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府最最出名的留園,李四伴著兩留守府的管事稍坐。那年紀稍大之人還一味的謙虛,一點都沒當初收李四銀子時候的爽快。而李四呢,明知道眼前就是一場戲,卻也要將它進行到底。
泡了第一碗茶,果品點心盡端上來,三人坐定坐下看時,倌人來得不多,疏疏落落的。就見李四將手一拍,不多時,粉白黛綠一群群聯隊而來,一個個都是飛燕新妝,驚鴻態度。“小人在大名府盤恒些日子,多虧了有二位的照料,才得以置買下這般多的硫磺硝石,待回返鄉土,必是能受東主的夸獎。此全是拜兩位哥哥所賜……”
是的,李四在大名府扮演的就是一采購硝石、硫磺的管事,此兩種物品在大宋朝可是搶手貨。它們即是藥材,又能做煉丹修道之用,在現下天子求仙重道的影響下,不僅價格暴增,還可遇而不可求。
李四在大名府的任務里,并沒一定要采購大量硝石硫磺的必須要求。可他撞上了好時機,正巧有那一批原料被送到大名府的軍器作院。這大名府乃河北重地,屯兵數萬,軍器作院下屬各工坊,工坊下屬工匠達兩三千人之眾。可見其規模之不俗,亦可見其原料之豐厚。如此機會,坐他身旁的這對留守府管事自不愿放過,與那作院工坊的監管官兒勾搭牽連,好是叫李四是一舉兩得。
眼下趙宋朝廷文恬武嬉,那地方州郡作院之監管,早就不如神宗朝時候。李四雖然花費不菲,卻絕對物有所值——在陸謙的眼中。也尤是傳令給李四,要他務必保住這條線脈兒,好做日后用。否則得手之后的李四,人早就乘船南下了,恁地在這誘惑之地里陪這對腌臜人物。
大名府里,誰都知道梁要聽蔡的。眼前這倆管事,年長之人就姓蔡,看他的名頭,就曉得出身來歷。而那年少的管事,別看人不姓蔡而姓謝,大伯卻聽聞還是什那蔡夫人的奶公,好大的來頭。
這倆人手里非是沒錢,卻少來這留園之地。撞見官兒了,做那梁中書同僚的連襟,不雅則個。幸今日有李四做遮掩。
那謝管事年紀尚小些,二十來歲血氣方剛,正在看得有些頭暈,只見一個倌人走到面前,朝著他是莞爾微笑。謝管事提起精神,細細的打量。只見那倌兒穿一件蜜色素絹直領對襟,下系品藍繡花羅裙,露著一線湖色鑲邊的褲子。下著粉紅弓鞋,一搦凌波,尖如削筍——弦外話,為啥說儒家在北宋時候就bt了,這小腳風氣就是明證。孔老夫子若是底下有靈,能氣的蹦出來。這小腳甚的甚不合后世人的審美,但在如今這個時代,卻總有那tb人物去追捧,眼下這謝管事就是其一,只看得他是渾身發癢。
而另一個年長的蔡管事,眼睛也已瞅著個沒人出神。
李四打望去,卻是個素清的,遠沒剛剛那倌兒勾人。梳一個靈蛇髻,只插一支綴著珠兒的斜飛花簪,薄施脂粉,淡掃蛾眉,瞧著就如是那良院的素人。直把個蔡管事看得一雙眼睛釘在了那倌人身上,呆呆的出了神去,任憑李四喚他兩聲,他耳中也未聽見。
如是這一夜里,春色橫眉,脂香撲鼻,真個是煙籠芍藥,雨洗芙蓉。蔡謝二人盡了興,第二次待那李四更親近了一分兒。如此李四在大名府的活動,就宣告一段落了,接下來人便是打道回府。那行船還沒抵到濮陽,便就聽到了梁中書送蔡太師的真生辰綱被劫,就在那濮陽碼頭外,賊子甚是兇悍,豎起梁山旗號,好不猖獗啊。
話說時日倒轉兩日,陽光照在大河水面上,波瀾處泛起點點金光。陣陣江風吹送來,清爽拂面,愜意的讓人只想頂著風永遠的走下去。
幾艘小船已經到了濮陽城下,船艏站著立地太歲,頭戴一頂破頭巾,身穿一領舊衣服,赤著雙腳,任誰瞧去都以為是個窮漁夫。他放眼向碼頭望去,盡是那片片白帆停泊、游弋;遠處,一團黑影清晰可見。
他知道,那里就是濮陽城東門外碼頭。船來船往,人流如川,果然不愧濮陽的“繁州”之名。
“哥哥來看,那艘被擁在中央的舫船,就是那載著真綱的。”
臨近小船上站著阮小七,這時舉著手臂叫道。他頭戴一頂遮日黑箬笠,身上穿個棋子布背心,腰系著一條生布裙,把船兒蕩著。這段日子已經跟著那綱船往來多遭,一眼就認得出來。
所謂舫船又作方舟、方船、枋船,由兩只單體船并列而成,為現代雙體船之始祖。必要時候,舫船還可分解為單體船,可謂世界上最早的分解舶。可不單單指那游船。
那舫船的前后聚攏著兩艘腳船,其上人頭攢動,阮小七說,或是各有七八人等。
如此加上那舫船中的人物,總計就有四五十人了,已然是不少。
但阮小七來時候人就帶了四五十個,那就不次于他們,更不要說阮小二、阮小五并著郭盛一起趕來,嘍啰又帶了四五十人,那是十拿九穩的。小船繼續前行著,碼頭的樣子已經越來越清楚了,甚至絲絲嘈雜聲都已經傳入耳邊。阮小二的眼神賊好,在船上他已經能看清碼頭處的人臉了。
這個時候剛過辰時,濮陽碼頭正是熱鬧,船來船往的,誰也不會盯著一伙漁夫和幾艘腳船看。就是那碼頭處的稅吏,眼神兒也全看著碗里的。
“砰——”黃三兒的注意力從手中的肉餅上轉移開,適才正受用著香餅的他被這一聲巨響給嚇了一大跳,順聲扭頭看去,只見一艘蓬船與一艘舫船撞了個正著。
驚異之,這碼頭外水面也不擁擠,兩艘船看也不很大,操舵手只要在水準之中,它怎么也不該撞上啊?
小小的蓬船被撞得左右搖晃,黃三兒真懷疑它會不會就地散了架子。再看那蓬船上,尾舵處已經空無一人,顯然那人已經被甩進水里去了。
蓬船里鉆出一個大漢來,與那舫船的艄公爭執起來。幾艘小船,幾艘腳船圍攏了去,黃三兒還不覺得有甚奇怪的,直到一個聲音忽的撕心裂肺的響起:“禍事了,禍事了,殺人啦……”卻是那真愛湊熱鬧的船舶上的乘客在大喊。
阮小二抓過打來的長槁,拽那艄公下水,大吼:“梁山泊好漢行事,劫蔡京老狗生辰綱在此,無辜百姓速速散去。”
黃三兒手里的肉餅才‘啪嗒’一下落到地上。
阮小五看著舫船上的艄公打過來的槁櫓,以及那奔炮過來的狗腿子心中殺機凜凜,這等給狗官賣命的人,盡是要殺了。
而人不知鬼不覺的潛水到舫船船尾的阮小二,這時也“咄——”口中猛然一聲大喝,人從水下冒出,左手持鉤扒著舫船,雙臂雙腿以及腰身齊齊用力,整個人就像一條出水蛟龍陡然躍起,身子一扭間已經翻上舫船船板。
“死來——”人在半空中,阮小二右手抓著刀來,損失揮動,短刀向著一名舵手凌空斬下。
雪亮的刀身在陽光下宛如一道白虹而下。“噗嗤——”血花飛濺,被瞄上的那個狗腿子連反應都來不及做,胸膛上就已經被砍出了一道尺多長的血口。
汩汩鮮血不斷流下,那人兩眼暴凸出眼眶,口中嗚嗚著,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已經受到了致命的傷害一樣。
剩下的一人呆然之后連連后退了兩步,才轉瞬一揮間,剛才還生龍活虎的同伴就已經倒在船板上一命嗚呼了,這種反差實在是太懸殊了。他們可是梁中書的人,梁中書可是蔡相爺的女婿,大名府留守,正三品的大員。怎么就碰到了敢太歲頭上動土的呢……
神情恍惚中這個狗腿也魂歸九泉,尋他老伙計一塊上路去了。阮小五沒去跳那舫船,而是去尋腳船。他手中一桿長槁,尾粗頭細,用力一抖桿頭亂顫,宛似一桿大槍在手。
那腳船碰撞腳船的時候,阮小五以竿為槍,兩臂送出全力一刺,整條長槁帶著尖利的破空聲,直刺最先沖過來的那護衛脖頸。
“噗嗤——”,長桿猶如真槍刺入人咽喉,桿頭在肌膚處是一觸即沒,直接穿透了那人脖頸,瞬時間鮮血疾濺!
不過阮小五沒學過大槍,他使喚著長桿遠沒有樸刀順手。倒是那郭盛,觸類旁通,耍起長桿來比阮小五勝過一籌。
長竿抽出,閃電般的扎出三下。
就聽“砰砰砰!”,三聲響來,郭盛這三擊許是沒阮小五的那叫人醒目,但效果卻是一樣的,都是正中要害。
三人中,一個人被正點中咽喉,郭盛似都聽到了喉骨破碎的聲音。被刺中的人腳步一軟,嘴中發出幾聲咕咕的聲音,就歪歪斜斜的倒了下去。另外兩個一個被點中門面,當即昏死了去;一個的眼珠子被扎穿,整個臉都爛成了一團血肉漿糊,是死的不能再死。
瞬間就被扎倒三人,那艘腳船剩下的人等臉上都露出了畏懼的神態,前沖的動作一熄,整體向后退了兩三步。
而郭盛卻是覺得胸膛好不暢快。“咤!”氣息翻滾,一聲大喝若炸雷,郭盛是猛的向前疾沖,長長地竹竿抖成了一條直線,人隨線走,朝著前面的人中央猛扎進去。
再扎倒兩人,竹竿也被劈裂,這到底兒不是真大槍。
竹竿已劈裂,自然不能再用來點殺,郭盛橫著長竿往左邊一架,蕩開了兩把腰刀,同時長桿梢頭全力揮舞,那個是竹刺竹芒亂飛亂濺,最后那持刀護衛一時間沒有及時退出,面孔被亂飛的竹刺竹芒打的道道血淋。
郭盛把竹竿一丟,步法連閃,身體向前猛的疾竄,躲避刀砍。前面那個被劃傷了門面的護衛,還沒調整過來,郭盛前竄中飛起一腳,狠踢在那人的腹部,雖然用不得全勁可那護衛還是發出了一聲悶響,斜斜飛起砸到了墻壁上。
然后鐵肘橫搗,再打的一人聲都不吭一個,就倒在地上。只剩下最后一個,噗通跳入水中去。如此只是眨眼時間,這艘腳船上的八個護衛就被郭盛解決了掉。
再看那對面的阮小五,也早丟了長槁,手持著還在滴血的樸刀,人已經從船艙里走出來。二人彼此對視,哈哈一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