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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鐵塔兵、拐子馬

  北門的激戰,從深夜直至天明,月光褪去,晨曦初現,喊殺聲音漸漸平息。

  金沉鷹冷冷抽出六沉槍,兩條金槍上面都沾染上了烈士的碧血。他緩緩起身,目光中帶著敬仰,望著那位威武不屈的對手。

  盧俊義就站在他的面前,坐騎快馬騰云已然仆地,碩大的馬體上插滿了箭矢;而盧俊義本人,甲胄碎裂,容貌盡毀,胸口插著一支致命的雕翎箭,咽喉處被金沉鷹的六沉槍洞穿。

  玉麒麟的雙眼仍舊睜著,瞳孔中燒著不屈的怒火,熱血可以流盡,斗魂永遠不死。盧俊義人雖戰死,但膝蓋并不彎曲,如柱石般矗立,掌中金蘸提盧槍猶自直指北方!

  祝永清手提利劍,獰笑著過去,想要斬下盧俊義的首級。那桿插在盧俊義心口的雕翎箭,正是出自他的暗算,金兵能圍殺了力殺四門的玉麒麟,祝永清當居首功。

  不過他剛想上前動手,便被金沉鷹斷喝止住:“不可,此人是南國忠臣義士,只可殺卻不可辱!祝永清,某家不準你欺他的尸身!”

  金沉鷹是大金國兩大武道宗師之一,地位堪比魔彈子,深受阿骨打、吳乞買的信任,番兵番將多是他的徒子徒孫,因此一旦他開口說話,就算不比狼主尊崇,卻也能一言九鼎。如祝永清這等漢奸,又怎敢逆他。

  他們這邊正商議如何處置盧俊義的尸首,外面卻有殺聲震天再起,有小校過來報告,說是宋國有援軍提兵繞營而過,忽從左翼山頭現身,以騎兵開道、步兵配合,沖刺突襲而來。

  原來及時雨宋江在營盤坐等到三更天,不見城中有炮聲響應,就猜到盧俊義報號引援一事出現了意外。吳用也恨自家用計過險、再出紕漏,卻誤了盧員外的性命,正不住自責時,卻有神機軍師朱武獻計,提議借助夜色掩護,翻山奔襲金營側翼。

  宋江用了朱武之計,在清晨時分,穿插到了金兵側翼,從深山中現出兵鋒;以霹靂火秦明、雙槍將董平、沒羽箭張清三員騎將開路,又讓黑旋風李逵、赤發鬼劉唐、拼命三郎石秀尾隨著接應。梁山好漢們揚眉并肩,虎吼狼嚎,帶著滿腔的憤怒,如同炸雷,在番兵番將人群中爆裂開來。

  友軍既不可靠,就只能自力更生。梁山好漢決心以一己之力,同虎狼般的金賊決一死戰。狹路相逢勇者勝!

  宋江放棄了幻想,他也豁出去了,由小溫侯呂方、賽仁貴郭盛前后擁護,一齊殺入敵陣。霹靂火秦明、黑旋風李逵勇不可擋,好似虎入羊群,霎時如同利劍,直殺得人頭滾滾,金兵驟然受襲,隊列眼看就要混亂。

  但番兵左翼主帥卻是完顏婁室,此人鷙勇果毅,諳于兵略,乃是金邦中第一能征善戰的良將。在真實歷史世界中,婁室縱橫大半個中原,平遼、敗夏、滅宋屢建戰功,所向無敵。

  富平之戰,便是此獠引左翼金軍,擊潰了張浚所統五路宋軍,立下首功,若論武勇韜略,兀術遠遠不及此人。

  婁室突遭襲擊,處變不驚,展示出良將的素養,從容布局、指揮若定,一面控制人心、組織番兵死守營盤抵御,另一面調集起精銳騎兵,反穿插到梁山軍的右翼,伺機發動反擊。

  被婁室派去充當重任的將領也并非尋常將領,乃是真實歷史中圍困太原、敗殺小種相公種師中的銀術可。此人兵法嫻熟,滿腹智計,也是一位善于駕馭騎兵、勇猛無匹的良將。

  霹靂火秦明一馬當先,掌中狼牙棒風車般的輪開,番兵有略微近些的,不是被砸破了頭,就是被折了背。他這邊正在耀武揚威,猛然間,對陣中涌出一隊和尋常番兵截然不同,包裹在騰騰殺氣眾、隱藏在漆黑陰暗處的勇悍強兵來。

  但見這隊強兵,都披著雙重厚重的鐵兜鍪,周身皆穿綴長檐飛角,其下配有氈枕,渾身上下如同鐵塔一般,口中喊著番語,盡管不明所謂,但秦明卻能意會出他們所喊的是什么:

  “常勝!常勝!”

  丑郡馬宣贊莽撞,不知高低,領軍沖殺入銅墻鐵壁,只聽的“沙沙沙”連響,不知有無數的刀劍從四面八方砍來,宣贊被圍住槍挑劍射,不一時便喪身在亂軍之中,只把霹靂火秦明看得目瞪口呆,他殺伐半生、身經百戰,何嘗見得這等強兵?

  霹靂火正待冒死一搏,卻有混世魔王樊瑞趕到,他也看到宣贊戰死,鐵塔兵厲害,當下勸阻秦明,不讓其過去送死,隨后披發仗劍,口中念念有詞,施展出妖術來對付強敵。

  樊瑞施法,虛空中自有妖龍現形,狂風四起,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有無數砂石都往番兵番將臉上打將過去,但鐵塔兵中臨變不驚,口中繼續大喝“常勝”,隨即便有沖天血光從彼方軍陣中高高揚起,霎時在半空中組合成一尊修羅血煞。

  這血煞形成,便揮動掌中長達數丈的鐮刀一掃,頓將樊瑞召喚出來的妖龍截為兩段。樊瑞被破法,仰天吐出一口黑血,面如金紙,險些昏死過去,所幸由秦明看到,一把夾住馬去護住。

  鐵塔兵受了修羅血煞斗氣的激勵,氣勢大漲、戰斗力大增,轉守為攻,如同一群瘋獸般殺入梁山軍中,撕咬格斗,以血換血,靠著鐵塔般的甲胄和大宋最能戰斗的梁山精兵拼人頭。

  論勇武,論血勇,梁山好漢并不輸給鐵塔兵,但比指揮配合、比裝備武器,梁山好漢就比不過具有傾國之力的大金雄獅鐵塔常勝兵了。

  梁山軍的突破攻勢終于受到遏制,同鐵塔軍陷入到絞肉機般的戰局,直殺得兩族好漢鮮血漂擼、尸堆如山。

  正在這時,銀術可帶著金邦另一隊強兵穿插到了梁山軍的側翼,開始結陣準備沖鋒。

  石秀、劉唐、歐鵬、鄧飛受了吳用差遣,一邊廝殺,一邊嚴防金兵繞到側翼襲擊,早就傳下將令,一旦這邊出現敵人,誓死也要截住。

  因此,他們這隊人馬,最先發現了銀術可的奇兵。當石秀等人見到這群敵人出現,都不禁心頭倒吸涼氣,免不得有恐懼之意。

  歐鵬道:“石秀哥哥,金狗這是什么部隊?那馬身上都披著生駝皮甲,馬頭上俱用鐵鉤鐵環連鎖著,每三十匹一排。沖擊氣勢驚人!”

  鄧飛道:“馬上軍兵俱穿著生牛皮甲,臉上亦將牛皮做成假臉戴著,只露得兩只眼睛。箭射不穿,槍扎不進,如何對抗?!”

  劉唐也道:“馬上長槍硬弩一排排,讓人望而生畏!

  歐鵬道:“敵勢難以阻擋,我等不如暫退!”

  石秀怒吼道:“胡說!我等兄弟追隨宋哥哥多年,可曾見過聽過后退的梁山好漢?!軍師再三交代阻援任務,我們若退,兄弟們怎安?今日無非是人在陣在,人亡陣亡!”

  劉唐朗聲大笑,脫下袍甲,裸了身子,抱起一口高過一人的斬/馬刀,說道:“石秀兄弟說得好,無非今日,有死而已!”

  這一群好漢便抱著必死決心,憑著血肉之軀,去硬憾金邦第一強軍,縱橫白山黑水無敵、殺盡過十萬遼兵的鐵甲拐子馬!

  慷慨赴國難,視死忽如歸,一寸山河一寸血!

  銀術可將長槊一揮,拐子馬滾滾踏來,帶著排山倒海的氣勢,摩云金翅歐鵬步行如飛,掌中樸刀寒光閃閃,霎時便被圍入無盡煙塵之中,血肉、馬蹄、鐵甲、刀芒,四下里橫飛,第一個隕落在鐵蹄槍陣里。

  鄧飛一時不慎,被一名拐子馬騎士的長槊刺穿了胸膛,滿口鮮血傾瀉而出,石秀看到,心如刀割,遠遠喊道:“眾家兄弟,我等本在梁山泊上快活,都是隨著宋江哥哥來此,致有今日之慘死,可有怨言?!”

  鄧飛噴出一口鮮血,用盡氣力答道:“兄弟你說哪里話!今日能為國死難,青史留芳,雖死猶生,何怨之有?”

  火眼狻猊突然爆出響雷般的聲音,一把將刺中他的金邦騎士扯下馬來,雙臂用勁扭轉這廝的頭,奮力轉動,只聽頸骨折斷聲響,卻早已了賬。

  “撲哧、撲哧”兩聲,左右又有兩支長矛刺入鄧飛的身體。

  “殺賊!”鄧飛血染戰袍,沉沉倒下,立刻就被拐子馬踏碎。

  劉唐見鄧飛戰死,不哭反笑,發出獅子般的聲音:“我兄弟慢走!哥哥我自當趕上!”掌中斬/馬刀受了感應,迎風怒號,連續斬斷了一排的馬腿,連環騎士紛紛落馬,劉唐趕上砍瓜切菜,直劈得滿地都是血漿。

  眼見劉唐越戰越勇,銀術可親自出戰,他縱馬鬼魅般的現身在兩軍陣前,揮舞馬刀,將掌中銀弧一閃,赤發鬼碩大的首級沖天而起,碧血染紅長空。

  石秀麾下的將士,在拐子馬的連環包夾之下漸漸損失殆盡,但正是他們用自己的生命,換來了梁山軍穩住戰局、卷土重來的機會。

  宋江、吳用見潞安州內無人響應,金兵鐵塔兵、連環馬戰力兇悍,又從探馬處偵查得知了陸登捐軀、盧俊義戰死的真相。

  梁山好漢們義憤填膺,對孫浩恨之入骨,又怎肯繼續在潞安州糾纏。此處并非決斗的好戰場,城中友軍都不愿配合,而敵人早就布置好圍城打援的圈套,以兵法來論,這就是一個絕地。

  宋江克制住自家兄弟的怒意,做出了戰略撤退的決定,以雙槍將董平、小李廣花榮等能征慣戰的將領為首,調軍隊徐徐向南。

  梁山好漢們決心,要把所有血仇留至二狼關再予以清算。

  拼命三郎石秀死戰力盡,遠望著已然轉危為安的梁山兄弟們,面容上露出滿足的笑容,銀術可指揮著拐子馬圍逼過來,都放下了長槊硬弓,綽起撓鉤套索,做起生擒石秀的美夢。

  石秀舉起樸刀,抵住自己的咽喉,蔑視了銀術可、拐子馬隊一眼,望著南方呼出最后一聲:“公明哥哥,我石秀盡力了!卻沒有丟梁山好漢的臉面啊!”

  言罷,橫刀一刎,那脖頸處的滿腔熱血并做濺射,直射了銀術可等人一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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