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志杰早就聽說了,馮君表示可以躉交承包費。
要是沒有這么個說法,縣里根本不會考慮把山林承包出去。
那些林場里的木材,可以慢慢地間伐,每年細水長流,是縣里財政收入的主力軍。
縣里想做事的領導不少,覺得光收承包費,不能解決可持續發展的問題,才會想到利用這個良機,把旅游產業也搞起來。
可是馮君擺明了不想摻乎旅游開發,這讓遲縣長有點頭大。
他嘗試再次勸說,“你如果懷疑縣里的誠意,可以通過協議書,把權力和義務體現出來。”
馮君不以為然地一笑,“協議?呵呵……協議就是用來撕毀的。”
“你這么我,我就不認同了,”遲縣長正色發話,“我們正在大力建設法治社會,民告官告贏的事,也多了去啦,你在鄭陽發展,肯定能體會到這種變化。”
馮君咧一咧嘴,無聲地笑一笑,“就在前不久,朝歌的國企,試圖搶我的產業,派了五十多號人去鄭陽傳喚我……五十多個人啊,只是為了傳喚我,你信嗎?”
握草,遲志杰聽得嘴角也抽動一下,心說這得多大仇啊?
他忍不住出聲發問,“那……后來呢?”
馮君輕描淡寫地回答,“后來我把他們全部扭送派出所了。”
遲縣長聽得眼皮猛跳——臥了個槽,五十多個人強行傳喚你,被你扭送派出所了?
這個馮老板,還是有點小生猛的嘛。
他非常清楚,馮君就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其父母叔嬸都在朝歌,沒有任何的背景。
遲縣長一開始以為,這個馮君是機緣巧合之下,發了橫財,聽到這話才知道,此人除了有錢,肯定還有一些別人不知道的背景。
最關鍵的是,此人拿下了那些人之后,走的是官方渠道,證明他沒有多少理虧的地方。
所以遲志杰忍不住又問一句,“最后怎么處理的?”
馮君還是那副云淡風輕的表情,“最后朝歌市出面,歸還了扣押的設備,還賠了點錢。”
這時,只聽得有人倒吸一口涼氣,扭頭一看,卻是一個小年輕。
他是遲縣長的秘書,被兩人的對話硬生生地嚇到了。
遲縣長卻是來了興趣,“這件事的經過,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給說說?”
馮君笑一笑,“沒啥可說的,有人看我生意好,打著國企的旗號強取豪奪,這件事,鄭陽知道的人也不少,遲縣長可以去了解一下。”
遲縣長一聽,就知道人家不是考校自己打聽消息的能力,而是自信己方在那件事里沒什么差錯,不怕人去了解。
想到這個,他心里忍不住暗罵朝歌人:為什么你們做的惡,要朝陽人承擔后果呢?
然后他又眉頭一揚,訝異地發問,“我記得你是做珠寶玉石的,能被扣押什么設備?”
“我也做一些工業產品,”馮君沉聲回答,“以前是在朝歌代加工,現在已經轉回云園市了,也算是回報家鄉。”
遲縣長的眼睛又亮了,“什么工業產品?年產值多少?”
馮君想一想,覺得可以給他畫個餅,“產品不是什么高科技,年產值……兩三千萬吧。”
遲縣長的眼睛越發地亮了,“利潤能有多少?”
“利潤沒多少,”馮君輕描淡寫地回答,“走的都是個人賬戶,也就是一點代工費。”
遲縣長一聽“個人賬戶”“代工費”之類的,就大致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不過他還是不想放棄這個機會,于是出聲發話,“既然是馮老板你的業務,還說什么云園?放在朝陽吧。”
馮君笑著搖搖頭,“這個項目的負責人是云園的,我高中同學,不大的單子,由他吧。”
不大的單子……遲縣長的嘴角抽動一下,你還是真的眼高啊。
說實話,他是很想把這個單子爭到朝陽的,不過想到這項目有偷稅漏稅的嫌疑,一時間又有點猶豫。
馮君卻是眼珠一轉,“當然,如果能承包到山地,再有別的產品,我也會優先考慮家鄉。”
遲縣長看著他就笑,笑得很酸澀,“承包不了,就不考慮了嗎?”
馮君是很有主見的,堅決拒絕被帶節奏,“回報家鄉,也要考慮個人能力,雙贏或者多贏才合理……太勉強的事,我是不做的。”
遲縣長默然,過了一陣才發話,“我很好奇地問一句,你承包這么大的地方,打算通過什么渠道掙錢?”
馮君很痛快地回答,“承包山地,我沒有掙錢的剛性需求,最主要的是想給父母親買塊地,安度晚年,他們住在那里,綠水青山肯定是要保障的。”
瓦特?遲縣長覺得自己的腦子有點不夠用了,“你沒想著一定掙錢?”
“沒錯,”馮君點點頭,“林業局可以在我的山門外,設立木材檢查站。”
果然是貧窮限制了我的想象力,遲縣長暗嘆一聲,人家承包幾平方公里的土地,只是為了讓父母養老——這也太夸張了一點吧?
但是對方說得那么肯定,也由不得他不信,所以他忍不住暗暗琢磨,難道除了木材,山里還能大量產出別的東西?
“好了,別想那么多,”馮君見他緊皺眉頭,忍不住笑著發話,“朝陽承包不了山地,我還可以去別的縣,我在鄭陽還包了四平方公里的荒山呢。”
“別啊,”遲縣長哈哈大笑,“你怎么能拿咱朝陽的錢,去別的縣買地呢?”
這是玩笑話,他的意思是,這筆錢縣里不會放過,開什么玩笑,好幾平方公里的山地,躉交承包費,這么一大筆錢誰能放過?
他這一次來是試探,打的主意就是,至不濟也要留下躉交的承包費,多要到的就是賺到的。
他跟繼任又沒啥關系,留下再多的資源,也不會獲得對方的好感——有好感也沒用啊。
他現在考慮的,就是如何讓這件事情利益最大化。
當然,這些都只是在計劃中,這么大的事情,不是他一個縣長能做主的,他就是打探清楚馮君的態度,跟市里爭取條件。
馮君微微一笑,也沒再說什么,這就是他現在的氣場。
縣長?我認你你才是縣長,不認你,你就什么都不是啊,大不了你在任的時候我不回。
遲志杰總不可能當一輩子縣長,而馮某人啥時候都是朝陽人。
“前面有個水庫管理站,”遲縣長笑著發話,“中午讓他們弄兩條魚?”
“算了,”馮君搖搖頭,笑著拒絕,“我車上的人都比較嬌氣,隨便弄點吃的就好。”
“咦,這話說的,”遲縣長不高興了,“水庫的魚,純天然無污染,大城市里吃不到的。”
馮君看著他就笑,“我在鄭陽承包的荒山,門口就是大河,河魚還不比湖魚強?”
“那可不見得,”遲縣長跟他抬杠,“河魚就怎么了,鄭陽那里污染多嚴重呀。”
就在這時,馮君身后走過來一個人,“大城市現在治理排污,還是治的不錯的。”
遲縣長看到一個異域風情的大美女走過來,雖然是昨天見過,今天忍不住還是要驚艷一下,他笑著發話,“你說得沒錯,但是來朝陽一次,不嘗一嘗本地的魚,真的可惜。”
“我們還要趕路呢,”馮君正色發話,“休息一下就要去云園了。”
“我知道,”遲縣長笑著回答,“燈具店開張,是城關派出所老竇家兒子吧?”
合著他是真下了功夫的,連竇家輝開燈具店都知道。
馮君他們吃喝一陣,簡單休息了一會兒,直接上車奔赴云園。
朝陽到云園沒有多遠,兩個小時之后,車就到了市里,直接入住云園大酒店。
簡單安頓了一下,馮君開著輝騰車,去燈具店看望竇家輝。
燈具店已經裝修完畢,大概有五六十平米的樣子,十幾個工人正在緊張地安裝燈飾,還有人在搬運貨物,兩臺柜式空調大開著,冷氣十足,但是大家都光著膀子,成串的汗珠往下滴落。
竇家輝戴著個安全帽,正在四處查看,見到馮君來了,走上前散根煙,笑著發話,“今天不用過來嘛,你看這亂的。”
馮君左右看一看,有點擔心,“這明天……能開張嗎?”
“店子里的活兒,永遠干不完,跟結婚一樣,永遠準備不夠,”竇家輝笑著回答,“反正到時候辦事就行了……”
然后他眼睛一亮,興奮地發話,“就這十來天里,我已經賣了三萬多啦,店子都沒裝好。”
“咦?”馮君側頭看他一眼,“可以啊,這速度,完成任務不是輕輕松松?”
竇家輝的臉有點發苦,“都是一些同行調貨,還有家里人介紹的一些關系。”
他一年才一百萬的任務,要是這么賣,不算馮君的幫助,也輕松完成了,但是事實上,前面這些訂單,捧場的意味很濃,不能說他真的具備了賣這么多的實力。
馮君也是跑過市場的,聽到這話就明白了,他笑著點點頭,“門店只是一方面,還是得出去拉大單子,不過慢慢來,也不用著急。”
他忍不住又想起了遲縣長的旅游開發計劃:你好像連出去接會的打算都沒有,就坐在家里等著游客上門,這讓我怎么看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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