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喬山雖然是有心偷懶,不過事關5173落戶鄧州的最終談判,他就是想躲清閑,肯定也是不成的。
對5173的這筆風投,IDG資本和青山資本的口徑一致,對外都稱是財務投資。
可即便如此,事關未來的戰略布局,在與地方政府的談判過程中,投資方肯定是要深度參與進去的。
這既是資本方的權利,也是義務。
鄧州方面的態度很曖昧,近億的投資規模,還是如今最火的互聯網行業,一旦落實下來,市里再牽頭搞一個高科技企業的認證,這就成了貨真價實的政績工程,將來還不知道有多少官員會因此受益,雙方當然都希望談判過程能順風順水。
得了陳喬山的交待,知道老板有意讓步,在談判中,董其峰并沒有提太苛刻的要求,反倒是鄧州方面,他們主動提出,愿意在土地出讓和稅收返還方面做出減免讓步。
青山資本這邊沒動靜,IDG資本倒是頗有與地方政府打交道的經驗,幾輪下來,就拿過了談判的主動權。
資本掌握話語權,這在風投界很常見,有些強勢的投資人,甚至會干涉創業者的決策權,像是賽伯樂,一旦不能滿足投資人的意圖,趕走創業者也只是尋常事。
大部分創業者都是草根起家,可對于部分資本人士來說,有錢就能為所欲為,在這些人眼里,創業者實在算不得什么。
“今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操爾”,像曹操這般小覷天下人,在三國時代算是一樁佳話,不過要是擱在當代,結局恐怕不會太好。
歷史是有周期性的,資本亦然。
陳喬山沒有曹操那樣的野心,即便有,那也是根植在心底,短期內是不會顯露于人前的。
所謂財務自由,不是為所欲為,而是可以不必為了錢去做不愿意做的事,當然,前提是錢得賺得干凈,不能讓人拿住把柄,這也是陳喬山不肯在鄧州免費拿地的根本原因。
李驍君顯然沒那些顧慮,在談判中,他不僅堅持免費拿地,還額外提了不少要求,做為IDG資本的代表,他有這個權利。
董其峰不敢擅專,老板是鄧州人,在家鄉投資求名應該是多過求利,他拿不定主意,只能把情況如實反饋。
陳喬山有些頭疼,他不想占這個便宜,可又挑不出李驍君的錯處。
他看過那塊地,離鄧州市區不遠,除了磚廠,其余都是鄉鎮的耕地。
真要是零成本拿地,鬼知道失地百姓能從市里拿到多少補償款,陳喬山是一番好心,可要是好心辦壞事,被當地老百姓戳脊梁骨,那就得不償失了。
官員的節操是最不值錢的,陳喬山寧愿多掏些錢,也不想因此壞了情分,思來想去,他覺得還是跟李驍君當面溝通一下比較好。
“今天還有別的什么安排沒有?”坐在車里,陳喬山問了一句。
劉暢上回去香港跑貸款,陳喬山特意讓庹小雪跟著幫忙,兩人雖然已經從香港回來,不過劉暢仗著有孕在身,愣是霸著庹小雪不放。
跟孕婦是沒辦法講道理的,好在都是在給陳喬山賣命,天大地大孕婦最大,看在王四峰的面子上,他也就沒再說什么,至于庹小雪負責的那部分工作,只得先交給吳一蔓,好不好用先不說,先把劉暢糊弄過去才是正經,如今是框架的關鍵期,沒有自己人盯著,陳喬山還真不放心。
助理跟秘書是兩個崗位,其中的分量不用多說,吳一蔓很是盡心,聽到老板問起,她拿起日程本翻了翻,說道:“陳總,下午北大有個簽約儀式,經院與中國企業家論壇達成戰略合作,我們收到邀請,您早前答應要出席的。”
“哦,是有這么回事,都差點忘了。”陳喬山點了點頭,他的身份有點特殊,雖說仍是北大的學生,不過已經很久沒有去過光華樓了。
雖然有嚴教授盯著,陳喬山也就不定時去經研中心點個卯,陪老爺子聊一聊經濟形勢,順帶著聽一聽教誨,大部分時間都是嚴教授在講,他偶爾也會說一說自己的看法。
陳喬山的經濟學素養還很是淺薄,不過有賴于多出來的十多年閱歷,他對國內經濟形勢的變革倒是頗為了解,依葫蘆畫瓢還是可以的,當然了,偶爾也會犯些低級的錯誤,每每都引得老爺子大怒,可教訓一番過后,也只能徒呼奈何。
嚴教授已經知道陳喬山的身家,到了陳喬山這個地步,再讓弟子專心于學術,未免有點強人所難。
陳喬山這次過去,就是替自家師兄站臺,劉院長最終沒有答應以私人身份出任企業家論壇的首席經濟學家,不過幾次接觸下來,最終促成了經院和亞布力論壇的合作。
陳喬山心里清楚,這位便宜師兄到底還是選擇了仕途,當年名揚燕京的“京城四少”,現而今,心思顯然已經不在學術上。
人各有志,強求不得,陳喬山當然不會說破,而且兩人份屬同門,怎么也不算是外人,他也樂見其成。
正琢磨著,陳喬山感覺車速突然慢了下來,他準備參加上午的談判,正趕往中關村豐臺園區,這會兒剛到公主墳,才走了一半。
路況不太好,前方不遠就是翠微大廈和城鄉購物中心,再往前就是地鐵一號線站臺,周邊都是非常擁堵的路段,剛減速,后邊的汽車喇叭聲便叫喚起來。
“陳總,前邊是張教授的車。”不等陳喬山詢問,賈愛國便解釋了一句,說完,還朝前邊示意了一下。
姓張的教授很多,陳喬山一時沒反應過來,透過車窗,前方十幾米的地方,一輛白色現代正打著雙閃停在路邊,他感覺有些眼熟,卻不記得在哪見過。
正想著,卻見張子瑜從車里走了出來。
她的車明顯停的不是地方,一條車道被占,本就通行不暢的路段頓時就有些擁堵,后邊大大小小的車輛紛紛變道繞行。
“上去看看怎么回事。”陳喬山說道。
賈愛國答應了一聲,他跟張子瑜不熟,不過上次得了陳喬山的吩咐,曾幫著她把車從南陽開回來,對那輛白色現代眼熟得緊。
知道對方是大學教授,跟老板一家關系匪淺,今天再次遇到,賈愛國一眼便認了出來,見對方遇到麻煩,當然得提醒一聲,幫老板開車,這點眼力見他還是要的。
張子瑜正束手無策,剛從父母家出來準備去學校,結果到這車胎爆了,眼看著把路堵了,她也只能干著急。
見一輛黑牌奔馳在后邊停下,張子瑜有些奇怪,待看到賈愛國和陳喬山從車里下來,她下意識愣了一下。
早就聽小閨女說陳喬山在創業,張子瑜原本沒放在心上,看到眼前這般情勢,她倒是信了幾分,不過心里不免更是好奇。
“張阿姨,您人沒事吧。”陳喬山主動招呼道,先不管上兩代的恩怨,只看在張伊一的情分上,既然撞見了,他總不能視而不見。
“我沒事,就是車胎爆了。”張子瑜倒是先關心起陳喬山的行止,問道:“小陳,你怎么到這邊來了?”
陳喬山和自家二閨女是同班同學,現在應該在上課才對,這里離北大可是不近,差不多穿過小半個北京城,顯然不是他該來的地方。
“我有點事,得去趟豐臺科技園。”陳喬山解釋了一句,然后看了看已經癟下去的車后胎,又問道:“張阿姨,車里有備胎嗎?”
張子瑜搖搖頭,“沒,我叫過救援了,不過他們說這會兒過不來,還得等上一陣子。”
前邊不遠就是環島,這條路車流量很大,拖車還不知得等到什么時候,張子瑜也有些著急。
賈愛國看了看車胎,這時插話道:“陳總,不用叫救援,我讓人送個備胎過來,保準比救援來得快。”
“那行,老賈,你在這等一下,回頭處理完再把車給張教授送過去。”
“知道了,陳總。”賈愛國當即便答應下來,只是補個胎而已,實在算不得多大的事。
張子瑜也沒推辭,先跟賈愛國道了聲辛苦,這才跟著陳喬山上了車。
陳喬山坐到駕駛位,問道:“張阿姨,您去哪?”
張子瑜道:“回學校吧,不,你還是送我去萬芳園吧,就我們學校北邊那小區。”
張子瑜在首都經貿當老師,陳喬山是早就了解的,那里離豐臺科技園不遠,他曾路過兩次,路倒是認識。
上午還要跟李驍君聊談判的事,把人安全送到,陳喬山便準備離開,不過讓張子瑜叫住了,“小陳,我跟你伊一姐就住這,你頭一回來吧,要不上去坐坐,認個門,我順便跟你說點事。”
印象里,張伊一都是跟張家老爺子和老太太住在清華園,萬年花城這邊陳喬山還真是頭一回過來。
張子瑜都開口了,他也沒推辭,上午雖然還有安排,可也不差這一會兒,再者說,陳喬山也頗為好奇,他很想知道,張子瑜到底要跟他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