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小子你看我,我看你,魯小北猶猶豫豫地道:“我小時候跟前門在書鋪里做伙計的鄰居識個幾個字,不過……就幾個。”說到后面,他聲音小了些,撓撓頭,十分不好意思。
王路生和張狗兒十分羨慕和佩服地看著他。
陳家榮和吳天佑一開始本有些沮喪,可看到唯一出來說話的魯小北也不過識得幾個字,便也放心下來,神情很是放松。
錢有財見有人出了頭,在錢東寶又擠眼又瞪眼的威脅鼓勵下,終于鼓足勇氣,站出來小聲道:“我、我識得字。”
杜錦寧早在錢東寶站出來的時候就心里有數了,見狀,問他道:“識得幾個?”
“我祖父話本上的字,我都識得。”想是開了頭,又見杜錦寧態度和藹,錢有財的神情稍微放松了一些。
“行,那你把它拿下去吧。”杜錦寧指了指手里的兩張紙。
錢有財剛把紙拿下去,魯小北三人就圍了上來。
魯小北道:“錢有財,東家說了兩人一組,我們三人你隨便挑一個吧,我們一定好好配合你。”
王路生也點點頭。
本來看到別人三三兩兩的都有伴兒,自己只是一個人,錢有財便有些惶恐。現如今看到魯小北他們主動上前交好,他心里頓時高興起來,露出靦腆的笑容,道:“好。”
“那就我大哥吧。”王路生道,“大哥你跟錢有財一組。”
張狗兒也用力點點頭。
魯小北想了想,他能進茶館總比一個人進不了的好,便同意道:“行,我上就我上。”
另一旁的陳家榮和吳天佑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將目光投到了陳家興和劉則身上,大概是想讓兩位哥哥幫自己一把。
陳家興猶豫了一下,終于走了過來,卻沒找杜錦寧,又是悄悄對關嘉澤道:“七少爺,您能不能……”他雖沒明說,但那眼里的哀求之意,不用說就能讓關嘉澤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這陳家興雖沒當差,但嘴甜手快,很是巴結關嘉澤,想到關嘉澤身邊去做小廝。否則關嘉澤也不會知道這么個人,把他提到這里來幫忙。
這會子見他眼里的哀求,關嘉澤心里一軟,轉過頭便對杜錦寧道:“你寫那個只有一份?要不讓錢有財給他們念念?否則陳家榮他們兩個怎么辦?”
陳家榮兩人聽了,眼巴巴地望著杜錦寧。
這茶館如今是關家的掌柜在作主,小二還是關家的下人,杜錦寧本也沒什么想法的,畢竟她找不來可靠信任的人做事。關嘉澤能把這事擔起來,她還承了他的情。
但見了剛才陳家興的那番舉動,這里主持面試的明明是她,卻不找她,而是避過她去找了關嘉澤,她心里便有些不大舒服起來。
她辛辛苦苦寫了話本,費勁巴拉地弄這么個茶館,可如果茶館里上至掌柜,下到小二,都不把她當回事,只管看關嘉澤的眼色行事,那她往后在這里說話,還有誰聽?這些人莫不得陽奉陰為?當著關嘉澤的面聽她的話,背地里還不知如何看不起她呢。
這些人如何不要緊,重要的是關嘉澤的態度,關嘉澤愿意護著他們府里的人。
一旦她的理念跟莊越發生沖突,一旦陳家興兩人不合適當這個小二,她要辭退他們,估計也就是她跟關嘉澤矛盾的開始。
看來得想想別的營生了,免得到頭來因為這個茶館,跟關嘉澤鬧出不愉快來。
一個茶館而已,就當還了關家的人情了。
她垂著眼,心里想著事,也有意晾關嘉澤一晾,想看看他之后是什么態度,也想冷眼瞧瞧莊越和陳家興等人的態度,便一時之間沒有說話。
關嘉澤的笑容就僵在了臉上,屋子里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微妙起來。
要是章鴻文在此,可能還會說上幾句話調和調和,但齊慕遠可不是那等圓滑之輩,而且他也不認為這時候有什么必要開口的,坐在那里同樣面無表情,默然不言。
莊越見狀,張了張嘴,本想說幾句話打個圓場,可想了想,他還是閉了嘴。
這是七少爺和杜少爺之間的事,他這個做下人的,還是不要多嘴的好。
倒是陳家興,見杜錦寧竟然敢甩他家少爺的臉子,他本來滿是笑容的臉上一下子沉了下來,張嘴道:“杜少爺,我家少爺跟你說話呢,你這是聾了還是啞了?怎的不說話?”語氣很有些不善。
齊慕遠原先還面無表情,可這一會兒臉上馬上沉了下來,冷冷看著陳家興,站起來就想說話。
杜錦寧一把拉住他,開口道:“錢有財,你念給他們聽。”
“是。”錢有財早已被屋里的氣氛嚇住了,大氣都不敢喘。聽得杜錦寧吩咐,二話不說就拿著本子就念了起來。
關嘉澤一聽陳家興那話就知道要糟糕,但他心里惱杜錦寧當著下人的面給他沒臉,便沒有馬上喝斥陳家興。到得此時,心里又后悔起來。想要說兩句軟話給杜錦寧陪個不是吧?可杜錦寧瞧也沒瞧他。而且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給杜錦寧服軟,他也拉不下臉來。
于是他沉著個臉坐在那里,一直不吱聲。
陳家興說那話的時候,心里還有些忐忑,生怕自家少爺會責怪自己。畢竟從昨日來看,自家少爺還是挺給那位姓杜的面子的。可這會子看到自家少爺竟然一句責怪的話沒有,他頓時心頭暗喜,以為自己是拍馬屁拍到點子上了。
又見得杜錦寧服軟,他心頭十分得意,示威似的瞥了杜錦寧一眼,這才轉過頭去看場中那些人的表演。
齊慕遠見這情形,暗自皺眉。
魯小北這些人還沒有簽契書,杜錦寧自然不會拿出什么有價值的東西來給他們試演。她不過是將《射雕英雄傳》里的一段對話寫了出來。這段對話不多,也就二十來句。兩人對演的話,一人十來句。
十來句,只這么一會兒的功夫,要想記下,記性稍微好一點的也不難。她的用意也是想看看這些人里哪個比較聰明一些。
別選出個榆木疙瘩來,拿個臺本子半天記不下,到臺上還忘詞兒,那可就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