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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章 老臣賀喜陛下

  耶律淳的作為就像一顆炸裂的驚雷,在益都城內響起,驚起了無數的人。

  竟然把聚寶盆拱手相讓,這人是怎么想的?

  羊絨那東西一經問世便惹來了無數雙眼睛的羨熱,那就好似棉布一樣,蘊含著無窮的利益。

  更是一件大功勞,讓皇帝陛下親口說下“此乃一大功”的殊勛,雖然外人都不甚理解內情,但這有什么關系呢?只要知道它代表的是甚,知道它的不凡就是了。

  現下耶律淳他竟然放棄了,主動與之做出割舍?

  “這廝腦子有坑吧?”無數人同時間里發出了同樣的疑問。

  他們理解不了耶律淳的難處,只是看到耶律淳‘有身份有地位’,對比商賈和一般人言,耶律淳的資本已經足夠雄厚了。那羊絨與棉毛混紡雖是利益巨大,不可能他們自己吃獨食,卻也絕對可以占據一塊利潤不是?

  就像陸皇帝先前想的一樣,答里孛的面子在那兒擺著呢。很多人都認為,陸皇帝不看其他,只一個答里孛也不能看著耶律淳吃虧的!

  不過很快,耶律宗雷出仕的消息傳揚開來,益都城內官民紛紛恍然大悟,自以為自己懂了。

  用一個“聚寶盆”換取一個孫子早幾年出仕的機會,這若單純的只從“交易”上看,自然是筆賠本買賣。但誰都知道他們的皇帝陛下是個仁義的,難不成還真會看著耶律家吃虧不成?

  只要讓皇帝老子記住了你的好,這才是耶律淳一門真正的好啊。

  外界的紛紛擾擾陸皇帝全都不在乎,時間已經臨近年底,北面的女真人,西南的趙宋都派來了使臣請見,消息傳到益都,他自無有不允,但兩邊的人現下都還沒有抵到益都。

  而內部,各級官府和大小官署都已在為一年的工作做最后的掃尾和總結了,只有身為皇帝的他老人家這段時間卻甚是悠閑。

  陸謙不討厭悠閑,享福么,現下他已經學會了享受生活。雖然在這個科技落后的世界里,電子產品和娛樂精神遠不能于后世相媲美,可作為頂級的上位者,卻是從來不會缺乏娛樂和放松的手段。

  歌舞厭煩了,還有雜耍說書,相撲角抵,還有打牌麻將,再不成就去校場跑馬,現今的御馬監里可養了十多匹名駿。

  陸皇帝玩不來那些文雅的游戲,比如下棋,詩詞歌賦附庸風雅啥的。

  也不喜歡看戲,縱然那畫本都是叫人照著他的指點來寫的,比之傳統的才子佳人,以及寒門舉子中狀元,青樓花魁妙眼識英杰,而后寒門狀元娶了大家的小姐,貼逼又貼錢的青樓花魁做了小妾的狗血美滿,那種奇葩的價值觀是煥然一新。但陸皇帝還是不愿意瞧看。

  這種被他拔苗助長的戲曲,實則就是宋時的雜劇唱曲的改版,雖然極得本時空土著的歡迎,然陸皇帝卻怎么看這么別扭。

  他寧愿聽人說書。

  內務辦的著書局養了幾十號人,一個個都是文筆不凡的,專門來為陸皇帝寫宮廷畫本·小說。這待遇放到后世真是有錢都難辦到。

  而除了以上這些,陸皇帝現在還學著玩起了熬鷹。雖然益都周邊并無獵場,他也沒有走火入魔。

  再不是就是彎弓搭箭,或是拉人打一場馬球……,陸皇帝的無敵身手現如今也只能在馬球場上一呈英豪了。

  何況還有后宮的美人,還有幾個小蘿卜頭。縱然沒有山水游園,沒有一座座或華麗或巧妙的園林供他心上,陸皇帝這日子也充足的很。

  偶爾,起了興致,他還會與人出宮溜達一圈。

  所以,只要有錢有權,那在任何時候都能過的舒舒服服。

  冬天里沒暖氣,那可以用地龍取暖。宮殿的地下都有火道,火道在地面有洞口,在外面燒火,熱氣通過火道傳到屋內,又有專門的排煙措施,是被稱為地龍。給陸皇帝的感覺一點都不比暖氣差。

  夏天沒有空調,也能有水龍解熱。這是李唐時候的先人玩過的‘發明’,與那地龍一般,都是陸皇帝起的名字,也是陸皇帝想出的法。他那日翻看雜文游記,看到記載著唐朝時的趣事。那時的貴人多建造涼殿靠近河邊湖邊,盛夏之時將水引入殿中的地下暗道,用水車或其他機械傳動設備,帶動循環制冷,再配上轉動的輪扇將冷風送入殿中,真是清風送爽。有詩為證:窈窕瑤臺女,冶游戲涼殿。

  故而,紫禁城內便有了水龍。

  那宮殿的下方,不止埋得有排煙通道,同時還有大量的銅管。到了烈日炎炎時候,由畜力水車從水井中提取冷水送入專用的水塔,打開閥門后,冷水進入銅管,排入宮中的蓄水池中。如此過程,屋內再多的熱氣也進給帶走了,感覺比空調更是舒服!直將夏日里的用冰數量直線拉低了好一截去!

  小日子過的更舒坦的同時,也趁機給益都東西兩個工業園區增添了兩個新的經濟熱點。

  陸皇帝的享受在益都城內就是一個風向標,無論是地龍還是今年才出現的水龍,一經面世就如那羊絨一樣吸引了無數雙的眼睛。

  滿城的貴人都希望自己有樣學樣,緊跟著皇帝步伐。就像早前的水晶玻璃片。

  但這么多貴人都擠在一時間要貨,哪里能成。那不管是鋪設水龍的工人,還是施工需要用到的銅管,可都是有限的,需要根據房間大小而專門特質的,便是水塔和畜力汲水器也都需要專門的技術人才指導。整個事宜直到進入了八月,天且都冷了下,方才告一段落。

  而到了九月,陸皇帝只看著淄水和彌水兩處工業園區的新增產值數量,笑而不語。

  從六月開始,兩處工業園區的工坊、作坊數量,較之先前的幾個月的增益,就有明顯的提高。

  因為水龍的出現。益都城內的熱潮叫商人明顯看到了賺錢的機會。從水塔所需的鐵管、閥門,到水龍所需的銅管,還有畜力水車所涉及到的大小零部件,這些就都是新增工坊的著眼點。而且明顯可以看到,新增的那些工坊、作坊,產品更加單一,更加細碎。

  所謂的畜力水車作坊,更不用說就是一畜力水車組裝點。這很像內務辦置下的馬車廠。

  名義上是生產馬車的地方,實則就是一組裝地,因為馬車內里的大小零部件,甚至是馬車車板,都被內務辦外包了出去。

  這種新的生產模式,直接刺激了兩處工業園區大量小型工坊,乃至是家庭作坊的出現。

  而現在的水龍,那就是一個新的經濟刺激點。

  整個夏天陸皇帝的心情都是極好。

  工業的發展果然需要良好的效益回報和寬松的政治環境,而偶爾一兩個新鮮的經濟刺激點,也真的能起到不小的作用。

  熱鬧了整個夏季的水龍,可不就證實了這一點么。

  待到八月中秋過后,馬會擴招的第一批會員公布,那本就吸引了數不清的富商大賈齊聚益都,又恰逢摩尼教南下。方臘直向轉運使下了一價值二百萬貫的大訂單。從麻布、生絲,針頭線腦,到鐵鍋、鐵勺、菜刀、斧頭等金屬制品,再到釘子、鐵釬,乃至大塊的鐵錠和一輛輛的紡車與織布機……

  這些都是日常生活中所要用到的器物,是人衣食住行都離不開的器物。如此一張大單,直給本就熱鬧非凡的益都商界,憑添了一把烈火。

  而后就是明公國的成立,那對不得已的讀書人來說,不失為一條好去路。對于商人而言,更是如此。

  想想看,摩尼教上下上百萬人南下,加之他們已經征服的土著,這是一個多么大的新增市場啊。

  而且這還只是四藩之一。

  方臘一事讓整個中原騷動,也叫南洋諸多土著王國單產心寒,原因就在于如他這般強藩,陸齊朝還有三個呢。

  那是不是就意味著,陸皇帝還需要尋找三個地方來安置他們?一在北,兩在南?

  而那三藩在封邦建國時候,是不是也如方臘一樣要帶走大批的軍民呢?那不管被分到哪里去,可都是一巨大的新興市場。

  馬會與封藩建國相配合,那爆發的力量絕對是112的。

  更不要說,陸謙已經有可信的情報顯示,他的那個大計劃已經不再是秘密了。也就是說,大齊的功臣已經在與商賈力量近一步合作中。或許那孔家人的身份都已經是一個公開的秘密也保不準。

  不過這點不用理會。

  孔家人的‘作用’本來就不是要施加在那些商賈身上的,甚至它的作用目標也不是那些讀書人,而只是廣大的平民百姓。

  商人無論在現代還是在古代,為了利益都可以踐踏一切,這丁點也不稀罕。

  不然,滿清的八大皇商如何會出現?那是晉商永久的恥辱。而87年爆發的“東芝事件”也震驚了整個世界不是嗎?

  讀書人也是一樣,不管在這個時候,還是前五百年后五百年,孔老二始終只是他們捧著的一塊招牌。在刀劍強權面前,讀書人從來不成氣候。

  反倒是那些普通老百姓,他們心中的價值觀,才是真正絕對一個國家命運的所在。

  陸皇帝拿孔氏做文章,為的就是打破老百姓心中的某些觀念,趙宋一百六十年的統治,是挺短暫的,卻已經給華夏這個民族印刻上了自己的標記,陸皇帝需要把它徹底的摧毀。在百姓的心中,這個中國人口基數最大的群體階層中,刻錄下自己的意志。

  因為占據著絕大多數人口的老百姓才最直接的影響著中國的新一代人。

  是“萬般皆下賤,惟有讀書高”,還是“好男兒志在四方”,這點很重要。

  如今時間已經走到了年底,陸皇帝還沒有拿到全國的數據統計,在如今這個時代,要做好這個統計數據可是很不容易的。

  但他手中有益都城兩大工廠作坊聚集區的確切數據,有濟南和濟州兩地手工業變化的詳細調查。

  “三地同比資產增長皆在三成之上。老臣賀喜陛下。”宗澤還是雷打不動的內閣首輔大臣,這是一個心中有著生民二字的人,也是一個聰明的人,他的政治傾向始終明確無比。

  故而,他首輔職位就始終牢固不可動搖。

  陸皇帝的不少計劃在他看都有些過于兒戲,甚至有些輕佻。不像陸皇帝打仗時候最喜愛的正面碾壓,而是另辟蹊徑,劍走偏鋒。

  只是,事實勝于雄辯。益都、濟南、濟州三地的數據已經在表明,皇帝的想法并沒有錯。

  事實上這也是歷史的滔滔大勢。

  那明清時候的會館,后世的一個個同鄉會,一個個私人會所,可不就是現今馬會的低配版嗎?人是需要溝通的。

  馬會就提供了這一平臺,再與“封藩建國”結合一處后,其所爆發出的力量是極大地。現在,這股力量方才嶄露頭角,還遠沒有進入鼎盛期,卻已經成績喜人也。

  “霖翁,如今可還有擔憂?”陸謙笑瞇瞇的,三地的確切數據和詳盡調查報表,寫的可不止是三地投入到工坊之中的新增金額累計,和與往年同比的增長幅度。更有它們的生產總值,原料來源、人工收入、工坊主的純利益收益,繳納的稅金,以及工人數量和工人的薪金水準。

  在宗澤心目中,中原之大卻有無數失地之百姓,中國缺乏的永遠是土地,而不是人力。他現在還看不到未來工商業與田畝爭奪勞動力的那一幕。

  在他看來,工商逐利,縱然再違背圣道,卻可以吸納富裕民力,這便是大利。而且百姓可從中得利。

  那益都一地只工匠便過兩萬人兩工業區,從織工、皮匠、篾匠、鞋匠,到木匠、鐵匠、銅匠等,人人收入不菲。至少在益都這般大不易之地且能養家糊口,如此之地若能有上個幾十處,那豈不是便可叫百多萬戶百姓衣食無憂?

  宗澤最擔憂的便是商賈無仁義,也就是說他擔心商賈會死命的壓榨工人,叫后者干的比牛多,吃的卻比雞還少。

  根本不知道工商在發展過程中會有多么殘酷的宗澤,也根本不知道工商業發展中終究會卷走多少人力的宗澤,此刻只有滿心的歡喜。

  陸謙心里呵呵的。商人們若是能克制住自己的內心貪欲,始終用一個相對高的薪水來雇傭工人,那才有鬼呢。

  后世英國人稱霸世界的時候,泰晤士河上不知道飄蕩了多少女工和童工們的冤魂。那可不只是孟買的紡織工人凄慘,賺起錢來六親不認的資本家,對于本國百姓也手下無情的。

  身為穿越者,陸皇帝如何不知道“資本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他的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流著血和骯臟的東西”。但人生理想并非只在東亞這一畝三分地上稱王稱霸的陸皇帝,他不止想要征服中亞與印度,還希望涉及天方,更希望在幾十年后能小批量的移民美洲。這一切計劃都需要超級強大的國力來支撐,只憑一個農耕中國,恐是難以支撐。更何況陸皇帝希望為中國一舉打掉正史上讓神州蒙羞受辱的禍害根苗……

  經過一千多年的發展,儒家本身所蘊含的先進性在趙宋一朝已經耗損代價了。

  就像那巔峰,你昨日達到了人生最巔峰,那今天的時候你就已經在走下坡路。

  宋儒的理念不能說沒有一丁點的可取之處,那是真正的圣人保準,太高了,紅塵中的生民實在很難有人達到。便是那所謂的朱子,扒灰、陷嚴蕊、玩尼姑等諸公案就都是假的誣陷的么?須知道空穴了,才會來風啊。

  作為一個治理國家的指導思想,千千萬萬的官員他們自己都達不到水準,再用這個指導思想去治理整個國家,這豈不是有點‘空中樓臺’了么?

  所以,陸皇帝堅決掰掉了宋儒,鏟去了理學,再大力發展工商,大力對外殖民,他自己都不知道這樣做會讓華夏在數百年后變成什么一副樣子,這個時空的歷史又會走向什么方向。但他就是做了。而效果現在看還是不錯。

  急速擴大的地盤稀釋了中國的人口密度,現在只有方臘一人建國,那還不是很明顯,等到一個個藩國建立了,這些個新生國家為了在新的土地上迅速站穩腳跟,怕是每一個都會揮著大旗來中原招攬移民。

  那時候,人均十畝、二十畝的都拿不出手。沒有個人均百畝,甚至是土地不限量,只需耕種三五年便就是你家的做口號,你都不好意思來招募移民。

  這會極大地吸取中國的剩余人口,跟新興的工商業產生劇烈競爭。屆時,國內的工坊工廠的東家若不跟著提升工人待遇,他們憑什么留住工人呢?而現如今的田畝租賃制度也多少能保證百姓的生活,那做工若不比種地更掙錢,他們又憑甚要人離開田畝?民間的剩余勞動力總是有時盡的。

  中國現下的情況與約翰牛,或者是我大民國時候,是完全不同的。除了出賣自己的勞動力,給資本家們做牛做馬,他們還有種地吃飯和遠赴海外移民兩條路可走。有了余地,自然會叫資本自己麻爪。

  到時候,‘市場經濟’么,二者間自己會在無數次試探和交鋒中達成平衡。

  “陛下,內務辦總管李道求見!”

  宗澤高高興興的回去了,陸皇帝喝了一杯茶,接著見下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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