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十八虎從性質上來說,和十二金釵一般無二,各社團年輕一代的江湖人才聚集在一起,對外團結力量抗衡警隊,對內懾服徒眾、穩固地位。
只不過十二金釵是全女班底,十八虎則俱為男性成員。
在結拜之初,這群人也曾燒黃紙斬雞頭,立誓同生死共患難,但真正利益當頭,所謂的誓言、義氣早就拋到三十三重天外。
就如同現在同屬十八虎中成員的豬油仔,聽說自己真正的靠山呂樂準備借這次掃黑之勢,動一動十四號,縱然明知十四號師爺譚是九龍十八虎大阿哥,豬油仔依舊毫不猶豫,將十四號在跑馬地開香堂的線報,提供給呂樂。
跟師爺譚這些江湖人混在一起,是為了生意,而跟隨蔡運昌的女婿呂樂,則是為了生存,生存不下去還談什么生意?
孰輕孰重,豬油仔分得很清楚。
“喂!阿勇,記者都到齊沒有?”得到豬油仔的肯定答復,呂樂揮揮手示意他離開,然后又問身后的林志勇。
“沒問題,樂哥。”林志勇看了看昏暗中幾個正擺弄機器的人影,笑著開口,“各位記者大哥,一陣記得幫我也影一個鏡頭,就算不能登報我都想留著做個紀念。”
聽到記者已經就位,呂樂笑笑,從腰間取出一支槍遞到林志勇手里:“我特意從槍房多取了一支,給你那個兄弟傍身。”
林志勇眼中亮光一閃,急忙開口說了句多謝樂哥,摸出打火機照亮四周,從一眾警員里找到魏世勛。
“樂哥給你的,你巴閉啦!我做軍裝的時候連摸槍的機會都沒有。”把槍交給魏世勛,林志勇笑瞇瞇開口。
接過沉甸甸的點三八手槍,魏世勛將其別在皮帶上,用上衣遮蓋住手槍輪廓,皺著眉頭:“我從來沒開過槍,還是用拳頭過癮點。”
“拳你老母!你以為拍武打片啊?”林志勇翻翻白眼,一把撩開魏世勛的上衣,又親手幫他把衣服下擺扎進褲腰中,露出皮帶上明晃晃的手槍,“藏得這么隱蔽做乜?擔心被人看到呀?我們是兵,兵拿槍是有執牌的嘛!”
大屋里,十四號香堂儀式仍在進行,對屋外發生的一切毫無察覺。
八堂堂主除了孝字堆太子葛志雄和忠字堆堂主歐標,其余六堂堂主全部按照規矩,過完五關,燒過三炷半香,正式進入木楊城中,得到在場香港其他社團叔父承認。
而現在最后一位拜山門的堂主,正是前忠字堆堂主陳仲英的大弟子,現任忠字堆堂主歐標。
“頭發未干出世遲,家貧少讀五經書。萬望義兄來指示,猶記花亭結義時。”
在扮演領路官的師爺譚帶領下,歐標站在兩名手持刀棍的門衛面前,背出洪門交際詩,然后雙手接過兩人遞上來的兩支線香。
“原來是自家兄弟,義兄請進城!”一左一右站在葛志雄身前的兩名門衛奉上線香,往旁邊閃開幾步,躬身做出請的動作。
歐標點一點頭,手捧兩支線香,緊走幾步來到端坐龍頭位的葛志雄面前,雙膝下跪:“拜見香主陳近南。”
葛志雄看著跪倒在腳下的歐標,微微頷首,從懷里取出一面紋有‘忠’字的小旗,滿臉肅容,徐徐開口:“既是洪門兄弟,須謹記反清復明。昔日五祖賜下入會令旗,如今本香主以此旗招兵買馬,封小兄弟為二路元帥。紅花亭下,結為幫友,如有私通官府者,五雷誅滅,死于萬刀之下!”
二路元帥,是一個社團中僅次于山主龍頭的職位,比其他堂主的身份還要高過半籌。
“紅花亭下,結為幫友,如有私通官府者,五雷誅滅,死于萬刀之下!”歐標將手中線香夾在右手中指和無名指之間,恭恭敬敬捧過紋有忠字的令旗。
遞上令旗后,葛志雄又從身邊香筒中捻起一支線香,交到歐標手中,對他點一點頭,示意其前去祭拜神壇。
歐標站起身挺胸闊步,來到葛志雄身后的神壇前,手捧三支線香,亮出令旗,對一旁扮演神壇侍女的陳燕卿開口道:“奉香主之命,來拜洪門先烈。”
見到歐標手中令旗,陳燕卿一言不發,拿過一支線香,從中間折斷,扔掉上半段,將剩下的下半段線香遞給歐標。
于是,歐標手中就有了兩名門衛的兩支線香,太子葛志雄的一支線香,以及陳燕卿現在的半支線香,攏共三支半。
這是自古洪門結義時,效法前人所燒的三柱半香,頭柱香效法羊角哀、左伯桃結成生死至交;二柱香效法桃園三結義,義氣千秋;三炷香效法梁山一百單八將,同生共死;半柱香效法單雄信,不投大唐。
眼見歐標將點燃的三炷半香插進神壇中,葛志雄長長地出了口氣。
香堂儀式進展到這一步,已經算是大功告成,接下來只需再當眾傳下洪門三十六誓,以后十四號就算在香港扎根,可以揚名立萬。
捏了捏拳頭,葛志雄壓下心中升騰起激動情緒,面露笑意。
“各位叔伯,三十六誓照規矩是今日先傳一半,五日后再傳一半,半個月后重開香堂,全本相傳。不過我想大家也都知道,現在外面的形勢不是太好,不如今晚一次搞掂,也省得各位叔伯來回奔走,如何?”
過去的香堂儀式要舉行幾天,但現在全港掃黑,當然是越簡化越好,況且現在已經步入二十世紀中期,不比百年之前,社團的儀式有所簡化也屬正常之舉。
等了片刻,見沒有人提出異議,葛志雄揩了揩額角的汗水,倒不是因為緊張,而是大屋本來就人多悶熱,他又靠近神壇香爐,這才會出汗。
“既然各位叔伯沒有意見,那就今晚傳下洪門三十六誓。”葛志雄甩甩手,側過頭吩咐一旁的易忠發,“荷蘭仔,去外面檢查一圈,看看有冇異常。”
剛從荷蘭回港的易忠發點一點頭,轉身就往屋外走去。
拉開大屋房門,易忠發低頭抖了抖黏在身上的汗衫,然后才抬頭往外看去。
借著從屋中折射出的燈光,只往外看了一眼,易忠發臉上的表情頓時僵住,腳步也釘在了原地。
門外,二三十個荷槍實彈的警察已經將整棟大屋團團圍住,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著剛從屋里露頭的他。
領頭的那名警長易忠發見過,正是上次在孝字堆堂口有過一面之緣的警隊探目,呂樂。
“嘖嘖!真是群魔亂舞!”
見大屋門從里面打開,等候多時的呂樂摸著下巴來到門口,重重推開雙手高舉的易忠發,邁步踏進屋內,感慨一句。
屋子里,香霧繚繞,配合著或站或坐一二十人臉上精彩紛呈的表情,頗有詭譎之意。
轉回身去,呂樂看都不看葛志雄驚愕、陰霾交加的臉色,對門外嚴陣以待的警員們吩咐道:“全部拉返差館,邊個動打邊個,打死人讓意外傷亡調查組的伙計來處理。阿勇!記者死去哪里了?仲不來影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