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經濟日報》的評論員文章一出,原本日益走高的德隆系老三股股價,如同被人扼住了咽喉,原本飛速上揚的趨勢戛然而止。
市場的反應雖然靈敏,不過并沒有出現恐慌性拋盤,股價維持在昨天的收盤價左右小幅度波動,基本沒有出現大的放量交易。
市場的這種反應不奇怪,《經濟日報》不同于一般的金融類報紙,稱之為全國經濟政策的晴雨表一點都不過分。
這次的頭條消息一出,無疑預示著政府將進一步收緊貨幣政策,對市場的影響力自然不容忽視。
03年的經濟形勢很詭異,大盤走勢持續低迷,政府為此出臺了一系列的刺激政策,不過效果不盡如人意,結果四季度又采取遏制措施,一時間市場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陳喬山看到這條消息的時候,不禁大感意外,不僅對這條新聞本身,而是還包括這篇文章的作者,嚴智杰教授。
他蹭過嚴教授的課,當時嚴教授還給他留了聯系方式,不過他怕麻煩,自那以后就沒再去了。
陳喬山本以為嚴教授是經濟學院的普通教授,看起來也就年齡大點,如今看來,肯定沒有那么簡單。
他在網上查了查,才發現還真是小覷了嚴教授,那么不起眼的一個小老頭,竟然剛從經濟學院院長的位置上退下來。
陳喬山知道,清北經濟學領域的大牛,很多都是都是高層的智囊,他們說出來的話,有時候還有些別的意思。
他心里清楚,德隆系的嚴冬是真的來了,只要嚴管融資渠道,德隆系的資金鏈或許都經不起一句流言的打擊。
陳喬山正琢磨呢,手機響了起來,拿起來一看,發現是輔導員打來的。
“喂,周老師!”
“陳喬山,你在哪,現在來學工處來一趟吧!”
周勝的語氣有點急,電話里也沒多解釋。
陳喬山有點奇怪,他也沒多問,直接答應下來,起身去了學工處,他趕到的時候,發現辦公室里除了周勝以外,在會客沙發上還坐著兩個中年男女。
陳喬山正準備跟周勝打個招呼,沙發上那個女人直接站了起來,看著他語氣很不善地說道:“你就是陳喬山?”
陳喬山感覺莫名其妙,自己也不認識她啊,怎么跟欠了她幾百萬似的?
他看了那女人一眼,面相很陌生,可以肯定是沒見過。
她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四十多歲的樣子,保養得宜,不過說話的語氣很刻板,整個人又透著點淡淡的官氣兒,不用問就知道是體制內的。
周勝忙過來招呼道:“景主任,他就是你找的陳喬山。”話說完,他又對陳喬山說道:“這是我們院張院長的妻子,景主任。”
陳喬山這下明白了,怪不得這女人這幅態度,八成是來找后賬的,他心里頓時也有了計較。
“陳喬山,你還有沒有點尊師重道之心,老張是你們的院長,竟然被你氣得進醫院,你說說,有你這樣當學生的嗎?”
景主任教訓起人來很有一套,一副頤氣指使的樣子,明顯是有備而來。
陳喬山絲毫沒把她的話放心上,他還真不怕找后賬,事情鬧大了,下不來臺的還指不定是誰呢。
張副院長的文章已經見報,觀點很激烈,經濟界爭議聲很大,鬧得沸沸揚揚。
反對者有之,贊成者也不少,由于觀點太過激進,引起的爭論不算小,不過嚴教授的文章見報以后,就很少再聽到其他雜音,這里面的門道就大了。
陳喬山敢斷言,這里面肯定存在著利益牽扯,不然張副院長也不會那么賣力地替德隆集團吆喝。
別的先不提,所謂的產融結合成功的經驗,如今國內上規模的也就德隆系這獨一份,好壞暫且先放在一邊,德隆系股市坐莊的名聲可還立在那呢,早幾年就已經頂風臭十丈了。
在當下,明眼人都能看出德隆系的問題,愿意出面幫著德隆系撐場子的學者很少,張副院長肯這么賣力鼓吹,沒有經濟利益牽涉其中,說出去估計他自己都不信。
陳喬山又打量了眼前這個女人兩眼,心里忍不住琢磨開了,這人也不像腦子缺根弦的樣子,事情鬧大了對張副院長明顯沒有任何好處,她這是何苦來哉?
他說道:“我跟張副院長是有過爭論,不過他發病完全是個意外,也怪不得我!”
景主任明顯不想善罷甘休,語氣不善地說道:“意外?一句意外就解決了?老張都住進了醫院,你就這態度?”
陳喬山有點膩味,他實在不想跟個女人做無謂的爭辯,直接語帶威脅地說道:“你別無理取鬧啊,想清楚了再說,事情真要鬧大了對張副院長未必是好事。”
景主任忍不住心里咯噔一下,冷眼看了陳喬山一眼,也有點拿不定注意。
她對著一同過來的男人說道:“李主任,你看看,這就是你們光華的學生,我們家老張都這樣了,他還一點悔改的意思都沒有,是不是要我去找李院長才能解決?”
眼前的這個男人陳喬山有點印象,那天講座的時候,這位李主任也是陪同的領導之一。
李主任有點尷尬,他那天就在現場,事情的原委很清楚。
他又不傻,自然能看出里面的門道,壓根就不想摻和進去,可今天偏偏被景紅給找上了,只能硬著頭皮過來跟過來,畢竟李院長明年就要退了,張副院長可是院長寶座有力的競爭者之一。
李主任對陳喬山說道:“陳同學,你看事情已經出來了,不管怎么說,要不你就道個歉吧!”
李主任這明顯是和稀泥的態度,這話一出口,兩邊都不滿意。
陳喬山肯定是不會道歉的,他又不虧心,“李主任,我記得您當時也在現場吧,張副院長的事想必您應該是清楚的,要不咱們找人評評理?”
景主任不依了,說道:“清楚什么,你把我們家老張氣得住院,你還有理了?”
陳喬山干脆撕破了臉,不屑地說道:“那也得看是為了什么吧,他要是不干虧心事,被人說幾句就能進醫院?我這被你嗆半天了,不也好好的嗎?”
景紅心里一突,她并不清楚當天發生了什么,問過丈夫他也不說,找人打聽了下才知道是被光華的學生給氣的,這才忍不住跑來找麻煩,誰知道背后還有隱情。
眼看著鬧得不可開交,周勝忙說道:“陳喬山,說話注意點,張院長畢竟是院領導,必要的尊重還是要有的。”
陳喬山挑了挑眉頭,不過到底沒再說什么。
李主任這時候也上來勸道:“景主任,你還是消消氣,張院長的事還是等他康復了自己回來處理吧,我們最好還是不要插手。”
這句話說得相當隱晦,乍聽沒什么奇怪的,不過細細琢磨就能明白其中的深意。
景紅也是當領導的,很快反應過來,頓時就明白了丈夫的事有蹊蹺,不過心里還是很不忿,又很不甘心地瞪了陳喬山兩眼,這才隨著李主任一起離開了學工辦。
陳喬山感覺很是無謂,這算怎么回事,無端被一個女人一通指責,他心里也覺得挺沒滋味的,一時感覺有些悵然。
周勝先把兩位領導送出門,這才走過來,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你呀,怎么就這么能折騰,你說說,開學到現在,你都折騰出多少事了?”
周勝雖然在抱怨,可陳喬山聽得出來,話里并沒有多少指責的意思。
他笑著說道:“周老師,咱們不趁著年輕多折騰會,那多虧啊?“
周勝感覺很是無語,學生工作不好做,尤其是陳喬山這樣的滾刀肉,他也是無可奈何。
“有同學向我反映,你最近缺課嚴重,有這回事吧?”
陳喬山點了點頭,也沒否認,最近幾天缺課確實有點多。
周勝勸道:“畢竟在學校,心思還是要放在學習上,學校可是有成績要求的,我可不希望看到堂堂省狀元因為GPA不達標被學術警告!”
陳喬山心下了然,北大有硬性規定,GPA2.0以下會被警告,累積掛10學分也會被警告,事后處理起來很麻煩。
被這么一鬧,離開學工處的時候,陳喬山心里也暗暗警醒,是到了徹底了斷的時候了。
馬上就是金融學專業英語考試,其他的課程也耽誤不少,事情不能再拖了。
想到這里,陳喬山拿定了主意,他直奔電子閱覽室,把早就擬好的一封郵件發了出去,又掏出手機發了一條短信。
忙完這一切,陳喬山感覺心里空落落的,忙活這么久,最后的殺手锏都用上了,也不知道效果怎么樣,不過想到德隆系的事情即將見分曉,心里又多了一份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