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叔,你先去做事。”蘇敬賢擺擺手,示意身后的陳秉忠離開。
看著辦公室里神色慌亂的女人,以及坐在辦公桌后一臉不滿的鄭朋孝,蘇敬賢臉上笑容不變,吩咐面色尷尬的陳秉忠先出去。
隨手把門帶上,蘇敬賢沖鄭朋孝笑笑,瞥了一眼正往身上套旗袍的女人,玩世不恭開口:“靚女,這兩年香港女人流行戴胸圍,看你年紀都不大,下垂得這么厲害,不如也試一試嘍!”
經過最初的慌亂,女人的臉色已經平靜下來,聽完蘇敬賢的話后白了他一眼,聲音嬌媚:“老板,太大就是這樣嘛!如果你鐘意挺的,我介紹個小姐妹給你?”
“好啊,得閑聯系你。”蘇敬賢揚起嘴角,扭過臉看向鄭朋孝,“孝哥,剛剛給員工開完會,聽說你在這里,特意過來探一探,沒有打擾你吧?”
鄭朋孝把襯衣扎進皮帶,拉上褲鏈,面帶不滿之色:“下次進來記得先敲門。”
父親鄭云宏花二十萬幫蘇敬賢重建廠房一事,鄭朋孝一清二楚,如今來到中港,儼然一副救世主的樣子,誰也不放在眼里。
對鄭朋孝這幅做派,蘇敬賢也不以為意,走到辦公桌前扯過一張椅子,坐在鄭朋孝對面,笑瞇瞇望著他。
鄭朋孝和蘇敬賢對視一眼,皺著眉頭開口問道:“你還有事?”
“的確是有點事想請教下孝哥。”蘇敬賢點點頭,“我有個朋友生意上出了點問題,你在英國見多識廣,可不可以幫幫手出個主意?”
鄭朋孝聞言臉上露出笑容,他在家被父親鄭云宏罵作不成器,鄭云宏還在他面前不止一次提起過面前這位表弟,稱其有生意頭腦,現在對方居然有事請教自己,不禁有幾分得意。
從錢包里抽出一張百元港幣,鄭朋孝捏錢的手順著身邊女人的旗袍下擺伸進去,在女人的大腿內側摸了一把,笑道:“你先回去,明天再找你。”
滿臉春色的女人并攏雙腿,夾住鄭朋孝的手,把錢取出來放進手包,嬌滴滴說了句多謝老板,沖鄭朋孝和蘇敬賢各拋一個媚眼后,扭著屁股離開了辦公室。
“講吧,有什么事請我幫手。”從面前雪茄盒里抽出一支雪茄,鄭朋孝拿起雪茄剪慢條斯理開口。
蘇敬賢認真說道:“我有個做砂糖生意的朋友,以前他的砂糖原料,甜菜、甘蔗都是從內陸進口,提煉出來后主要分銷往歐洲國家。現在禁運令出臺,歐洲那邊不允許他的砂糖出口,所以他現在準備從歐洲進口原料,孝哥你在英國待了幾年時間,認不認識這方面的鬼佬朋友?”
鄭朋孝聽完蘇敬賢的話,心中稍稍松了口氣,如果是其他問題,他未必敢保證能回答上來,但有關禁運令的問題,前不久他才因為亂開口被父親和叔叔數落一頓,現在胸有成竹。
“阿賢,雖然你把中港日報搞得有聲有色,但到底還是太年輕,不懂制造業。”鄭朋孝叼著雪茄,一副老成做派,“從歐洲進口原材料,你知不知道要花多少成本呀?制造業的利潤本來就不高,成本再一提升,根本賺不到錢。聽我的,勸你那位朋友放棄歐洲市場,這兩年把眼光放在東南亞一帶算啦!”
聽完鄭朋孝這幾句高談闊論,蘇敬賢眼中露出了然之色,不過卻不是因為鄭朋孝解答了他的問題,而是從對方口中,讓他確認了鄭記織造廠現在放棄歐洲市場的原因。
和自己猜測的相差無幾,禁運令出臺后,現在香港包括鄭記在內,大部分有關商品出口的公司,都選擇放棄歐洲市場,皆因東南亞可用的原材料短缺,不足以供給整個歐洲市場。
而如果從歐洲進口原材料,成本則會提升,影響到利潤。
蘇敬賢不相信一個把妓女帶到辦公室的紈绔子弟,能想到成本和利潤的問題,否則鄭云宏也不會先后將他趕到制衣工廠和中港報館,所以他現在這番話很可能就是從鄭家掌權的兩兄弟口中聽來,在自己面前裝腔作勢。
微微點一點頭,蘇敬賢沉吟片刻,臉上露出笑容:“其實從歐洲進口原材料,也未必會讓成本提高。”
見鄭朋孝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蘇敬賢從懷里取出一份政府公報,遞到他面前:“孝哥應該識英文,這是昨天港府的官方報紙,你覺得如果以后香港免掉一切關稅,進口原材料的成本是不是可以持平現在的成本價格?”
聽到蘇敬賢說出的話,鄭朋孝臉色微微一變,一把奪過他手中的報紙。
雖然被鄭云宏罵作不成器,被蘇敬賢當作紈绔,但鄭朋孝畢竟在英國留過學,很清楚免除一切關稅,對香港這個自由港口來說代表著什么。
蘇敬賢現在給鄭朋孝看的報紙當然不是偽造,事實上從禁運令出臺以后,英國就不止一次對美國抱怨,認為禁運給香港帶來了極大的經濟困難,從去年到今年,香港的月出口總值下降了十倍之多,原本每月出口金額0.2億美元,現在連兩百萬都不到,英國駐美使團已經不止一次向美國施壓,要求放寬對香港的禁運。
而現在政府公報上出現的新聞,就是美國的讓步,在維持禁運的基礎上免除香港的一切關稅。
迅速看完了報紙上的英文報道,鄭朋孝再抬起頭來,眼中已經是掩不住的喜色。
“阿賢,我有事要先走,你朋友的事我回去考慮一下,再教你該怎么做。”將那份政府公報收進懷里,鄭朋孝站起身來對蘇敬賢說完一句,步履如飛往外就走。
將鄭朋孝一切表情盡收眼底的蘇敬賢走到窗邊,撩開窗簾,看著跑到樓下的鄭朋孝發動汽車,往淺水灣方向開去,嘴角輕輕上揚。
免關稅的法例很快就會頒布,否則香港也不會在十年后成為世界第一的商品出口港,就算鄭朋孝不回去報信,鄭云宏和其他香港商人也會很快得到這個消息。
之所以第一時間把這個消息告訴鄭朋孝,只是為了讓這個紈绔子弟在他老子那里博得好感,方便接下來的部署。
其實倘若鄭朋孝表現的沒有那么不堪,蘇敬賢也不會拿出懷里的政府公報,畢竟一個報社老板,無端端把注意力從報刊業轉移到進出口上,還是有可能會引起旁人懷疑。
“這個廢柴識英文,他拿政府公報回去不會引起懷疑,為了邀功請賞,更不會提到我。”見汽車消失在街道盡頭,站在窗邊的蘇敬賢輕輕吐了口氣。
湯普森已經聯系到美國一處棉花農場,現在刀已經磨好,就等鄭家自己把脖子伸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