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穎看著馮君的做派,心里有些感觸,現在的年輕人,真了不得啊。
過年的時候,她見到這個小家伙的時候,還在矜持地考慮,要不要見他一面。
到了現在,她想跟他單獨談點事,都要容忍對方有其他人在場。
沉吟一下,她還是直截了當地發話,“遲志杰是不是找過你,說要搞旅游?”
“是,”馮君點點頭,既然對方直接,他也不想耽誤時間,“但是我沒有答應,我對跟國資合作,沒有任何的興趣,其實我只想買塊地,讓父母安度晚年。”
“五平方公里安度晚年嗎?”晁總笑了起來,在云園,她算是開過眼界的人,對方的答案令她震驚,但是并沒有那種荒謬的感覺,“真的沒有任何的產出?”
“我不需要產出,”馮君一攤雙手,很肯定地回答,“反正承包這塊地,也花不了幾個錢……只要我的父母開心就好。”
哥們兒這裝逼的水平,也爐火純青了吧?
晁穎的眉頭皺一皺,似笑非笑地發話,“你確定你的父母會開心?”
“他們當然會開心,”馮君毫不猶豫地回答,朝陽弄下地的話,他再弄個聚靈陣,老爸老媽身體康健,沒準還能修修仙啥的,怎么可能不開心?
“這你就想當然了,”晁穎的反擊極為迅速,“最少五平方公里,住老兩口兩個人,你不常回來,就算加上你叔叔馮文成一家,也不過五個人……你認為他們不會寂寞嗎?”
晁總雖然是女性,但是獨立掌控一個商業王國,思維相當縝密,她看問題的眼光,不是一般人能比擬的。
馮君頓時語塞,因為他想起了一個人,李曉濱。
洛華莊園算是不錯了,工人加上門房,有二十多人,算上他的徒弟和女人,超過了三十人,可是李曉濱在莊園里就待得不快樂,因為太冷清了,不夠繁華,沒有啥娛樂。
說到底是沒人,四平方公里總共三十個人,根本就熱鬧不起來。
馮君對此感受不是特別深,因為他是有追求的人,李詩詩感受也不深——她就是個宅女。
但是其他人,都跟外界有聯系,張采歆算是個修煉狂人了,但是她也時不時跟著紅姐出去,談一談玉石生意,或者做一些別的應酬。
能否耐得住寂寞,這確實是個問題。
修仙肯定要耐得住寂寞的,比如說一閉關就要上百年之類的說法,但是問題的關鍵在于,馮君的父母已經過了最佳的修仙年紀,延壽、身體健康這都是可能的,然而不可能修仙。
而且馮文暉和張君懿,真的很享受跟別人打交道,人嘛,終究是社會動物,甚至,他倆因為舍不得一撥老街坊鄰居,拒絕了去鄭陽定居。
馮君想了想,嘗試著發問,“那我可以招一些人進去,搞一些特色種植養殖什么的,不圖掙錢,有點事情做,老兩口就不寂寞了。”
晁總聽到這話,也是有點無力,她準備了很多的說辭,但是對方的四個字,讓她有力都無處使——人家“不圖掙錢”。
搞特色養殖特色種植能不能掙錢?肯定能掙錢!
然而,這些產業里說法很多,有時候也就未必能掙了錢。
比如說竇家輝的燈具店,談好了代理的牌子,還有馮君包了他的底線任務,怎么看都是能賺錢的,但是今天開業遇到的情況,足以說明一些問題了。
馮君的意思是,我雇人來,種這個養那個,賣得出去賣不出去無所謂,我高薪雇人。
你不是說,老兩口沒人陪嗎?那我就弄一堆人陪著,還有事業可以琢磨。
至于說賺錢賠錢?老兩口開心就好啊——起碼不寂寞了。
要不說人民幣玩家遭人恨呢?晁穎這一刻,深切地體會到了這一點,這些有錢人,跟普通人想的真不一樣,根本無法正常溝通。
晁總也算有錢人,但是她自問,自己到不了這個境界。
她思忖了半天,還是想出了說辭,“你要雇人當然好,但總也是有限的,天天對著幾張面孔,煩不煩啊?要是搞一些農家樂之類的,招攬一些游客,不是更好嗎?”
馮君沉吟了起來,晁總說的,倒也不是沒有道理,但是最后他還是搖搖頭,“如果我的父母親愿意,他們當然可以搞農家樂,但是跟國資合作,那還是免了。”
晁穎笑了,“不跟國資合作的話,你自己發展得起來農家樂嗎?沒有地方政府的支持,旅游項目是搞不起來的,官方宣傳、公眾設施建設等等,你能插手嗎?”
這話當然是沒錯的,但是馮君眨巴一下眼睛,好奇地問了一句,“這個旅游項目,為什么要搞起來?”
為什么要搞起來?晁穎好懸被這個問題噎死——不搞起來怎么掙錢?
然而這個回答,對馮君是無用的,人家根本沒想著掙錢。
她眨巴一下眼睛,終于決定放棄細節上的糾纏,而是直接針對他的基本論調,“你搞的項目一直賠錢,你的父母親會開心嗎?”
“這并不是問題,”有錢人的想法,果然不一樣,事實上,馮君有很多手段讓父母開心,“有錢難買快樂,能用錢買到開心,不是很劃算嗎?”
他也不等對方繼續發難了,而是主動發問,“晁總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請直說好了。”
晁穎遲疑一下回答,“我想把旅游業做起來,本來想在你這里入點股,我做的是木材加工,搞這個旅游業,其他人的顧慮太多。”
這是實情,她做旅游業,實在太容易被人歪嘴了,就連她的哥哥晁剛都不便支持她。
晁市長未必怕別人說啥利益輸送,他擔心的是,自己的妹妹扛不住里面的誘惑——原本是想做旅游業,但是做來做去,發現砍樹來錢更快,這就不好把握分寸了。
“這個……抱歉了,”馮君想一想,還是決定拒絕,“我本來是打算花錢買快樂的,但是跟國資合作,實在快樂不起來,我何必給自己找罪受?”
“唉,”晁穎嘆口氣,也是實在沒辦法跟他溝通下去了,“這樣吧,馮總,你再考慮考慮,如果你有什么有實力的朋友,也歡迎他們來一起開發。”
馮君笑著點點頭,“我會留意的,不過不敢保證啊。”
晁穎的話,也只能說到這一步了,然后她問起了另一件事,“劉二的事情,你打算怎么處理?”
“劉二?”馮君的眉頭一皺,“這是什么人?”
“就是開了燈具店的那個,”晁穎平淡地發話,“他是胡長慶妻子的娘家侄兒,腦瓜不是很好用,所以隨便給他一個小店干著。”
胡長慶?馮君聽得就是一愣,這可是云園走出去的大人物,在省里做到副shu記,然后在zheng協一把手的位置上退休,至今退休七八年了,但是影響力還在。
大家都說,此人就是云園系干部的領頭人。
馮君似笑非笑地看晁穎一眼,“這是他托誰找上你了?”
晁穎無可奈何地回答,“我哥就是胡長慶提拔起來的,你也知道,大部分的本地干部,都要賣胡老的面子。”
就在這時,古佳蕙猛地出聲,“這個胡長慶,官很大嗎?”
馮君想一想,回答了一句,“退休之前,去省zheng協做了一把手。”
“已經退了啊,”張采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估計跟袁老差不多吧?”
“袁老起碼甩他兩條街,”古佳蕙非常肯定地表示。
別看她年紀小,但是生活在那樣的家庭中,這些東西根本不用學,自然而然就懂了,“他可是干過部長的,這個胡長慶二線才提成正省……呵呵,都未必是中艷g委員吧?”
晁穎訝異地看一眼她,心說小姑娘二十歲不到,能有這番見解,絕對不是一般人家的啊。
馮君的眉頭皺一皺,“那晁市長是否知道,這個劉二是怎么做事的?”
“往常真不知道,”晁穎搖搖頭,“說實話,連我都不知道,還有這么一號人,不過可以肯定,胡老都不看好他……初中沒上完就輟學了。”
馮君嘿然不語,半天才說一句,“素質低,不代表就可以肆無忌憚地欺負人。”
“這個事兒,確實是他做得不對,”晁穎很干脆地表示,“你希望他怎么補償?”
“補償?”馮君看她一眼,沉吟一下,抬手拿起手機,撥個號碼,“二胖你上來一下,嗯,頂樓的總統套。”
放下電話之后,他看著晁穎正色發話,“補償的事,還是聽一聽當事人的意見吧,不過說實話,他得慶幸,當事人不是我。”
晁穎的臉僵硬了一下,勉力笑著回答,“咱市里的一號,還是很尊重胡老的。”
一號不是云園本地人,在本地任職時間也不長,他想要在地方上有所作為,胡長慶是他繞不過去的人。
馮君很無所謂地笑一笑,“那得先搞明白一點,放任胡老的親戚欺行霸市,算不算尊重胡老?現在的自媒體可是很發達的。”
“萬一老人家被本地鄉親指著脊梁骨罵,多年的清譽也毀于一旦……劃得來劃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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