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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章 好主意,真智多星也

  金富軾,新羅王室之后,慶州金氏之中堅也,兀自卻是金氏中擁王派之代表。王俁竟也極信任此人,并不為他出身慶州金氏,便就對其‘另眼相看’,端的不易。

  前遭為高麗國使臣,前來齊魯朝賀,延留至今日。

  前后算來,已半載有余。

  “金富軾尚在國賓館住著,似也知道有人在監視,遮莫三兩日便到海東商社去一趟。后者是高麗人新開的一家商棧,總部登州,益都有其分號,臣已上稟的。”陸謙點頭,這事兒他有印象,還吩咐諜報司著重注意。

  “鴻臚寺問及他何時歸國,兀自推說身體不適,說犯有心悸之癥,不調養得當,不敢遠行。其為高麗國使,自不可使些腌臜手段當失了體統,恁地便憑他滯留。此人上月且去了登州,本月初又走了一遭濟州,于益都城內,常進茶館瓦舍閑坐。臣估摸著,他當是要細細探看些我軍的消息。”

  陸謙雖然在齊魯已經全面推行鄉兵制度,實則就是那篡改版的保甲制,沒有了強令檢校,還推行了身憑,但整個齊魯對于有心人來言兀自如一漏風窩棚樣兒。陸謙聽了只是做笑,“那便隨他則個,遮莫千試萬慮,其一撮爾小國,量也成不得禍患。”

  就是拷貝也不是說拷貝就能拷貝的。那高麗國內正值王權不振時候,而陸謙的一應制度,其基本點便是權柄操于上手,高麗國要學也豈是容易的?不然緊緊是一鄉兵,就能叫地方豪族明目張膽的擴充自我手中的實力。

  話分兩頭,且不提陸謙這里。只說那益都城內的金富軾。這日又有了新的舉動,卻不是再到茶館瓦舍里逛蕩,而是去了戲臺。

  何為戲臺?那就是陸謙著人編演的雜劇。此類行事雖以元雜劇最是有名,可萬丈高樓平地起,非是早前無數年來夯實的基礎,遮莫雜劇可在蒙元時期一枝獨秀?

  那卻是從漢唐時候就已有了雛形,經兩宋時期發展演化,這才在蒙元時候盛開綻放。

  陸謙只是將現有雜劇的形式與他記憶中的戲曲組合一處,叵耐一臺戲非只要四五人物,直恁地死板了。所謂社會大舞臺,人生一場戲,生旦凈末丑,樣樣皆俱全。排一出大戲,有幾十個大小人物,也是不差。

  這是陸謙的一大殺招。

  戲劇源自生活,但也高于生活,因為它是把生活總的一些東西集中起來,加以加工。體現出人生百態,抽象又生動,通過藝術的表現手法,亦或夸張的表達,亦或寫實的描述,營造出矛盾來,給人以劇烈的沖擊感,也反映了人們的向往和渴望!

  是以,在如今這個時代,戲劇的威力不次于后世的電影宣傳,其只要服務于政治,那就是一招威力巨大的殺手锏。至少現下陸謙組織的這支‘官’字當頭的表演隊伍,必是如此的。掌管著宣政司的智多星,一眼就看到了內中好處,恁么用心用意,可奈此等事非一朝一夕可成的,始落到今日才得以推出。

  益都城東,原本是一處草料場,現下成為了城內有名的閑玩之地,說書唱曲雜耍角抵的,應有盡有。那城內的頭一個戲臺就落坐這兒。

  如是今日太陽大好,天氣晴朗,依舊被本地人叫做城東草料場的這兒是人頭涌動。

  金富軾引著隨從來到這兒,戲臺子上正唱著所謂的戲劇。前排已坐滿了人,包裹最前的雅座。因是個新鮮事物,還不曾要錢收費,只要求不得擾亂秩序,進出皆隨意。但相對于后頭的長排座,前方放在十二張桌子,那就是雅座,有茶點果盤,卻是收費的。但此刻也早坐滿了人。

  金富軾仨就站在最后排,周圍人聲嘈雜,他一時都聽不清上頭在唱些什么,不過看那幾個戲子的樣子,那是一個肥頭大耳面帶奸猾之像的宋官兒,正讓一撥衙役押下一個后生的青壯,打板子。對面還站著一身穿錦袍的員外,摸著下巴處捻著的幾根胡須,好不得意。

  這一見就叫人明白,恁地是一對絕配——標準的貪官與劣紳。

  臺下一片怒罵的聲音,金富軾兀自細細觀察著周遭觀眾,看他們的穿著氣度,自然是有富貴之人,甚至一些還當是有官職在身的,可更多的是尋常人家的百姓。但他們皆看得十分認真,個個感同身受,怒火滿面。

  金富軾本對這戲劇并不上心,他可是很忙碌的,這些日子里,細細的觀察著齊魯的整個政治結構、官場職權劃分,以及各項政策制度,這些都需要他一一匯總,而后經海東商社傳回高麗。這要不是在報紙上見到了這個名字,他都不會來這玩鬧之地。有這個時間他寧愿去茶樓探聽些消息來。可金富軾知道,新聞報不一般。別看梁山軍近日里放開了報紙批號,各地方州府,若是原因都有權創辦地方報紙,但新聞報的地位依舊牢不可破。對于金富軾言,上面的每一個字都不容錯過。

  也是這般,他才有了今日之行。而也正是看到了眼下這一幕,金富軾是陡然驚醒,原來這就是戲曲。不,不是戲曲,這是人心啊。

  “好個宣政司,好個智多星。一個雜劇就能玩出這般花樣,唱貪官污吏,唱土豪劣紳,就是要百姓恨這些人,如此自然就擁護了梁山軍。好主意,真是個好主意。”金富軾心里面默默記下這一條。他早前可全然沒有想到的。

  這種戲劇百姓們喜歡看,就是他都能看的進去。若是編排一些梁山賊入寇高麗的惡事、劣跡,在民間一遭傳揚開,那豈不是……

  “咕咚,咕咚……”金富軾的心臟打鼓一樣挑動,劇烈,劇烈。

  他這些日子在齊魯可不是白做的,很清楚,齊魯的這一套制度對底層百姓的誘惑力多么巨大。那城外鄉村的鄉兵,一個個年青后生,十個里頭有七八個怕是奔著參軍入伍去的。士兵的素質且不去提,只說士兵的斗志和積極性,那就不是高麗兵可以相比的。還有梁山軍正兵那絕對豪華的武備器甲,高麗國就是拼到破產,又能武裝出多少人來?

  齊魯百姓的收益比之高麗的尋常百姓,那是高出猶多。官府稅賦收入自然也是極多,話說梁山軍的免稅都已經過去了,到了六月里就要征收夏稅。若是可能,金富軾很希望留下來看一看梁山軍的夏稅收入。但他知道這希望不大。

  他能在這兒賴到四月里,一大原因是陸謙不再。不然,金富軾他不敢的。這等事就也只好叫海東商社留心了。

  “你們且記著那戲臺上的唱念脈絡。”兩個隨從都是精通文墨的人,低聲應了。

  金富軾便獨自離開戲院,在這周遭轉悠了來。正因為看重那戲劇,所以他才要表現的對之無視才好。

  而話說這里的確是熱鬧,雜耍百戲,看的叫人眼花繚亂。這益都城早年只有兩萬戶,滿城也就十萬人上下。現在據統計來,卻是二十萬人只多不少。

  二十萬人,在高麗,除了大而破爛的開京外,還沒有第二座城池能超過二十萬人的。但是開京真就超過了益都嗎?

  在金富軾眼中,開京就是拿來與益都相比,都有些不夠資格。

  偌大的開京城,除了那些達官顯貴和寺院廟宇外,又有幾個平民之家能有一套像樣的房屋的?他們許是連最基本的生活物資都無法保障,怎的好叫他們去賞玩百戲娛樂?

  開京城昔日那基數巨大的平民、賤民,他們的生活水準是怎樣的?眼下益都城內百姓的生活水準又是怎樣的?

  金富軾是一個能臣,書已經讀進了骨子里,這等人物心中都有一個執念。這個不給毀滅了,這等人就不會降服。陸謙從沒去想過招攬金富軾,縱然這人能說一口流利地道的東京口音,他也從沒想過從高麗主動招攬人手,不為別的,只是沒有必要。

  也是看高麗的那些豪門世家不順眼。這氏那氏的,給他一種魏晉門閥感,最直接的印象就是王權不興。是以,高麗的士子啊,不僅叫草根出身的陸謙很是覺得違和,更叫現下的陸大王不爽。

  而金富軾呢。已然很清晰的認識到彼此的差距,可他一心里卻都是輔助君王,振興高麗。

  在一處大碗茶鋪坐下,只點了一壺清茶,要上兩碟點心,卻是不吃一個,只是為了歇腳。飲上一口,先澀后甘,回味無窮。來齊魯半年的光景,金富軾都已經愛上了這一口。

  就聽旁邊一副座頭,三個大漢圍著,其中一個說道:“兄弟,你不要焦躁。哥哥日后好歹要與兄弟完娶一個,教你歡喜便了。絕不失信。”

  金富軾掉頭去看,就見三個大漢都是健壯男兒,年紀相差仿佛,就是面上神采不一。其中一個正是勸說,另一人又羞又悶,最后剩下一個面上帶笑,只不做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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