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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四章 耶律宗云滄州游感

  泥沽寨向南的快道修整得很好,一路向南,平直寬坦。耶律宗云一行人從泥沽寨抵到長蘆鎮,怕是有百五十里,可比武清抵到析津府遼國的南京,即現代北京城,然他們估算了一番時間,耗時卻是要比后者要節省上三成左右的時間。

  這還是戰馬奔行的速度,如果換做笨重的大車,恐怕節省的時間還要倍之!無怪乎他們這一路上見到了那般多規模不小的車隊。

  據耶律宗云所知,南國的這條快道可不是官道。后者隨便人行走,前者卻是要收取過路費的。而且這條快道是從泥沽寨一直通到棣州,后半截還在抓緊時間修筑中。為此,南面的這窩草寇足動用了上萬戰俘,方修筑的如此之快。

  這消息初傳到北方時候,很多遼人權貴都笑話梁山軍傻子,耶律宗云也是其中之一。漢兒商賈都是奸猾的,這過路費錢是不多,但那總歸是錢不是嗎?如何會有人放著不收錢的路不走,而來走這收錢的路?而且修了這條一條坦道,直通黃河岸畔,那簡直是在誘惑遼軍南下啊。

  憑著在貿易區里開通的憑據,耶律宗云可以直趨滄州,他們也頂多走到滄州。而對應的遼人也同意齊魯方面的行商,進至武清。

  這是一個彼此通融的結局,也是雙方在短期的互貿之后,做出的一個符合彼此利益的決斷。

  耶律宗云是第一批進入滄州境內的遼人,對于這兒的一切他都充滿好奇。比如說這條寬敞的大道,他本來不懂,為何會有那般多狡猾的南國商民,寧愿付出一定的金錢來換取通行這條大道的權利。須知道,后者在他的心目中都是狡猾奸詐之人,錙銖必較之輩。

  然這番估量后,他心中已經有了答案。換做是他,他也愿意走這條所謂的快道。與節省的時間相比,些許過路費不值得一提。若再加上走野路付出的辛苦、顛簸乃至馬蹄、車輛的耗損,耶律宗云覺得這過路費實還有提高的余地。

  當然這一路上,他也發現了一些逃費的商隊。這些商隊/商販的規模普遍較小,甚至就是三五人帶著三兩獨輪車,行走間甚是靈活,至少從快道上跨過壕溝下到野路小道上很是容易。如是,他們就每每在臨近關卡處離開快道,遠遠的繞過關卡后再重新回到快道上來。

  而途中他雖然見到了些身著皂衣的巡查公人,可其人數太少,太過稀疏,至少耶律宗云這一路上便沒能見到他們抓住過一個逃費的。以至于耶律宗云在心底里都嘲笑滄州官府蠢笨,若這條路是自己的來,那必然會派出十倍的人手來巡查,保證一個都叫他們逃不了。

  長蘆鎮乃是滄州的鹽業中心,此地的繁榮比之滄州城都絲毫不減,現下更是滄州到泥沽寨快道上的中轉站之一,便就更是錦上添花了。車輛絡繹不絕,行人如梭如織,道旁店鋪林立,似乎比起析津府都要顯得更熱鬧一些。看的叫耶律宗云等人都暗暗乍舌。

  話說,自從女真人叛起,析津府的市井已經蕭條不少。也所以,耶律宗云看到長蘆鎮現今的繁華,腦子里只想到了一個字——搶。

  搶的一筆,便錢糧皆有,就萬全了。

  這南國太富裕了,而南人又素來柔弱,此時不搶更待何時?

  契丹今年的困境,耶律宗云清楚分明的看在眼中,他父親是遼國宗室大將耶律得重,位居薊州節度使,位高權重,他自是曉得遼國的處境是多么糟糕。可謂是要錢沒錢,要糧沒糧。兵甲武備也都缺少。

  而這些,梁山賊都有啊。

  齊魯這兒的梁山賊固然于遼國有利,他們近來向南京道輸入了不少糧食,可謂是解決了遼人的燃眉之急。與齊魯交惡,從長遠見確實不妙。但只要能把他們打服,那還不一樣是任由他們索取?兵甲錢糧這里應有盡有,遼國更不用為之付出寶貴的戰馬。大遼的戰馬雖多,卻也不是風刮來的。

  “郎君不去滄州城了?”

  見耶律宗云掉頭就要回去,身后幾名隨從都露出了驚詫。這一趟不就是要入滄州城打探梁山賊軍的深淺么,現在怎的連滄州城都不去了?

  “一窩草寇,何足為懼?我大遼鐵騎只需設法搶到界河之南,管他有多少個賊寇,馬蹄之下,盡踩做肉泥。”現在耶律宗云更要緊的是趕緊回去說服他爹,有了他爹的支持,析津府中的南下派才能占據上風。

  別看耶律宗云心理面如此急躁,事實上,在遼國權貴之中,主張南下攻掠齊魯的還是少數的,更多人是和平派。

  他們中或有的真認為漢人不可小覷,有的則認為遼國現今已招惹上了大麻煩,豈能再起邊患?而梁山軍與契丹互通有無,作用巨大,斷不能輕易開罪。

  被耶律宗云深是厭惡,直叫他們一群忘記了祖先榮光的蛀蟲,竟然對南人怯步。契丹的鐵騎才是與南人討價還價的最好工具,鐵騎踏處,所向披靡。掠得錢糧兵甲,內可安頓百姓,編練強軍。外可平定女真,重塑大遼榮光。意義如此之大,豈能錯過這等良機?

  耶律宗云的心無中原,眼睛更看不起齊魯梁山軍,只以為是一群草寇。女真人才是他心中的天敵/死敵。可現在富裕的滄州叫他不得不轉回來目光。

  因為他知曉,現下的契丹必須“天降橫財”,才能迅速的恢復元氣,如此才能鎮壓下女真來。他心中那個將女真全族誅滅,盡數挫骨揚灰的野望,實則維系在齊魯的財力兵甲上。

  而現下看到長蘆鎮的非一般的繁榮之后,直若是一顆火星掉進了心頭,滿滿的火焰燃燒,叫他再也鎮定不下。徑直掉頭向著泥沽寨奔去。

  他是耶律得重的長子,豈是身后幾個仆人能勸住的。如是一伙人只好跟著耶律宗云返回。

  然這會耶律宗云卻沒上快道,而是下了野路。

  這說是野路,實則就是官道,為當初趙宋修筑的軍糧道,因年久失修,道路多是坑洼。梁山軍在修筑快道時候,還順著也做了一修繕,可比之快道還是差遠了。

  來時路上并沒見過一支梁山軍隊伍,可通過軍糧道返回泥沽寨的途中,沒走過十里,他便撞到了一支。

  耶律宗云勒住了馬匹,列退到路邊,周邊正好有些商販,一身漢人裝扮的他們,夾在在其中,半點沒有引起士兵的主意。

  他們排著整齊的隊列,精神抖擻、士氣昂然,大步從官道的另一側邁過。可耶律宗云看到這支隊伍后卻是“噗嗤”笑了。一支沒見過血的軍隊,可稱不上真正的強兵。他父親麾下有幾千人是在遼東與女真賊殊死拼殺過的精銳,每每列陣之后,一股叫人毛骨悚然的煞氣就撲面而來。可眼下的南人軍隊呢,比之他們就是一群弱雞。

  但是令耶律宗云羨慕的是,他們制服統一,竟然是人人披甲,且一看就是成套的甲胄!雖然多是皮甲,可南人富庶果非契丹能比。

  耶律宗云想起自己的手下,三百多騎的營頭,只有百十套七零八碎拼湊出來的皮甲,心里就忍不住生出一股怒火。大遼可是鑌鐵之意,當年的皮室軍三十萬,人人皆披精甲,叫南人不敢生意。而現在自己所領營頭不說沒有鐵質精甲,便是連皮甲都難配全,這大遼真的就淪落至此呢?

  雖然他很清楚這一點。遼國前期的主戰力是三十萬皮室軍,到了中后期卻轉而變做了宮分軍,后者雖名義上有四十萬眾,實則精騎軍只有十萬。自澶淵之盟叫遼宋兩國結定修好,雙方彼此皆不聞刀兵聲。趙宋方面,三十萬精銳河北軍到了中后期已然腐朽不堪提及,而遼軍的武力亦是一樣在和平之中完成了一次大衰退。

  殘酷的現實和高傲的心氣形成劇烈的反差,叫耶律宗云眼睛不覺間都充斥鮮血,雙目血紅。

  再看看自己幾人穿著的漢人服飾,更是羞惱的直想拔刀殺人。

  “果然是梁山軍精銳,威武雄壯,教人不可逼視!”這時候,他身旁的一個商販這般感嘆道。可不是么,比起原先此地的官軍,如此軍隊可不就是雄壯威武。

  耶律宗云聽在耳中,卻有一股笑意猛地在胸口醞釀,倒是把心胸里的怒火沖淡了幾分。

  不待他嘲諷出聲來,那邊上的其他商販卻已經叫出聲來:“這算甚精銳?不過是守備軍而已。乃下下之軍,比之梁山軍正兵差遠了,便是與上次俺去泥沽寨途中遇到的那一批,都不能并論!”

  “這是守備軍,還不如上一批?”耶律宗云詫異的道。如果這樣的隊伍只是守備軍,那梁山軍的戰力倒是要另外一說了。

  他可是知曉梁山軍制的。守備軍只算得上遼國的各漢州鎮兵,與梁山軍正兵的差距,就像遼國的漢州鎮兵與皮室軍、宮分軍的差距。

  “那是自然。上一批俺遇到的守備軍乃是外州兵馬,眼下的人乃是滄州本地兵馬,剛招募一月光景,剛做訓練。俺家小兒早前被調來任都頭,就在其內。”商販雖是滿口貶損的話,但眉宇間卻是掩不住的炫耀之嫌。

  耶律宗云臉色禁不住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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