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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七章 男子漢,大豆腐

  明月灑照在滔滔長江水上,茫茫水面只有片片銀鱗閃爍。

  化名司馬光海的藤原吉野睡不著覺,披衣而起,出了船艙房間,到了船甲板上,看著兩岸在漆黑的夜色下只能隱約看到一個大致輪廓的岸畔,臉上閃過深深地痛苦。

  身后還跟著二個親衛,這兩個海東野女真出身的護衛,一個胸口挨了一刀,一個長槍刺在了腰窩上,但卻甚盡忠職守,到了這時還兀自時刻守衛著他。

  此時天尚未亮,但他知道自己已從揚州逆流而上,抵到了金陵境內。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這句話據說是出自陸皇帝本人之口,藤原吉野十分認同。他覺得中國的安保司再有神通,這個時候也應該想不到他會悄悄來到金陵。

  藤原吉野此時年二十五歲,身材顯的有些瘦,披著錦袍,不時還咳嗽一聲。時間回溯到五年前,他還是一個健壯的武士,但五年的時間足以讓他變成了一個傳統的中國士族,一個外表看起來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讀書人。

  就連他手上的膙子都掉光了。一雙手像女人一樣皙白凈嫩。

  這艘船是他早時候埋下的一顆暗棋,非是這艘船的幫助,非是這顆棋子的功勞,他與近衛文忠已經跟著身邊忠實的護衛通通死在泰州以東的漫天蘆葦蕩里了。

  船是一艘不大的貨船,常年往來大江南北,以運貨運鹽為主業。

  司馬光海此刻已經變成了趙曄,成了一名小鹽商。在眼下這個通信不暢的時代,只要有錢,只要肯下功夫,想要弄出幾個真實的身憑來,絕不是難事。

  八月里的江風已經有幾分冷涼,藤原吉野卻半分不覺得寒冷,因為他的一個錯誤決定,讓他在揚州的一系列布局都飛灰湮滅,手中的力量更因此折損嚴重,他自己都原諒不了自己。

  這是一次重大的失敗,對于他的職責而言,對于他身后的人言。

  兩個野女真護衛始終一言不發。藤原吉野也不知道在外頭站立了多久,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半邊身子都是冰涼的了。

  “回去吧。”深吸一口氣,冷氣直入肺腑。藤原吉野猛地一抽鼻涕,打了一個打噴嚏。

  往事不可追,真正的勇士要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么。再說了,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往生極樂也是一大善事也。

  “……自從上了岸,俺已經許久沒再有這乘船破浪的感覺了。長江比之汪洋來雖只是一條小河,可現在一眼望去入目都是水,倒是讓俺想起了從前。”

  “船艙那般的逼仄,有甚好懷念的?俺現在是只覺悶的慌。弟兄里有幾個傷口還在惡化,發起熱來,必須上岸才是。”

  “急有甚用?咱們現下是見不得光的老鼠,要看上頭人做主,你且做忍耐吧!”

  “忍也無須忍耐多久。從揚州到金陵,眨眼的光景罷了。天亮后必能靠岸。”

  船艙內還剩的護衛們在低聲細語。

  藤原吉野聽到他們的說話聲,心中沒有半分感慨。別看之前被安保司追擊時候他們拼死力戰,用二十余人死傷,換得了他和近衛文忠,以及其他幾個重要人物的脫身。但為了籠絡這些人,他背后的勢力又付出了多少代價呢?

  一切都只是交換。

  至于這些人言辭里的不敬,藤原吉野自嘲的一笑。他現下這般灰溜溜的帶著殘部,逃離巢穴,這樣狼狽不堪,還不能讓人有不滿嗎?

  從西伯利亞刮來的強烈北風呼嘯著掠過一望無際的金湖北岸的茫茫大草原,給人們帶來的絲絲寒意。

  金湖就是后世的齋桑泊,因為靠近后世的阿爾金山,陸皇帝就定其名為金湖,順帶著給翼只水也改了個名字,叫做金江。

  翼只水的名字在很多人耳中都是無比的陌生,可它后世的大名卻被無數人耳熟,那就是額爾齊斯河。

  齋桑泊就是額爾齊斯河上游的一個湖泊。

  這里是遼國真正意義上的西北邊陲,生活著粘八葛部,也就是乃蠻部。歷史上鐵木真統一大草原時候的一強勁對手,那時候的乃蠻部大汗自號太陽汗,坐擁有十萬大軍。而現在的乃蠻部那就是原先遼人用來看門的一條狗,如今換了主家,卻依舊是一條狗。

  這條狗“看家護院”的目標是西北方的克普恰克汗國,一個剛剛皈依了一神教的草原汗國。

  他們是突厥人中的一份子,整個汗國更該說是一個部族大聯盟,是由基馬克,烏古斯及克普恰克,佩切涅格人突騎施,康勒,可薩,馬扎爾,阿兒根,保加兒,烏孫,阿勒班悅般,杜拉特五部,葛邏祿,閽兒阿特等部落組成的集團,后續加入九印乃蠻及十二十字克烈等部落。

  面對組織性更為縝密的東方游牧民族,他們并無大的競爭力,但也曾一度讓喀喇汗國頭疼。甚至于東西喀喇汗國的分裂都有他們的一份力氣在。

  陸齊朝征服了契丹之后,自然也繼承了契丹的遺產,甚至還主動出兵北海貝加爾湖,只因為那地方是蘇武牧羊之處,陸皇帝就覺得那里只能屬于中國。哪怕不能形成有效的統治,也先插個旗圈占了去。把那里的斡朗改人收為附庸。

  而克普恰克汗國自然而然的就也進入了他的視野。

  好歹是一個汗國了,比真正的部族聯盟更具先進性,陸皇帝本來給克普恰克汗國準備了一個好對手。霍國公田虎。

  然而這鳥人卻死活不愿意待在那里,因為他覺得那地方太苦寒了。

  于是田虎的霍國就成為了一個仍然停留在紙面上的國家,陸皇帝把后世的伊犁地區借給了田虎落腳,可很顯然的,伊犁河谷地帶是不可能真的給田虎的。現在田大王正帶領著他的軍隊向著伽色尼王朝挺進,這是陸皇帝給耶律大石找的幫手,也是今后田虎的立足之地。

  阿富汗那地方很關鍵的,有必要立一個封國。

  金湖北岸岸畔,茫茫的大草原上赫然聳立著一座黑色的堡壘,與一旁那滿滿的綠色形成了鮮明對比。

  城頭上,一個年輕的軍官正雙手包臂,以冷峻的目光觀察著周圍方圓百里的情況。如果不仔細觀察的話,人很難將這個皮膚黝黑,眼神銳利的青年,與數年前在益都走馬章臺,沉迷于青樓楚館中咸陽侯世子爺,裴宣的長子裴云聯系在一起。

  當年的裴云可是有“玉面小侯爺”之稱,生的唇紅齒白、面如冠玉。

  卻不想草原上的疾風這般的凜冽,僅用了三年不到的時間,便不止把裴云身上殘余的紈绔氣息吹得一干二凈,更塑造出了一個真正的軍人。

  比起八街九陌熱鬧繁華的益都來,草原上的生活,軍隊中的生活,無疑是枯燥乏味的。兩年多時光,駐守金湖城的裴云,既沒見過金陵碼頭山一樣的黃金寶石,也不曉得陸齊上層正在掀起的駙馬熱、皇子妃熱。陪伴他的只有蒼穹、草原、以及每日例行的操練與巡邏。

  兩年多時間里他沒有回過一次中原,除了寫過幾封家書回去外,再也沒有同家人有過任何聯系。無法對父母跟前敬孝道,固然讓他覺得愧疚。可金湖城太平無事的氣氛卻更讓他覺得焦躁。

  要知道,他從一開始時候,就沒想過要‘男子漢大丈夫’。去武略院讀書是順應潮流,那時候陸齊貴胄文官類子弟,多入武略院,但這卻絕不是所他自幼就有從軍入伍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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