海,所以陽江鎮總兵派出的船還得繞開珠江口,話說八天時間能把信送到已經很高效了。
“回制臺大人,英夷去向不明,他們是深夜離開,賴鎮臺擔心他們會北上襲擾,弄不好會去攻定海。”
那軍官小心翼翼地說。
“攻定海?”
奕山立刻被逗樂了。
“就他們那點人還攻定海?”
周天爵也被逗樂了。
雖然葛云飛丁憂,但定海的防御比之前實際上大幅增強了,畢竟江浙那些士紳不想再重演一遍楊豐的長江三日游,而那一次他沒打下定海所以只能游完就走,但要是上次他打下了定海,那這浙東如今就是福州的翻版了,這妖人很顯然就喜歡玩這個,所以定海的各炮臺不但以神速重修而且裝上了更多更重型大炮,駐軍數量也突破一萬,甚至還有一支小規模的騎兵駐扎,就英軍那幾千陸軍,即便登陸也是自殺一樣。
“估計這些蠻夷想討價還價,先離開虎門再逼咱們同意租定海,既然這樣就晾著他們,看他們能在海上漂多久!”
奕山冷笑道。
“那是否通知浙江那邊?”
伊里布說道。
“給云亭那里去信,讓他自己加強警戒吧!”
奕山說道。
既然這樣那就歸鐘祥管了,大清錯過了……
呃,不錯過也沒用了。
因為就在同一天,英軍也到達了定海,順風全速航行的英軍艦隊用八天時間航行一千五百千米,然后突然出現在了代替葛云飛的定海總兵張朝發面前。
“奉詔進京覲見?”
張朝發一臉茫然地看著回來的定海縣令。
他此時正在沈家門炮臺下,他腳下是一艘堪比英軍巡洋艦的大型水師戰船,火炮多達四十門,同樣的戰船還有兩艘,這是浙江士紳以令人驚嘆的高效率從出島的荷蘭人手中購買商船改造的,因為貿易關系浙東士紳與出島的荷蘭人關系密切,楊豐躥擾沿海后為了避免再讓他跑來囂張,在陳化成至今被困惠州情況下,浙江士紳不得不湊錢購買大型戰船武裝定海水師以做海防……
打過打不過楊豐暫且不說,有一支實力較強的水師至少可以在海上牽制一下。
不僅僅是浙江。
實際上這時候兩江總督林則徐也在以同樣方式加強長江水師。
大清國睜眼看世界的第一人,在這方面還是很清醒的,只不過他那里剛起步,原想從澳門購買戰船,但澳門的葡萄牙人這時候也在楊豐yin威下,根本不敢接這個活,所以他的采購單同樣給了出島的荷蘭人,據說一下子訂購了十幾艘巡洋艦級別的戰船,不過因為時間關系至今還未到手。定海水師這三艘算是浙江士紳從荷蘭人手中搶購的,再加上本地拼湊起來的總計二十艘戰艦橫斷沈家門,與炮臺再加上部分灘頭火炮陣地共同組成定海的第一道防線,而在他們面前的一艘艘如城墻橫亙的英軍戰艦。
望遠鏡中最前方戰艦甲板上,一個看著像將領模樣的,正微笑著向他揮手致意,這個人身上卻套著一件明晃晃的黃馬褂。
張朝發有些迷茫。
他當然知道英夷義軍的到來,也知道他們配合奕山封鎖廣州,但其他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就這時候的通訊水平,他能知道這些就已經很不錯了。
但這些人北上朝見皇上這個他就真不知道了,可他也不敢確定這些人是說謊,因為甲板上那件黃馬褂是做不得假的,那可是大清官員最高榮譽的象征,這東西得到的都得供奉在自己祖宗牌位前,然后再自己做個山寨版穿著,如此尊貴的東西穿在這個英夷將領身上,一下子沖淡了他原本應該有的警惕之心。原本不是庸才的張朝發此刻眼看著英國艦隊緩緩靠近,一直靠近到距離自己的艦隊幾乎不足百丈外,這時候他心中才隱約有幾分不安,他就那么凝視著幾乎和自己面對面的皋華麗號。
甲板上的英夷將領突然間摘下了帽子,帶著詭異的微笑向著他微一鞠躬,然后似乎說了句什么……
“不好!”
張朝發本能地驚叫一聲。
幾乎就在同時他對面敞開的那片密密麻麻炮門中,火焰如同爆發的火山般驟然噴射而出……
(今天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