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著老虎,游蕩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天書 天上的毛月亮散發著不詳的紅光,將人臉染成了鬼魅的色調。
胡顏看似走得灑脫,但內心并不舒坦。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并非那種可以隨性而為的人。她一直在努力做得很瀟灑,實則每次做事之前,都會考慮很多。尤其是面對感情,她真是謹小慎微、思慮過重。許是因為曾經得到又徹徹底底的失去了,令她心生彷徨,猶豫不前。她一直以為,對于司韶,她可以揮揮衣袖,瀟灑離別。今日之事卻讓她看出,她是真的自私。她受不得司韶心中有那么一個人,站在比自己還重要的位置上。這是什么樣的感情啊?如此自私,容不得旁人染指?卻有自以為瀟灑,可以隨意揮霍?呵……
胡顏的心很煩亂,于是,她決定,去縣衙后院,會一會花如顏!
胡顏不知,在沒有她參與的地方,曲南一一個人做了多少事。查出了賑災金、逼走了白草、炸死了竹瀝。雖說,他是想炸死白草。
胡顏這邊還雄赳赳氣昂昂地準備去滅了花如顏咧。
從來,就沒人當她是個好人,如今,她自己都不當自己是個好人了,那還有何畏懼?胡顏想,她讓花青染去尋如顏,結果,花青染卻消失了。這與花如顏必定有聯系。此事端是由她挑起來的,就讓她在走之前,一并解決吧。
胡顏在去縣衙的路上,拐了個彎,回到了司家,想看看司韶是否回來了。有些話,她自知說重了,怕司韶與自己慪氣不肯回來。
那個濟心堂的米虎,想來應該叫琥米,是司韶同父異母的哥哥。
她雖撤除了對琥米的奪命符,但已經長在身上的東西又豈能輕易消除?琥米只能自己想辦法,解決身上那些惡心的膿包。保不準,琥米惡意報復,用自殺的方式,害了司韶的性命。在此之前,她必須取出司韶身體里的同命蠱。
蠱蟲這種東西,她也略有了解。每位蠱師養的蠱也分三六九等,放到一起,也是優勝略汰的關系。但如果同級別的蠱師斗蠱,只會兩敗俱傷。再者,同命蠱非比尋常,每位蠱是師都是用自己的精血在飼養同命蠱,且一輩子只能養兩只。養同命蠱的好處不但可以延年益壽,還可以在最緊要時保自己一命。就像琥米做得那樣,將他的同命蠱植入司韶的身體里。她就算想殺琥米,都不會下手。非但如此,她還得想著,如何保他好好兒活下去。然,她最不喜歡受制于人。所以,司韶身體里的同命蠱,她是必須除去的。就算……將其吸食到自己身上,慢慢消解,也好過為司韶提心吊膽。
她,不想心累。
胡虎走進司家,一眼便看見一個人,背對著她,趴在窗口處,探頭探腦地向里張望。
這人,竟是百里非羽!
胡顏瞬間倍感頭痛,去再也不敢嚇唬他,剛想從虎背上下來,不想百里非羽竟然嘟囔著轉過身,道:“多寶啊,惡婆娘不在家啊……啊……啊……啊!”回頭的瞬間,他看見了一頭猛虎,以及坐在虎背上的胡顏。
百里非羽那四聲啊,真是一聲比一聲高,一聲比一聲婉轉,到最后儼然成為了一種詭異的調調兒。
白里非羽能不害怕啊?一個是斑斕大虎,一個是什么碧眼蟾蜍,二人給他的沖擊力實在是太大了。再者,他可是親眼看見這只老虎將糙漢子的腦子瓜子拍得血肉模糊的。好!害!怕!
多寶一直站在樹后,隱在胡顏看不見的地方。他見白里非羽這樣,暗道不妙,忙沖過去,扶著白里非羽的身體,狠掐他人中。
白里非羽的雙腿在顫抖,但他卻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他告訴自己,一定要冷靜,因為只有冷靜,他才能救下惡婆娘。女冠說了,只要自己不揭發附身到胡顏身上的是碧眼蟾蜍,那碧眼蟾蜍就不會發作要他性命。他……他只要裝作自然而然的樣子,就能逃過一劫。對對,他不但要逃過一劫,還要救惡婆娘!
思及此,百里非羽一咬牙,拍開多寶的手,站起身,一指胡顏,道:“你從哪兒整來的老虎,嚇死爺了!”
胡顏發現,百里非羽指著自己的那根手指頭,顫抖得厲害。卻不知道,他為何還一定要硬撐著指自己。
胡顏跳下虎背,拍了拍虎頭,那只老虎便扭身向外走去。
百里非羽見老虎這么聽胡顏的話,哦,不對,是聽碧眼蟾蜍的話,他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當然,他也不是傻子,必須試探一下,看看這個碧眼蟾蜍是否如女冠所言,只要自己不揭穿她,她就不會傷害自己。
百里非羽眼見著胡顏走向自己,下意識地后退一步,然后裝出崴腳的樣子,身子瞬間向一邊倒去。
多寶十分及時地伸出手,抱出了百里非羽,并對胡顏道:“胡姑娘。”
胡顏微微額首,問:“怎么沒走?”
多寶道:“公子……不想走。”
百里非羽用那雙貓眼狠狠地橫了多寶一眼,然后站起身,去扯胡顏的袖子:“喂,惡婆娘,這縣亂成這樣,你讓爺往哪里去?你不知道,爺都受傷了。”
胡顏突然停下腳步,轉頭問:“哪里受傷了?”
百里非羽見這碧眼蟾蜍還知道假裝關心自己,心下稍安,于是道:“等會給你看看,你就知道了。”語畢,扭開頭,面頰微紅,看向多寶,“你去休息吧。”
多寶也未多想,點了點頭,并沖著胡顏抱了抱拳,道:“打擾姑娘了。”
胡顏微微額首。
多寶鎖好大門后,回到原先住過的房間,躺下了。他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心里一會兒想著胡顏竟然能馭虎,一會兒又想著百里非羽那微紅的臉頰,一顆心七上八下的也說不清是個什么滋味。
百里非羽扯著胡顏的袖子進了屋,雙腿顫顫,心如鼓擊,原本凝聚起來的勇氣竟然瞬間煙消云散。他……想跑。不不不,他怎會如此膽小,想跑呢?他不想跑,他想救惡婆娘,但是……身體卻太過誠實,轉身就向外跑。
胡顏察覺到了百里非羽不對勁兒的地方,于是一把扯住他的手腕,問:“你跑什么?”
百里非羽嚇傻了,一點點轉過頭,看向胡顏。
見她的臉還是那張臉,沒有變成碧眼大蟾蜍的樣子,心下稍安,磕巴道:“爺……爺沒跑。爺尿急……”
胡顏松開手,走向床,坐下。
百里非羽在門口踟躕半晌后,一咬牙,也走向胡顏。
胡顏問:“不去尿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