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蒂絲站在了球場看臺南面的最前方,右手手持一把鮮艷的紅色旗幟,注意到了球員通道之中出現了陸恪的身影之后,她就用雙手將旗幟扛了起來,那健美勻稱的手臂線條立刻就緊繃起來,用力地左右揮舞搖擺著旗幟。
那面旗幟就這樣浩浩蕩蕩地迎風招展起來,赫然是“”的旗幟,在金色陽光之下完全鋪陳開來,一抹亮色如同吹拂過湖面的微風,漾起了陣陣漣漪,并且層層疊疊地朝著全場的海面蔓延了開來。
緊接著,北面看臺之上,另外一面“”旗幟也迎風招展起來,看樣子應該是克里夫哈特的身影,他有力而強壯地將旗幟揮舞地呼呼作響,與對面的坎蒂絲是兩種風格,卻同樣洋溢著勃勃生機,喚醒了全場紅色海洋。
兩面旗幟,一南一北,雙雙下達了指令,然后就可以看到球場看臺最前方的內圈里,每間隔一段距離就站著一名九人,團團將整個球場內圈圍繞了起來;他們同時高高舉起了自己的雙手,而后全場紅色海洋也就集體站立了起來。
“啪!”
內圈的九人們跟隨著兩面旗幟搖擺的動作開始擊掌起來,緊接著全場紅色海洋就跟隨著這些領隊人的動作,同時擊掌起來。
聲音稍稍有些微弱,而且還有些參差不齊,在燭臺球場的偌大空間里顯得有些稀稀拉拉,卷入狂風之后似乎就這樣消失不見了,但全場球迷卻沒有笑場也沒有走神,依舊全神貫注地注視著自己正前方的領隊。
安靜,依舊是安靜。
第一次擊掌之后,全場保持了鴉雀無聲的安靜,放任剛剛那些前后不一致的掌聲雜音在空氣里緩緩消散,就這樣僵硬地保持著高舉雙手的動作,神情肅穆、聚精會神地注視著站在球員通道之外的陸恪。
一秒,兩秒……五秒。
足足等待了五秒時間,第二次擊掌聲才再次響了起來,“啪!”但這一次的掌聲卻明顯地整齊了起來,全場七萬名球迷的掌聲聲響凝聚成為一股繩,瞬間就迸發出了雷鳴般的回響,在燭臺球場之中回蕩起來。
然后,再次等待。這次可能約莫是四秒,但整體來說,每一次掌聲的間隔時間都正在一點一點地縮短,這使得掌聲激起的氣浪就一點一點地洶涌;在層層推進的節奏之中,全場掌聲的契合度一點一點地攀升,這也使得掌聲的音量與震動一點一點地加重,如同驚濤駭浪般,層層疊疊地演變成為海嘯。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擊掌聲越來越密集、越來越密集,最后演變成為疾風驟雨式的連環擊掌,制造出了暴雨來襲的狂暴與兇猛,那股節節攀升的氣勢持續不斷地挑戰新高,在燭臺球場之中連續轟鳴著,轟鳴聲震蕩出了回音,繼而與下一波轟鳴聲重疊在一起,疊加出成倍成倍的音浪,將那股慷慨激昂的聲勢推向一個不可思議的高度。
轟轟轟!
轟轟轟!
轟轟轟!
整個腦海之中都激蕩著那雷鳴般的震動,從腳尖到指尖,從心臟到靈魂,從身體到意識,里里外外全部都開始微微顫抖起來,悄然地消失在這一片浩瀚的紅色海洋之中,全場七萬觀眾徹底融為一體。
戰斗不息的熱血開始汩汩沸騰起來,昂揚斗志迸發出了難以想象的能量,無形的聲勢正在化作有形的攻擊,如同一記重拳,狠狠地捶向地面,在灣區之中激蕩出天崩地裂式的海嘯雷鳴,喚醒每一位九人內心深處的戰意!
目瞪口呆!瞠目結舌!
抬頭仰望這片耀眼而洶涌的紅色海洋,內心深處不由就滋生出了一股頂禮膜拜的沖動,只能是匍匐在巨人腳邊瑟瑟發抖,就連抬頭對視的勇氣都被徹底摧毀,更不要說平起平坐的對抗了,個體的渺小在此時此刻完全爆發出來。
所有的話語都變得蒼白無力。
正當人們以為,這就是巔峰的時候,坎蒂絲和克里夫的旗幟再次變換了節奏,然后全場掌聲就漸漸地、漸漸地開始放慢放緩下來,卻依舊沒有消失,讓人不由就聯想起了架子鼓——在掀起另外一股風暴之前,以鼓槌輕輕擊打吊嚓,通過那如同雨點般密集的嚓聲來醞釀出更加瘋狂也更加殘暴的鼓點。
慢了,更慢了。
當掌聲節奏慢到了一定程度之后,整個韻律都發生了變化,然后呼喊就爆發了出來,與掌聲契合在了一起,形成一股全新的風暴。
一聲呼喊,兩聲鼓掌;一聲嘶吼,兩聲擊打。那整齊劃一的應援浩浩蕩蕩地連成一片,鋪天蓋地地宣泄下來,即使是尼加拉瓜大瀑布的轟鳴聲都顯得黯然失色,整個燭臺球場之中的激蕩與共鳴讓血液的流動和呼吸的節奏也都渾然融為一體。
輕輕地,那股節奏共振開始在肌肉之中蘇醒;卻重重地,讓身體不由自主地開始擊打著相同的節奏韻律。
陸恪站在了原地,不可思議地注視著眼前這一幕,就如同當年玫瑰碗決戰的時刻一般,全場歡呼聲之中,他再次登場,完成了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棕熊隊的最后一波進攻,率隊完成了不可思議的逆轉,即使到現在,閉上雙眼,依舊可以清晰地聽到那股呼喊聲在回蕩著。
時光,真的重現了。
jj瓦特也站在了球員通道之中,靜靜地,就這樣靜靜地傾聽著全場的應援,那遙遠卻清晰的記憶就再次喚醒,“那是誰”,當年玫瑰碗之上,瓦特內心的唯一想法就是如此,一個無名小卒怎么可能引發如此聲援?但自己對那名四分衛的唯一印象就是替補球員,賽季收官之戰上僅僅登場了一節比賽,卻創造了奇跡,可是,就是這樣一名替補球員怎么能夠引發全場歡呼呢?
時過境遷,一切似乎都變得順理成章起來。
今天,昨日重現了,屬于斑比的時刻,再次響徹了燭臺球場的上空。
但瓦特卻沒有憤怒或者激動,他真心地為陸恪感到開心,同時,他也握緊拳頭做好了準備,越是艱難的比賽就越是需要全力以赴,他已經準備好在燭臺球場帶走一場勝利了。此時此刻的加油助威,只會讓他更加動力十足。
陸恪仰起頭來,注視著眼前這一片盛況,嘴角的笑容輕輕上揚起來,胸腔深處的幸福漣漪開始一點一點擴散。
但這依舊不是結束。
全場紅色海洋還是翻滾起來,然后就可以看到南面看臺浮現出了點點金色光芒,一點一點閃耀地匯聚起來,最后演變成為了一只憨態可掬的小鹿斑比形象;點點金光如同灑落在紅色海洋表面的陽光,從小鹿斑比身上掠過,閃爍前行,越過了大半球場,繞到了北面看到,如同星光一般兜兜轉轉地閃爍著,而后形成了一個單詞,“斑比(bambi)”,與南面看臺交相輝映。
那點點金色在持續閃耀著,撲閃撲閃,最后就如同漣漪般散了開來,將全場紅色海洋一點一點地染成了金色,完全蛻變成為金色海洋,就連碧海藍天都已經失去了色彩,整個世界的角角落落全部都充斥著這片金色,此刻的燭臺球場真正點亮了那抹燭光。
站在球場看臺北面的喬納森鮑德溫展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但滾燙的淚水卻終究還是沒有能夠忍住,掙脫了眼眶的束縛滑落下來。
他再次感受到了瑞恩的存在,瑞恩就生活在這片球場之上,與千千萬萬九人并肩而立、并肩作戰,盡管從物理層面來說,瑞恩已經死亡了;但從精神層面來說,瑞恩的靈魂碎片卻永永遠遠地儲存在了這片金色海洋之中,再次喚醒了球隊“戰斗不息”的堅韌內核。
“瑞恩,你看到了嗎?”
自從瑞恩去世之后,喬納森始終不敢涉足燭臺球場,不是因為陸恪的傷病,而是因為他的內心恐懼,他害怕自己觸景生情,他害怕重新面對瑞恩,但陸恪的傷愈回歸,讓他不得不重新正視這片球場,猶豫和躊躇之間,他終究還是前來了燭臺球場。
視線落在了陸恪的身上,喬納森的情緒再次決堤。悲傷有之,但苦澀和哀痛之后的堅韌,卻讓他慢慢地挺直了腰桿,真正地重新站立了起來,因為他知道,瑞恩一直都在。
從紅色海洋到金色海洋,如此恢弘如此壯麗又如此美好,即使是大自然的壯闊都無法激蕩起如此磅礴的氣勢,陸恪就這樣靜靜地站在原地,專心致志、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眼前這片美輪美奐的盛世景象,然后淚水就緩緩地模糊了視線,是幸福也是苦澀,是激動也是哀傷。
他再次看到了瑞恩。
他也再次看到了自己。
重新踏上這片土地這座球場,那股精神依舊在倔強而肆意地滋長著,那個靈魂依舊在堅強而熱忱地戰斗著,始終不曾離開。他知道,他都知道,這是屬于他的時刻,這是屬于瑞恩的時刻,這也是屬于九人的時刻。
上帝,他是如此熱愛著這座球場的一草一木、人山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