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后,舟山。
“將軍閣下,大不列顛與愛爾蘭聯合王國舟山租借地總督約翰斯頓向您投降!”
莊士敦低頭說道。
就在說話的同時,他將自己的佩劍雙手遞到了曾韜面前,在他身后一名旗手挑著白旗,而在旗手后面總共不足兩百英軍官兵整齊列隊,用復雜的目光看著曾韜身后。在這位大明海軍提督的身后,一艘艘巨艦停泊定海軍港,特拉法爾加號和圣喬治號的巍峨身影此刻如此刺目,盡管都進行了簡單維修,但它們和另外十二艘三級艦上激戰的痕跡依然清楚可見,而和它們一同駛來的那些大明戰艦上同樣如此,從這些傷痕可以看出雙方戰斗的激烈。
但勝利者是明軍。
根本沒有任何防御能力的舟山英軍面對這支艦隊只能選擇投降。
“總督閣下,您的部下不多啊!”
曾韜接過莊士敦的佩劍,看著他身后不無譏笑地說。
“將軍閣下,這里原本的確有兩千駐軍的,但這段時間我們與國內消息斷絕,一些意志不堅定的士兵都選擇了逃離舟山,至于他們去了哪里,鄙人也很想知道,如果貴軍抓獲了他們請務必通知我們,我們愿意以支付賠償形勢引渡他們然后維護軍法。”
莊士敦說道。
“我會轉告總參謀部的。”
曾韜笑著說。
當然,明軍肯定不會抓到活著的英國人的,這些家伙如今都在清軍里面當雇傭兵呢!就連道光那里都有好幾個英國教官在訓練新軍。
而且據說還訓練了整整三萬人。
這種事情心照不宣就行,莊士敦也只是撇清關系,防止以后談判時候楊豐以此來要挾要更多賠償,甚至于要求英國政府召回這些人,現在說他們是逃兵就可以了,至于這些人的死活已經不關英國政府的事。實際上英國政府肯定還會派更多人去幫助清軍抵御明軍,明英不會戰爭了,英國政府就是真得掏賠款,也只能承認失敗并恢復雙方關系,但是以后這種間接的交鋒只會加大力度而不會停止,道光已經成了英國在東方拖住楊豐的唯一棋子,這個大明皇帝成長得太快已經對英國構成實質威脅,他要是徹底解決了道光然后對印度下手怎么辦?
英國人必須全力扶持道光。
雖然明軍奪取新加坡,但并不能阻止英國通過緬甸為道光輸血,更何況就算緬甸這條路斷了,英國還可以通過茶馬古道,還可以通過中亞……
呃,這條線有點麻煩。
大英帝國不久前同樣在阿富汗遭遇一場恥辱性的慘敗,他們俘虜了之前的阿富汗國王,然后扶持起一個傀儡并且駐扎了近兩萬英軍,當然,里面包括大批英印軍,但可惜這個傀儡很不受歡迎,導致阿富汗境內叛亂不斷,最后駐阿英軍不得不撤退,在撤退過程中遭遇阿富汗人的圍毆,最終一萬六千人全軍覆沒,其中完全由英國人組成的第四十四步兵團,只有一個上尉一個中士和七個士兵生還。
包括那個傀儡也死了。
現在英國政府不得不釋放之前被俘的阿富汗國王以恢復和平。
不過借道應該沒問題。
但英國人還得等道光把喀什葛爾那個蘇丹解決了,這位蘇丹的背后其實是俄國人,很顯然俄國人想趁機把哈薩克搞到手,這時候俄國已經征服了小玉茲和中玉茲,但大玉茲也就是巴爾喀什湖以東仍舊屬于清國,很顯然如果那位蘇丹能殺光天山地區所有清軍,俄國就可以趁機和他瓜分天山南北了。
當然,莊士敦并不知道,道光已經開始解決這個問題了。
“僧格林沁動作挺快啊!”
就在受降現場不遠處,戚繼光號甲板上,楊神皇看著電報說道。
這是錦衣衛駐長安情報站剛剛發回的電報,然后由錦衣衛總部轉發給他這邊,電報內容是清軍在陜甘的剿匪情況,依靠著僧格林沁帶到長安的一萬多精銳騎兵,再加上那些英國教官訓練的新軍,道光摧枯拉朽般解決了陜甘境內的叛匪。
或者說血洗。
在南方戰場上憋了一肚子怒火的僧格林沁,還有他手下那些蒙古和八旗精銳,完全把這股怒火傾瀉到了那些叛軍身上,基本上可以說就像當年他們老祖宗入關時候一樣,所過之處血流成河。這些家伙盡管在南方被明軍暴打,但卻真正被捶打成了虎狼之師,后期都有沖過明軍火力線戰例的他們收拾一群冷兵器,最多有少量火繩槍和老掉牙火炮的叛軍,那真得就跟碾壓一樣。再配合已經開始按照排隊槍斃戰術訓練的八旗,還有那些士紳組織的團練,另外再加上鄂爾多斯等部蒙古騎兵,在輕松血洗了陜西境內叛軍后,已經開始掃蕩河西及河套一帶,可以說道光正在依靠著僧格林沁徹底出一口這些年積攢的惡氣……
雖然他出氣的對象不是楊豐。
但這種時候,能有一個出氣筒對他也是很好事,至少還能讓惶惶不可終日的人心能夠穩定一些。
這一點很重要。
道光正在用那些叛軍的血重塑他的大清帝國。
“神皇,總參謀部電報,韃虜棄北京。”
這時候一名侍從報告。
“棄北京?”
楊豐有些意外地說。
“據報是沒吃的了!”
侍從說道。
好吧,鬼子六小正太在北京真沒有吃的了,實際上他和穆彰阿也從沒有真正完全控制過北京,這座城市在道光大撤退后,就已經只剩下茍延殘喘了,沒有了漕運,北京周圍各地紛紛被明軍占領,甚至出北京城門就是明軍騎兵的活動區,直隸總督納爾經額就算想給他送吃的也運不進去,而且外城老百姓還經常搞事情,穆彰阿苦苦支撐了快一年后,終于糧食耗盡不得不棄城而逃。
他們逃往宣化。
畢竟那里好歹還有個居庸關。
在北京沒法堅持,明軍就在通州呢,在北京還守個屁啊!
不過他們在逃跑前,出于泄憤在城內放了把火,雖然很快明軍就進城并且組織外城百姓救火,但皇宮還是被燒了不少,第八軍統制特意為此而請罪。
“燒了就燒了吧!”
楊豐毫不在意地說道。
“總參請示,第八軍軍部是否移駐北京?”
侍從說道。
“不用,馬上就冬天了,運河斷絕單靠陸路運不了多少東西,這個冬天北京一帶百姓肯定缺糧,第八軍軍部繼續駐天津,剩下運力向北京運糧救濟百姓!”
楊豐說道。
隨著穆彰阿和鬼子六逃跑,這時候京津算是徹底落入明軍手中,而清軍除了穆彰阿所部堵居庸關外,還有盛京將軍所部關外八旗在山海關,不過原本應該南下的另外部分關外八旗已經加強到遼河一帶,很顯然他們也怕明軍登陸牛莊或者蓋州。直隸總督納爾經額繼續守保定,易水以北實際上也被放棄,白洋淀以東同樣也被拋棄了,這時候納爾經額能控制的只有保定向南一線,而山西綠營則固守天津關,龍門天關,紫荊關等一系列長城險隘,河北實際上變成了雙方的一個緩沖區。
不過明軍也沒興趣向西進攻。
第八軍主力這時候已經沿著運河南下兵臨黃河,南線第十軍也攻克了徐州,并且正在北上,接下來這兩個軍將會師濟寧,一舉將運河以東切下來,然后慢慢消化掉,至于保定及以南各地還不在吞并的范圍。
而對于楊豐來說,他接下來的戰略目標就是南京。
但不是打。
他已經不需要以武力解決這個問題了。
“讓他們上來吧!”
神皇看著碼頭上一群還頂著辮子的家伙,然后一臉威嚴地說道。
這是舟山本地士紳。
也包括大清駐舟山的外交人員。
更直接點說,這時候江浙士紳派來和他談判的代表,雙方至今還在安慶和衢州兩地玩僵持,不過江浙士紳已經沒希望了,尤其是隨著福建境內清軍徹底肅清,江西湖南兩省的土改結束,各處戰場上明軍一批批不斷到達兩地,這兩個點上的明軍總兵力已經突破了十萬。
這是十萬清一色線膛槍,甚至還有管狀彈倉速射步槍的明軍。
他們手中光大炮超過一千門。
而且最低也是九斤榴彈炮,最重的是四十斤臼炮,這完全就是南北戰爭水平的,甚至南北戰爭的美軍都不一定抵擋住他們,畢竟南北戰爭也分前期中期后期,前期也還有大量美軍在玩春田m1842,甚至初期連春田m1816都有,達到明軍這種裝備水平至少得南北戰爭后期。
這樣的十萬大軍,而且還是十萬身經百戰,斗志昂揚的精銳,哪是江浙皖三省那些拿著滑膛燧發槍和少量貝克來復槍,純粹就是為了領軍餉混飯吃的團練能夠抵擋。
這一點那些士紳很清楚。
“陛下,草民祖上也曾追隨過魯王。”
一個老鄉紳趴在甲板上陪著笑臉說道。
“那又如何?”
楊豐笑著說道。
“難道能改變你們最終投靠韃虜的事實嗎?”
緊接著他說道。
“呃?”
那老鄉紳憂郁地閉嘴了。
“你們都不要抱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我的原則很簡單,所有有韃虜官職或者舉人以上功名的,放下武器主動投降的,可以保留部分財產,但是必須交出土地,而這個部分得視情況而定。比如高利貸肯定不能再讓你們收了,最多按照銀行利息收,比如家里奴仆肯定把賣身契還給人家,總之這個得按法律來,戰敗投降的,土地財產統統交出,除了保留一處房產居住外最多按照普通百姓標準分地自己養活自己,至于那些頑抗到底的統統抄家,該斬的斬,該全家流放南洋的全家流放南洋。
你們只有這三條路可走。”
楊豐說道。
“陛下,圣朝還準絲綢貿易嗎?”
一個士紳戰戰兢兢地說。
“國內自由銷售,出口完全歸國營絲綢公司,倒是茶葉可以自由銷售,但是國營同樣也有茶葉出口公司,瓷器可以自由銷售,這個沒有國營的,鹽業完全國營,鋼鐵業完全國營,棉紡業完全私營,這些你們自己去廣州的計委咨詢就行。”
楊豐說道。
絲綢出口是暴利,當然要控制在自己手中,茶葉主要是擔心有人跑到殖民地去種植,這時候英國人已經在錫蘭種植了,他要是完全壟斷肯定有那些奸商跑去找英國人勾搭。瓷器是沒必要,中國瓷器技術是一七一二年被傳教士殷弘緒竊取,這個家伙同樣還竊取了牛痘技術,這時候歐洲同樣大量燒制瓷器,當然,以精美而論還是中國瓷器受追捧。但隨隨便便拿個瓷碗就能讓歐洲人尖叫的時代早就一去不復返了,這時候的中國瓷器更多要靠藝術價值,很顯然這個行業壟斷是沒有出路的,鹽業必須壟斷,鋼鐵業之所以壟斷是怕煉鋼爐外傳,畢竟貝塞麥是十年后搞出轉爐的。
這邊多保密一天也好啊!
至于以后肯定也還是要放開的。
為了避免技術流傳,干脆先禁止國內煉鋼,反正他目前的鋼鐵產能足夠,不需要借助民間力量。
棉紡業完全放開。
這個不適合壟斷,相反還要鼓勵私營以擴大產能,這個時代還有很多老百姓穿不起衣服的,必須借助自由經濟的力量全力擴大棉紡業,以此解決老百姓的穿衣問題。至于棉花的缺口可以用鼓勵到邊疆開荒的形式來擴大產量,分地只適合于內地,要是到東北,到西北,甚至到殖民地還分地就扯淡了,這些地方需要的是鼓勵種植園,以邊疆和殖民地種植園來支撐內地以均田為基礎的工業化,至于工人問題,一個工農業剪刀差就輕松解決了。
說到底純計劃經濟肯定不行,這條路已經被很多人走過了,但純自誘經濟也不行,這條路同樣也被一次次經濟危機證實了。
既然這樣就一半一半吧!
但即便是這樣,他面前也依舊是一片哭聲。
“哭什么哭?你們離了那幾畝地就活不下去了嗎?都趕下去,傳令艦隊起航,朕要去南京祭孝陵!”
楊豐喝道。
兩旁錦衣衛上前,拖著這些痛哭他們時代落幕的士紳們,然后直接拖到碼頭上,就在同時一艘艘戰艦的汽笛鳴響,緩緩駛離定海軍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