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快馬加鞭趕制縣衙時候,時文彬還正在午休。因為梁山泊鬧得大來,原著上他那姘頭白秀英也不將到這險地來吃苦,時文彬時大老爺日夜里就只做糊涂官。睜只眼睛,閉只眼睛。只要這縣里不亂,就是一切皆安好。
剿滅匪寇之事,豈是他區區一小縣令可及的?他也休要不自量力,自尋苦惱去。
時文彬現在的小日子過的挺舒心的。待在鄆城縣這個地方,水陸交通要地,油水不少,事兒也不多。上頭有個婆婆么。宋江可是幫了他的大忙了。尤其在晁蓋那廝越發的偏向梁山泊后,若不是宋三郎還心向朝廷,自己在鄆城就是真的無立足之地了。
如此聽到隨從來報,宋江有要事、大事求見。時文彬先是懵懂,然后就忙叫人引宋江來。
“好叫相公知曉,不是宋江小題大做,不經事兒。實乃是潑天大的事情。范縣何太尉全軍潰散,梁山泊賊軍大獲全勝。”
宋江見到時文彬的第一句話就把這位難得糊涂的知縣老爺驚得人都坐不住了。
便是宋江先前就對他言,范縣官軍局勢不妙。可何灌手下還有兩萬多軍,據城而守,梁山泊賊寇又素來不曾強攻城池,現下還是寒冷的冬季,時文彬與宋江的猜測毫無兩樣,都會以為戰事就要如此的僵持下去。來年開春才是再次開打的好時候。而屆時,朝廷援兵必到。
可現在宋江對他說什么?
范縣的官軍大敗而逃,全軍潰散,梁山泊大獲全勝。這是天方夜譚么?
“據聞,梁山賊使出了一種威力超大的石砲,射程遠且準頭高。借寒冬之力以水和泥為砲彈,可陷地數尺之深,一砲之下堅如城墻亦要碎為粉齏。”
“范縣城池只被轟擊數輪,便房倒屋塌,城墻崩塌,萬余軍士不戰自潰。城南軍營更是單薄,不堪一擊。一砲糜爛數十丈,擋著斷無生理……”
宋江都不愿意相信線人回報的話,可他知道這線人是絕不會欺騙他的,因為這人是他表兄弟。
也就是說,梁山軍真有一種威力超大的投石機,很輕松很短時間里就把范縣炸開了。誰叫那一戰打的那么快,整個范縣城池被肅清時候,時間還沒走到正午。
時文彬乃是科舉出身的進士,對于軍事固然是一竅不通,可多少亦有些耳聞。官軍的石砲是怎么個模樣,他也是知道一二的。
“這梁山賊子往日里欠缺的便是攻城手段,陸謙那賊酋舍不得將他練出的那些精兵,添進攻城戰中。但是現在,如此段時間便能砸的范縣城池崩塌,這,這……”時文彬接下的話說不出來了。但意思卻是明白,梁山泊有了這石砲后,如虎添翼啊。
時間轉回昨日正午。
陸謙已經會轉到營寨里,范縣縣城他沒必要進入,對比縣城內的繳獲,他更期待野外的收獲。
縣城城里頭能有什么?
左右不過是大批的糧草和部分刀兵器甲,弓弦箭矢之類的。數量是遠遠不能比野外的。那可是兩萬多宋軍啊。
陸謙現在不缺糧草,他缺的就是刀兵器甲。人剛剛打敗何灌,心頭就盤算著是不是要真的往大名府去走一趟。
當天下午,蔣敬就無一刻得閑的。不僅是神算子這支度司的一把手,就是薛紹這厘金局的人物都被拉來撥算盤珠子了。別小看算盤,這可是當今地球上最最先進的計算器具。特別在陸謙用阿拉伯數字徹底取代了傳統的中國計數后,那計算速度是直線上揚。
就像是安道全上了梁山后,樊瑞心中的底氣一樣。有此神醫坐鎮,梁山泊的醫療水準朝上漲了老大一截。
除了厘金局的人手,今日到來的還有張順。作為魚牙子,張順也是能寫會算的主兒。而他來到梁山泊的第一件正經事,就是來算賬。
從將士傷亡開始,內中多少是當場陣亡的,多少是隨后斷氣的;多少是傷殘截止的,多少是身子要壞跨的——如是傷到內臟,傷愈后即便人看似完好,實質上身體素質也要大幅度下降,這種人就也不適合再呆在主戰部隊了;還有多少是重傷,中傷,輕傷的,這些人又各自歸屬哪一部分,都要有個明白。
除此外,各項物資的收繳,俘虜的抓獲,有多少刀兵器具受損等等,都要分門別類的記載清。還有事最后的獎賞,雖然這個要等考功司拿出最后的結果,陸謙拍板后才能入賬。但一些基本的數據還是有的,那數額叫一般人看了,心臟都怕要炸裂了。
張順跟陸謙見了一面之后,就被派去了水師營,這屁股還沒坐熱呢,人就又被拉到了支度司。最初時候看到支度司里一個個埋頭算賬記載的賬房時候,他還有點震驚,震驚于人數的眾多。可到了晚上,胳膊酸麻,坐的腰酸背痛的浪里白條就只恨這里的人數沒有再增長一倍了。
與他面對面對坐的是高玉,因為他兩人不會阿拉伯數字,所以二人就被安排做了書記。但也正是因此,叫兩人真正見識了這一戰打下來,梁山泊付出的代價與得到的收獲。
當天晚上,不提陸謙殺豬宰羊的犒賞全軍,高玉和張順都有些坐臥不安。
見識到梁山泊的兵馬雄壯時,二人腦子里還只有武力強盛這一概念;但現下看到梁山泊一戰的收獲與損失,看到梁山泊后營諸多識文斷字的賬房,二人才真正對梁山泊這天下綠林第一大寨有上一個具體的、清晰的認知。
當晚,陸謙擺下大宴,眾頭領相聚,目光卻不時的看向三位不速之客。
有傷在身的宣贊,亂軍中被俘的文仲容和崔埜。
前者甚是倒霉,一樣有傷在身的王世宣都逃了,他卻被梁山軍給抓了到。甚至那文仲容與崔埜的被俘也與宣贊有扯不清的聯系。
這兩人乃是隨著關勝轉回頭來尋找宣贊的,一同回轉的還有郝思文與唐斌。當初他們是先簇擁著何灌逃出了城池,后關勝想到宣贊,毅然回頭殺奔城中去尋。唐斌三人和郝思文也自義無返顧的跟隨關勝去找。結果亂軍中,三個武藝高強的走脫了,文仲容和崔埜卻被梁山軍俘獲。
陸謙對宣贊還是很看重的。這廝的箭法不遜花榮與龐萬春,武藝比不得花榮,卻也比龐萬春要強上一等。更難得的是這人的坦蕩胸懷。推薦關勝,把自己坦然去做墊腳石,這心胸著實叫人看了放心。且這宣贊若是降了,日后不是更容易勸降關勝了么?
倒是這文仲容和崔埜二人,陸謙對他們是一點印象都沒有。抱犢山抱犢寨?他記憶里的抱犢寨是在河北石家莊,一峰突起,崢嶸雄秀,四周皆是懸崖絕壁,遠望猶如巨佛仰臥,眉目畢肖,但其山頂卻平曠坦夷,有良田沃土660畝,異境別開,恍如世外桃源。可他們這個抱犢山卻位置河東,在壺關附近。但這個不要緊,要緊的是他們的身份。這二人竟是綠林山大王出身,如此與梁山泊豈不是正搭配?
關勝都能入眼的人物,想來也不會是為非作歹,燒殺擄掠之輩。
“關勝此人頗有祖上風采,既然能與抱犢寨相交往,可見貴寨三位好漢絕非嗜殺極惡之人。”陸謙舉杯向文仲容、崔埜敬酒。“兩位好漢先就與官府不見對付,今日又何必與之賣命,一同上的梁山,入伙聚義,豈不甚好?”
陸謙直截了當的招攬了。就因為他看那文仲容頭頂氣柱,生生泛著奶白色,那崔埜頭頂氣柱也只有淡的都近乎沒有的紅色。
王寅等人睜大眼睛看著,如此招降,豈不是過于兒戲?這等剛剛被俘之將,即便是口中稱降,又豈能輕易信之?
就看文仲容先就對著陸謙一拜:“當日斗將,大頭領饒命之恩,已叫文某感激不已。今日不棄我兄弟是那敗軍之將,這般禮遇,文某更是感激。我輩亦早就聽聞梁山泊大名,那時兄長唐斌便欲奔投大寨,只因無個門路,不獲拜識尊顏。今天假其便,使我二人得隨鞭鐙,實滿平生之愿。”
崔埜深深的看了文仲容一眼,似是在判斷他說的話是真是假,緊隨在文仲容后,亦拜倒地上,“崔某有緣,得侍大頭領麾下,愿效犬馬。”
陸謙是登時大喜,答禮不迭,慌忙扶起道:“兩位好漢入伙梁山,今后便是一家兄弟。”
不僅看的旁邊的丑郡馬張口結舌,就是那摩尼教眾人都呆住了。
待到陸謙舉起酒盞,邀請眾人滿飲之時,宣贊抓起那酒盞就要砸向文仲容。可不想,恰恰是這時候,帳外一聲稟報叫他不得不頓住了動作。
“稟大頭領,寨外有敵將喊叫。”
數十位好漢齊齊轉頭去看這人,陸謙都忘了將手中的空盞放下。“寨外有敵將叫陣?”這是老壽星吃砒霜,自己找死么?
“大頭領,那不是叫陣,是叫喊。來人姓唐名斌,要與您搭話。身旁還有那使大刀的敵將。”
唐斌兩字一入耳,文仲容與崔埜是騰一下挑起來,宴席上都嘩然一片。剛剛文仲容說他家老大唐斌早先就有投效梁山之念時,無數人心下還自冷笑。不想人眼下就來了。更出乎意料的是,那關勝也到了。
這且不提他是否真的早有打算投奔梁山,只是未能成功。就只說這人的義氣,叫誰人不豎起個大拇指?便是陸謙也先是震驚,繼而手一揮,“兩位兄弟何不去請來一敘?”
那不僅是唐斌、關勝講得真義氣,陸謙也大氣的很。
王寅望了一眼滿面感激拜辭下去的文崔二人,滿面感慨:“此便是北地豪杰乎?恁地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