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望塵青子,王寶樂沉默。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旁人無權也沒有資格去阻止,無論是尋道還是殉道,對于修士而言,尤其是對于到了他們這個層次的修士來說,這……是人生的追求與目標。
終歸,都要走出這一步,去看看外面的星空,去看看真正的世界,去感受一下自己這么多年來所修,到底是什么,去知曉……自己追尋的,又是什么道!
對此,王寶樂心中也有復雜,但最終千言萬語于心底,只化作了一聲輕嘆。
“小師弟,能再稱呼我一聲師兄么?”看出了王寶樂心底的波動,塵青子微微一笑,很是溫和,他知道,自己這一次走出,結果未知,或許……身死道消也不一定。
對此,他沒有畏懼,也不后悔,唯獨……有些遺憾的,是似乎很久沒有聽到那個讓他覺得溫暖,也覺得自己似有存在意義的稱呼了。
從師尊隕落的那一刻,他們的同門情誼,已然割裂。
而這句話,他也從來沒有說過,唯獨此刻,他很想在臨走前,再聽一聲大師兄這兩個字。
王寶樂張開口,可這兩個字,卻好似卡在了喉嚨里,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但卻右手抬起,在自己眉心狠狠一拍。
這一拍之下,他身體轟的一下震顫起來,四周冥氣波動間,星空仿佛都在搖晃,王寶樂身上的氣息,也在這震顫中,猛然爆發。
隨著爆發,他的身后直接就幻化出了前世之影,先是那薪火神族的驚天動地,隨后是僵尸的氣息滔天,接著是魔刃,是怨修,直至小白鹿身影幻化后,這些前世之影屹立在王寶樂身后,屹立在天地之間,氣勢越發恐怖強悍。
每一尊,似都蘊含了無窮氣勢。
每一道,似都可撕裂蒼穹虛無,鎮壓八方。
隨著王寶樂修為的提升,隨著他五行的加深,他的前世之影也一樣得到了飛躍,此刻在這轟天震地,撼動星空的爆發間,王寶樂抬起雙手,慢慢在身前合十。
動作緩慢,似他要做的事情,對他而言,也很是困難,可其雙手卻無比堅定,漸漸隨著雙手的靠近,他身后的前世之影,也都彼此慢慢重疊在一起。
直至王寶樂雙手徹底碰觸到一起的剎那,他身后的所有前世之影,也全部的融合在了一起,于陣陣混沌之中,衍化成了……黑木板!
與之前曾出現過的黑木板不一樣,曾經多次被王寶樂展現出的本體,都是虛幻之影,唯獨這一次……不是虛幻!
而是真實存在!
只不過顯然就算是王寶樂如今修為不俗,但也還無法將完整的黑木板本體顯露出來,所以這出現的黑木板,只有一成區域是真實的,其他九成依舊虛幻。
隨著黑木板的出現,哪怕只有一成是真實,但也在剎那間,就爆發出了滔天氣息,波及范圍之大,使得整個石碑界都在震顫,旁門圣域的七靈道老祖,也是心神震動,神色凝重。
還有就是月星宗的禁地內,瀑布前的山崖上,盤膝坐在那里似悠久歲月的月星宗老祖,此刻也睜開了眼,看向星空。
“時間,快到了……”在這月星宗老祖的喃喃低語里,王寶樂身后的氣息更為磅礴,好似他整個人,化作了一個源頭般,讓石碑界持續震動,眾生都心底浮現莫名的膜拜之意。
塵青子那里首當其沖,強悍如他,居然都退后了幾步,目中露出精芒,凝望王寶樂的同時,也看向那黑木板。
他知道自己小師弟的來歷,可就算是這樣,此刻依舊還是在親眼看到后,心神掀起強烈波動,隱隱的,猜測到了王寶樂想要做什么,神色頓時復雜。
“小師弟,你……”
只是,他的話語還沒等說完,王寶樂合十的雙手,已然松開,其右手驀然抬起,向著身后形成的黑木板,其一成真實所在,一把按去,沒有任何話語,只是額頭青筋已然鼓起,狠狠一掰!
轟的一聲,那一成區域的黑木板,在王寶樂自身的意愿下,直接就斷裂了小部分,被他生生的掰下了手指大小的一塊木條!
總體去看,只有黑木板百中之一,但因其存在的位格極高,所以哪怕只是一條,也一樣是驚天至寶。
而黑木板這里,外力是無法摧毀的,唯有其本身……才可自行斷裂,而斷裂所帶來的影響,自然不小,所以在下一瞬,王寶樂身上氣息也都劇烈的波動,面色也都蒼白起來。
不過這種影響,不是永久,木有再生之力,所以給予王寶樂一定時間或者是機緣后,還是有恢復的可能。
此刻抓著這根木條,王寶樂沒有遲疑,抬頭看了塵青子一眼后,驀然扔出,使得這木條直奔塵青子。
這是王寶樂唯一能做的,他無法眼睜睜看著塵青子就這么的破空而去,他能感受到這里的兇險,所以,他送出了自己的一截本體黑木。
此物的最大作用,就是氣運上的鎮壓,而這種鎮壓……若用在自身的話,能讓神魂看似被鎮壓,可實際上卻是被保護起來。
如此……就算是最終失敗,或許……也能因這一點的存在,使神魂就算也崩潰了,但真靈還在,有輪回的可能。
塵青子揮手,沒有去接,而是將這木條卷回王寶樂的面前。
“小師弟,此物我不要!”
“不是給你,而是借你,記得……要還我。”王寶樂一樣揮手,木條再次飛向塵青子。
塵青子沉默,半晌后輕嘆一聲,將這木條拿在手里,緊緊的握住后,他抬頭深深的看了王寶樂一眼,忽然開口。
“小師弟,我離去后,若有一天,星空化作了血色……”
“那代表,我失敗了。”
“血色的星空,是我的道血所化,其內也會有我一縷神念,你可以感受的到,那神念里……有我要對你說的話。”
“小師弟,再見了。”
“小師弟,石碑界有生也有死,一如陰陽,世間萬物大致如此,有明,就有暗……你知道師尊,為何只收了我和你為弟子么……”
“有些事情,我成功了,你就不需要去承受與知曉了,我若失敗……是師兄無能,你要自己……走下去了。”
“小師弟……再見。”塵青子深深的看了低著頭的王寶樂一眼,似在等待什么,可等了幾個呼吸的時間,也沒有等到,最終他眼神黯淡的轉身,向著虛無走去,一步一步,背影蕭瑟,眼看就要消失。
“師兄!”
“活著回來!”王寶樂猛地抬頭,用生命最大的力氣,大聲開口。
塵青子身體一震,他終于等到了這個稱呼,此刻沒有回頭,可卻長笑回蕩,那笑聲里帶著無憾,帶著執著,帶著開懷!
一步,踏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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