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董的邏輯,嚴格來說也不算錯,約定的時間,為什么不提前出發?
在他看來,這種級別的項目談判,肯定是要斤斤計較的,雖然盛世的盤子大,但是再有錢也不能亂花,地主家也沒有余糧呀。
所以談判的先期,氣勢是很重要的,萬一氣勢上差了一點,很可能對方會得寸進尺。
但是他卻忽視了一點,這個談判原本就是他一廂情愿,馮君本人并沒有賣洛華的打算。
在馮君看來,自己能來見對方一面,那都是給喻家面子了,而且……他又不是有意遲到。
好吧,其實他心里想的是,遲到幾分鐘也無所謂——堵車的因素,他是考慮到了,只不過沒想到能堵這么久,畢竟現在這個時間段,一般不可能太堵。
所以他等了二十分鐘之后,直接就站起身來,“嘎子,買單,走人了。”
話音剛落,紅姐的手機又響了起來,打電話過來的是沈姐,“張姐,稍微等一等啊,路已經開了……馬上就到了。”
齊董決定晾著馮君,但也不可能一聲招呼都不打,所以沈姐主動打了兩個電話過來,說他們也堵在了路上,請馮君稍等。
二十分鐘……卡著點直接打電話過來,肯定是想讓馮君他們繼續等。
齊董并不反對她這么做,生意場上的事情,雙贏才是正道,羞辱對手這種事固然會很爽快,但是逼得對手拼死一搏,就很沒必要了。
紅姐接了這個電話之后,也有心等上一等——社會人必須不怕事,但是這并不代表,她需要到處惹事。
不過最終,她還是看了馮君一眼,見他微微搖頭,只能輕咳一聲,“不好意思……馮總的時間安排得比較緊,下一次吧。”
齊董在那邊聽她這么說,翻了一下眼皮,然后擺了一下手。
沈姐心領神會,“真的,現在路已經開了,再有三分鐘……兩分鐘就到了。”
這倒不是她替齊董承諾時間,而是拖延的手段,一會兒拖個三分鐘,一會兒再拖個兩分鐘,等的人也會生出一種“已經等了很久,不差多等幾分鐘”的心情。
反正總共才十分鐘,很容易拖的。
齊董開始起身,去穿外套和鞋子,他穿好衣服坐電梯下去,再坐車過去,這些雜七雜八的時間,也得花掉差不多十分鐘。
然而就在他穿鞋的時候,聽到沈姐苦苦地哀求,“別啊,張總……反正您都等了這么久了,再多等三分鐘好嗎?”
他的嘴角泛起一絲冷笑,遲到……確實是他失禮了,但是他并不介意用這個名義補償對方一點什么,問題的關鍵在于,兩家即將展開的談判,誰說話的聲音會更大!
我讓你等著,你就得等著!
然而下一刻,就聽到沈姐大聲“喂喂”了兩句,然后眉頭一皺,“這就掛了?真沒禮貌!”
笑容凝結在了齊董的臉上,他愣了一愣之后,才沉聲發問,“對方……掛了?”
沈姐愁眉不展地點點頭,又小心地看他一眼,輕嘆一聲,“是,掛了!”
“再打,”齊董面無表情地發話,但是同時,他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自己穿衣服的速度。
沈姐不住地打電話,對方卻總是毫不猶豫地拒絕,直到兩分鐘后,大家已經出了電梯,那邊才終于接起了電話,她忍不住長出一口氣,“哎呀,你總算接電話了……”
“抱歉,”紅姐的聲音從聽筒里傳出,“剛才在下樓和上車,顧不得接電話,現在坐進車里了……沈姐你有什么指示?”
“坐進車里了?”沈姐忍不住大叫一聲,“別啊,我們馬上就到了,馬上就到……等我們半分鐘就行,半分鐘總沒問題吧?”
一輛豪華商務車悄無聲息地駛來,車門自動地滑開,齊董面無表情地邁步上車。
這里距離茶樓,還不到一公里,而且在研究院里行駛,不存在堵車的問題。
然而非常遺憾的是,紅姐的聲音從聽筒里傳出,“算了,等你們半分鐘,其他事情也不是一句兩句能說完的,回頭吧。”
“其實兩句話就能說完!”沈姐尖叫著,同時還小心翼翼地看齊董一眼。
齊董也沒有表態,只是一指車門,那意思很明顯——上車再說。
他非常確定,只要能見到對方,他就能留下對方談話。
哪曾想,紅姐拒絕得也異常干脆,“不用了,請你轉告齊董,馮總的時間很忙,如果再想談什么,請齊董來洛華莊園談吧……我們等了二十分鐘,很給他面子了。”
“可你們也遲到了呀,”沈姐實在太著急了,忍不住口不擇言,“你這不是五十步笑百步嗎?”
“我們本來都沒必要來的,”紅姐淡淡地發話,“馮總根本就不想賣莊園,所以……我們遲到是真的堵車,你們遲到才是真的失禮,早干什么去了?”
她也沒指望對方回答,問完之后,非常干脆地壓了電話。
司機小心地看一下后視鏡,出聲發問,“齊董,要跟茶社說一聲,攔住他們嗎?”
齊董一翻白眼,沒好氣地回答,“這也要問我?”
司機馬上開始撥號,同時緩緩加速。
不過非常遺憾,茶社那邊說了,對方的車剛剛駛出去,“攔不住了,除非通知研究所的大門攔他們……要通知一下嗎?”
齊董聞言,頹然嘆一口氣,“算了,別讓大門攔,要不然……那家伙真的要漫天要價了。”
從頭到尾,他都是以一個商人的角度,來看這個問題的,他了解過洛華莊園,知道那位確實是安心種樹的——起碼這一兩年內,看不出有搞房地產的模樣。
既然沒打算搞房地產,那就說明,馮君沒有太多的變現門路,兩年三倍的投資收益比,應該拿得下來,而且,十五億只是底線,上限還可以再談。
比如說,他可以報銷修建山墻的費用,雖然這山墻建得有些莫名其妙,也相當地奢華,但是現在也算是白杏鎮一景了——很多人甚至認為,這是zheng府搞的面子gong程。
齊董覺得,自己現在是跟馮君斗智斗勇,不能暴露自己的必得之心。
馮君卻根本不在意對方在想什么,他只是很明確地表示,“面子給過了,咱就不欠喻家什么了,再來吵吵的,一律攆走!”
自己遲到二十分鐘,那真的是情有可原,確實遇上堵車了,查當天的交通信息都可以得知,但是對方遲到四十分鐘不止,那就真不能看成是堵車。
時間地點都是你定的,你不可能對周邊路況一無所知,也不可能臨時從很遠的地方趕過來,那么……怎么會遲到四十分鐘?
這些事不會有什么證據,哪怕查路況信息,沒準對方都能編造出一條艱難的路線,但是馮君又何必去查?直接認定是這樣就可以了。
不過喻家做為鄭陽的坐地戶,那也不是一般的牛叉,第二天,盛世的人就聯系李詩詩——這是官方渠道,說中午十一點,齊董會來拜訪馮山主。
齊董終究是端著架子放不下來,他來見人,肯定要先把流程安排好——這么大的人物呢。
李詩詩直接拒絕了,說馮總業務繁忙,想來拜訪的話,提前三天預約好了。
結果中午十一點,盛世的車還就到了——齊董沒來,不過外人不知道。
洛華莊園的門崗很忠實地擋住了他們,還吵吵了很長時間。
結果當天下午,齊總的座駕來了,跟他一起來的,還有市林業局的領導。
洛華莊園并不是銅頭鐵骨沒有任何軟肋,林業局和國土資源局就是當家的兩個婆婆,只要這兩家覺得有理由調查,隨時都可以展開。
只不過以前這倆局的領導不愿意隨便得罪人,在沒有接到上意的時候,一般都是做自己該做的事,偶爾打一打小秋風,也就是最多了。
不過現在有人要出面搞洛華了,還是他們推不掉的,那就……跟著來唄。
喻家確實跟竇家不一樣,竇家身為外來戶,可以指使別人來搞破壞,但是自身不便隨意出馬,只能指派出代理人來,但是喻家做為土著,根本不管這些,直接當面鑼對面鼓打擂臺。
事實上,本地土著有當然的優勢,他們不用考慮當地民眾的反應,直接開懟就行。
馮君聽說門衛如此報告,也有點頭疼,他不怕別人找毛病,但是頂頭的現管單位找上來,他不可能不理的。
不過他依舊沒有出面,就是讓李詩詩和徐雷剛出去接待——徐胖子比較愛犯渾,但是有些說不清的事情,渾人出馬更可能收到奇效。
楊玉欣也自告奮勇地去了,她的存在,更像是一種符號——畢竟她也不是本土勢力。
但是她知道,馮君不好意思用她,然而她自認,自己出面,能拉一定的仇恨,也能顯示出洛華莊園的底蘊。
她已經把自己當做洛華的一份子了,見馮君不肯輕易地用自己,她心里固然很欣慰——沒有把我當成你的擋箭牌,但是她反而更想證明自己的能力了。
她自己認為,這并不涉及男女私情,純粹就是一種認同和責任感。
而且她向馮君表示,“我就是跟著過去看一看,他們能處理的問題,我不會過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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