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嚴教授知道他有了新的論文方向,陳喬山就沒能脫開身。
作為老師,嚴教授還是相當合格的。
不僅嚴令陳喬山在論文定稿之前不得離校,還替他從經院請來一位臨時的論文導師,UC伯克利畢業的經濟學博士。
黃琳有海外學歷背景,這在北大很平常,她主講國際金融和國際經濟學,這是面向研究生的課程,她是經院最年輕的教授,對西方金融規范有深入了解,正如嚴教授所說,她能給陳喬山更多的幫助,但麻煩同樣不少。
請一個給博士生講課的教授來指導本科生寫論文,雙方都不會有太好的體驗,偏偏人是嚴教授請來的,陳喬山即便再不爽,也只能忍著。
翻看著手里的一疊資料,黃琳有些驚訝,“這些你都是從哪兒弄到的?”
陳喬山瞄了一眼,隨口道:“你手里那份是希臘央行的公開資料,在網上就能下載。”
黃琳一滯,又問道:“你會希臘文?”
“那不能,我不懂,但可以花錢請人翻譯。”陳喬山一臉的理所當然,他豈肯輕易讓人抓住把柄,這些資料都是能合理說明來源的。
黃琳朝門口看了一眼,這里是經研中心的小會議室,斜對面就是嚴教授的辦公室,她想不明白,老院長性子一向方正,從不徇私,為何會這般看重陳喬山,她也沒覺得這人有什么特別的地方,不過既然來了,總得有個結果。
陳喬山自此便不得閑,一邊要應付黃琳,一邊還得盯著香港那邊。
4日晚,美國非農報告出爐,美國失業率好于預期。
非農數據直接關系到美國的經濟狀況,強勁的數據大舉推動了美聯儲升息的預期,壓力之下,布倫特原油下跌1.24,TI原油下跌1.75美金,中間一度跌破49美金關口,最終報收49.16美金。
重倉和清倉完全是兩種心情,雖然知道大趨勢,陳喬山還是不敢有絲毫的怠慢,如今又坐實一個利空,他也能暫時把更多的精力放到論文上面。
與此同時,在陳喬山的授意下,艾略特開始從各家券商渠道拆借中航油新加坡分公司的股票。
由于三季度財報中營收的高增長,不管是普通的股民,還是各投行的分析師,都極是看好中航油的成長性,股價一度超過兩新元,以如今的匯率計算,人民幣在10.19元,這是近一年的高位,在此時入場,自是再合適不過。
由于嚴教授嚴令不準離京,再者已經十一月初,如果不抓緊時間,恐怕會錯過機會,陳喬山也只得老實待在燕京,一邊關注著市場動靜,一邊忙于手中的論文。
陳喬山今天明顯有些心神不寧,已經數次看手表,這些當然逃不過黃琳的眼睛。
由于選題明確,材料充足,而且指向性明顯,在黃琳的指導下,論文成型很快。
這就是一篇綜述性論文,沒有多大的學術價值,但沒有學術價值不代表沒有現實意義,就如同加入歐盟并不代表就能進入歐元區一樣。
黃琳知道,陳喬山這篇論文要是被證實,絕對能引起歐盟經濟體的注意,不說引起金融波動,起碼有很大的概率讓歐盟重新審查希臘的財務狀況,如果文章能順利發表,影響力絕對爆表,肯定要超過一類英文經濟學期刊上的論文價值。
當然,其實根本不需要別的證據,只要陳喬山給出的論據沒有瑕疵,便已坐實了希臘財務造假的嫌疑。
黃琳已經知道了陳喬山的真實身份,嚴教授的徒弟,網上聲明赫赫的北大喬山,不僅捅破了南方證券的漏洞,師徒倆更是聯手給了德隆最后的致命一擊,鬧出的動靜可是不小,也難怪老院長對他這般看重。
黃琳已經陪著陳喬山磨了近兩周,自然知道他的弱點,見他走神,不由語帶威脅道:“專心點,再走神,我請嚴教授過來親自看著你。”
“我說黃教授,至于嗎,稿子都基本成型了,咱們干脆找個潤色機構改一改,何必非得自己磨,這不吃力不討好嗎?”陳喬山心思壓根不在這,時間已經過去近兩周,已經到了比較重要的節點,如果他沒記錯,今天中航油的危機會暴露出一些端倪。
同時,原油期貨價格將于今天跌破47美元,緊接著,就會有一波強勁的反彈。
黃琳一點也不肯退讓,“什么叫吃力不討好,你知道老院長有多看重你這篇論文嗎,要不你自己去跟他說?”
“再說了,你知道潤色一篇論文要多少錢嗎,就憑你這篇論文的分量,一個單詞八毛,這么多的論證引用材料,雖不至于上萬,七八千肯定是有的,我可聽說了,你大一就拿到FECT的高級證,怎么著,就這點水平?這本證書的含金量未免太低了點吧?”
陳喬山不由為之氣結,他是在乎那萬兒八千的人嘛,不過想到嚴教授的交待,他還是壓下心里的煩躁,“我說黃老師,您也別質疑FECT的含金量了,誰考誰知道,您高抬貴手,容我把論文拿回去,今晚挑燈夜戰,明天一定不讓您挑出錯處。”
黃琳忍不住笑了,論文才剛成型不久,陳喬山的英文水平確實不錯,但那也僅限于日常交流,一些金融方面的專業術語運用并不純熟。
這也是嚴教授找黃琳的原因之一,她在歐美求學多年,接受的是最正統的西方經濟學教育,外邊找的潤色機構,水平未必能勝過她,只不過不管是嚴教授,還是黃琳自己,都沒有說破。
如果不是嚴教授的關系,再加上確實看好這篇論文,以黃琳的身份,是絕對不會幫學生逐一修改論文語法錯誤的,充其量挑出幾個毛病,再添一句“行文有待提高”便足矣。
情況并沒有超出預計,當晚,原油便跌破了47美元,陳喬山隨即就收到了塞西爾的報告。
不知何時,嚴小沁端著一杯咖啡進到了書房,聞到濃郁的香氣,陳喬山精神一震,已經快凌晨,他精神上難免也有些倦怠。
嚴小沁把手上端著的咖啡杯放在桌前,見他疲累的樣子,便伸手準備幫他捏捏肩,陳喬山一把握住她的手,說道:“別捏了,你手上沒力氣,跟撓癢癢似的。”
嚴小沁氣得伸手在他肩頭拍了一記,又問道:“你在忙什么?”
“我在計算一共掙了多少錢。”陳喬山一把將她拉到懷里,然后把腦袋擱在嚴小沁的肩頭,這才點開了下一封郵件。
知道陳喬山的賺錢能力,但隨著賬面資金暴漲,嚴小沁已經沒有太多的感覺。
掙下第一個十萬的過程中,她見到過陳喬山的提心吊膽,甚至午飯的間隙,還要往電子閱覽室跑,掙下第一個百萬,她同樣感受到陳喬山的喜悅。
隨著財富不斷倍增,陳喬山已經很少激動,嚴小沁也是如此,她甚至有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嚴小沁換了個舒服一點的坐姿,這才盯著屏幕問道:“多少了?”
“應該已經超過六千萬美金。”
這是非常罕見的一個下跌周期,除了在50美金上下波動了幾天,走勢一直在持續走低,連續近十五個交易日,并沒有明顯的反彈跡象,陳喬山有一種躺著把錢掙了的感覺。
當然,不是誰都敢下如此重注,在期貨市場,追漲和追跌同樣危險。
陳喬山很有耐心,他決定暫時不做風險提示,先觀望一陣再說,看看塞西爾和陸兆林能否抓住一些蛛絲馬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