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硬座是很難捱的，尤其是十幾個小時的長途車，陳喬山本想買兩張硬臥的，不過想想還是算了，人有時候還是要照顧下別人的感受。
陳喬山對王琳算不得太熟悉，她是嚴小沁的閨蜜，當然，這年頭不流行閨蜜這個詞，而且兩人還是同學，現在又一路同行，他自然有義務照顧好她。
陳喬山是跑慣了的，他上輩子上學大部分都是硬座，從老家去魯省要二十五個小時，比這趟車的行程還漫長許多，乘車經驗自然很是豐富。
他上輩子看過一個段子，講的是火車硬座乘客里藏著很多大人物，比如有關系直通國務院的，有同學勾連中紀委的，有親戚身家億萬的，有朋友富甲一方的，等等等等，讓人不明覺厲。
陳喬山只是一樂，他并沒有多余的想法，他不覺得那些吹牛的人有什么錯，大家萍水相逢，誰認識誰啊？
坐火車硬座的，尤其是長途車，真的是很難捱，尤其是碰到人擠人的時候，想四處走走都下不去腳，這時候就需要自娛自樂了，大家圍著聊個天吹個牛也無傷大雅，說的人痛快，聽的人圖個樂呵，只當聽相聲了，也沒人會去較真。
王琳第一次出遠門，多少有點不適應，陳喬山看出了她的不自在，就陪著她聊天，兩人雖然是同學，可也并沒有多少共同的話題，沒聊幾句就感覺無話可說了，氣氛一時有點尷尬。
陳喬山沒話找話道：“你跟孫胖子有聯系嗎？”
“打過電話，我本來是準備跟他一起去報道的，沒想到他也提前去燕京了。”
陳喬山說道：“你是法學專業是吧？”
“是啊，孫光明被金融學專業錄取了，他真是走運。”
陳喬山還真被這個消息嚇了一跳，人大的金融學是最熱門的專業，在豫省一共只有兩個錄取名額。
王琳的分數比孫胖子高，她都沒敢填金融學，轉而選擇的錄取名額較多的法學，孫光明就比錄取線高6分，陳喬山當時感覺有點懸，建議他報錄取名額較多的人力資源。
“他當時不是填的人力資源管理嗎？我跟他一起交的志愿表，他怎么被金融學錄取了？”
王琳看了他一眼，笑著解釋道：“他說你報的金融學，他最后一天跑回學校給改了，選的服從調劑，他說反正不會退檔，就是調劑去漢語言文學專業他也認了。”
陳喬山不禁哭笑不得，這孫胖子賭性還真不小，關鍵還讓他賭贏了，全省兩個名額都讓他搶到一個，真不知道是該說他傻人有傻福還是無知者無畏，要知道人大有許多奇葩專業，保不齊他就被調劑進去了。
他上輩子就看過相關的報道，人大最生冷的專業當屬哲學系的宗教學專業，陳喬山在填志愿的時候還專門找了找，沒發現招生計劃上面有這個專業，想來這個專業應該是在在校生中招生。
聊天是打發無聊時間最好的方式，長途車是無聊的，漸漸的，兩人的話題又跑到嚴小沁身上，通過王琳，陳喬山知道了許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
“陳喬山，你知道小沁很早就喜歡上你了嗎？”
陳喬山一愣，他對這輩子以前的事沒多大印象，只是在剛過來的時候，他就發現嚴小沁對他很有好感，仔細想想以前的他還真不是一般的木訥。
“什么時候？”陳喬山有點好奇，以嚴小沁的條件，看上以前的他，還真有點不可思議。
王琳笑著說道：“高二的時候！”
陳喬山想了想，一點印象都沒有，他忍不住問道：“她為什么喜歡我？我記得我當時好像挺傻氣的。”
王琳被他的自嘲逗得忍俊不禁，好一會才忍住笑說道：“你還挺有自知之明的，不過她為什么喜歡你，你得去問她本人，我就不在這摻和了。”
一句話說半截，陳喬很是無語，他想了想說道：“你知道嗎，我平生最恨兩種人，你知道是哪兩種人嗎？”
王琳問道：“哪兩種人？”
陳喬山以一副淡漠的口氣說道：“一種就是說話說一半的。”
王琳白了他一眼，又好奇地問道：“那還有一種呢？”
“你猜！”
王琳琢磨了老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她問道：“第二種到底是什么？”
陳喬山笑道：“沒第二了！”
王琳這才反應過來被耍了，頗為無語地瞪了陳喬山一眼說道：“你可真夠無聊的，一個大老爺們，這么小氣！”
陳喬山笑笑，十幾個小時不是那么好捱的。
剛上車那會人不多，還有很多空余的座位，到了鄭州，已經晚上十點多了，車上已經擠滿了，連走廊里都站了不少人，當然，什么時候都少不了列車售貨員的摻和。
“香煙瓜子礦泉水，啤酒飲料方便面了啊！前面的同志，腿收一收撒！”在列車員熟悉的叫賣聲里，陳喬山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第二天一大早，陳喬山就醒了，王琳正倚著他的肩膀睡得正香，他有幾分慶幸，幸好她睡覺不流口水，腦海里想到那個情景，他忍不住被自己的想法逗樂了，要是王琳知道他的想法，八成會發飆吧，窗外已經大亮了，昨天出發的時候還在下雨，現在窗外卻是一片晴朗。
上午8點半，火車終于抵達了終點站，兩人提著行李隨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出了車站，迎面就看見各學校的迎新隊伍。
王琳興奮地說道：“看，你們北大的！”
陳喬山心里有點好笑，剛才下車的時候還是我們，出了出站口就成了你們，有時候人與人的距離變化還真是難以揣測。
“我先送你去人大吧，把你安頓好了我再去報道。”
王琳有點不好意思，“你們今天報道最后一天了，不會耽誤你事吧？”
王琳行李帶了不少，她一個女孩子，陳喬山多少還是有點不放心，“沒事，這才上午，還有一天時間，不耽誤事。”
陳喬山幫著提著大包小包，跟著王琳上了人大的接站大巴，剛上車就意外遇到個熟人，他初中的同學袁靜。
大巴上還沒幾個人，袁靜也一眼看到了他，她開始還有點疑惑，不過馬上就反應過來，招呼道：“陳喬山！”
王琳有點奇怪，她先看了袁靜一眼，才又回頭看著陳喬山輕聲問道：“你們認識？”
陳喬山解釋了一句：“我初中同學。”說完他又跟袁靜打了個招呼。
王琳在他身邊小聲說道：“你認識不少漂亮女孩啊！”
陳喬山有點無語，王琳其實也挺漂亮的，不過美女跟美女是有區別的，也得看是跟誰比較，王琳到底還是輸了袁靜一籌。
袁靜穿著一件白色的連衣裙，梳著個簡單的馬尾，整個人看起來很是清爽，配著她明潤的俏臉，白皙精致的五官，很有些鄰家女孩的味道。陳喬山忍不住感嘆著，真正的美是不需要化妝品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大概也不外如是吧。
王琳見他望著對面那個女孩發呆，很是有點不忿，隱蔽的拉了下他說道：“你看什么呢？注意點影響，我還站這呢，你不怕回頭我告訴小沁啊！”
陳喬山心里好笑，王琳倒是盡職盡責履行做朋友的義務，他也沒在意，問道：“袁靜，你也被人大錄取了？”
“是啊，我是人大法學專業的！”
陳喬山一愣，還真是巧了，沒想到她跟王琳竟然是一個學院的。
王琳也很是驚喜，這還沒進人大的校園呢，竟然就遇到一個同院系的老鄉，她忙湊上前說道：“你好，我叫王琳，也是人大法學院的新生！”
兩個女生忙著自我介紹，陳喬山卻注意到袁靜身邊的一個中年男人，他有點印象，這人是鎮上初中的袁副校長，袁靜的父親。
陳喬山上前說道：“袁校長，你好，我叫陳喬山，跟袁靜是初中同學。”
袁校長并沒有教過他，不過人家畢竟是學校的老師，能在離家千里的燕京遇到，打個招呼還是應該的。
袁校長笑著說道：“我知道你，你跟我家丫頭是同學，她經常在家提起你，喊我袁老師吧，我勉強也能算你的老師。”
陳喬山笑著應了下來，他沒怎么在意袁靜的事，當初他跟周瑞起沖突，根本原因就是小陳污了她新買的衣服，她自然會跟家里人提。
袁靜心思卻很奇怪，他對陳喬山很好奇，暑假第一次遇到他的時候，他整個人看起來很邋遢，跟從泥水里滾過似的，看不出一點學生模樣。
袁靜對當初的沖突一直都帶著點愧疚，她想私下跟陳喬山道個歉，可一直沒機會。
第二次遇到陳喬山，他被人攙進了鎮衛生院，當時看著他腳上血淋淋的，她很擔心，可也只來得及打了個招呼，他卻連句話都沒回，說實話，她當時是有點生氣的。
回到家，她就把陳喬山忘到了腦后，可事情偏偏出人意料，他竟然成了省狀元，接著她又知道了陳喬山受傷的原因，當看到新聞中周家對他的傷不聞不問的時候，她很是不齒周家的為人，心里又替他感到委屈和不值。
陳喬山不知道袁靜的小心思，陪著袁校長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袁老師，你們也是昨天下午三點那趟車吧？”
“是啊，我們買的硬臥。”
陳喬山恍然，怪不得沒碰到他們父女倆。
“對了，小陳，我聽說你被北大錄取了，怎么上了人大的車？”
“我這是送王琳去報道，她是我高中同學，她媽昨天拜托我照顧她，我自然得把她安排妥當了。”
袁校長感嘆道：“早知道就讓小靜跟你一起過來的，我就不用跑這趟冤枉路了。”
“爸！”袁靜不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