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蘑菇名為蜘蛛蘑菇,因為它有八條觸須,不留意看,就像一只蜘蛛,劇毒,即使是六級魔獸吃了,也會在一刻鐘內死亡,不過,只要把蘑菇內的毒素清除干凈,蘑菇就成了無上美味,姬家有一位前輩,吃了這蜘蛛蘑菇后,念念不忘,之后每年都會來一趟宮氏城,就為了這道蜘蛛蘑菇。”宮光瑞道,他的聲音柔和,語速把握的很好,平緩的語氣說來卻又強烈的說服力。
“看起來就讓人食指大動了,這湯,有什么說道?”劉危安很奇怪,九頭蟲的心臟和蜘蛛蘑菇讓他大開眼界,不用想,第三道菜定然也是大有來頭。
“容我賣個關子,先品嘗,我再說。”宮光瑞微微一笑。
“哦?我就不客氣了。”劉危安拿起了筷子。
“請!”宮光瑞做了一個邀請的動作,目光卻瞥向相傅靈蕓,相傅靈蕓的表情冷漠,壓根不感興趣。
九頭蟲的心臟看似一整個兒,實際上,已經用鋒利的刀片切成了一小塊一小塊,劉危安夾起一塊放入口中,一剎那,他的表情變成了驚喜。
“入口即化,除了油脂的香味,還有一股奶香,沒有半點膻味,這是怎么做到的?絕了!”劉危安由衷感嘆,只要是魔獸身上取下來的材料,有一個通病,膻味難以根除,大廚最常用的辦法就是用酒和各種調料把膻味壓下去,而這道‘片刻不離’給他的感覺不是壓制,而是去除,這就好比把灰塵從面粉里面挑出來,幾乎是不可能的,但是‘片刻不離’做到了。
“很多人只能品嘗出脂肪炸過后的香味,奶香味道,少有人能嘗出來,‘片刻不離’能入兄臺之口是這道菜的榮幸。”宮光瑞點點頭,好的食物也得搭配好的美食家,否則就是對牛彈琴了。
劉危安夾起一塊蘑菇,蘑菇的表明色彩鮮明,肉質卻是雪白無比,這兩種顏色本來并不沖突的,此刻看來卻極富視覺沖擊,蘑菇送入口中,劉危安的表情再次發生變化,露出沉醉的表情,好一會兒才睜開眼睛。
“滑、嫩、鮮、脆,如果我沒猜錯,炒的時候用的是動物脂肪熬煉出來的油,最后又加了魚油提鮮。”劉危安看著宮光瑞。
“高!”宮光瑞直接豎起了大拇指,“如果不是沒有見過兄臺,我都以為兄臺以前吃過這蜘蛛蘑菇。”
“每個來《鮮之味》的人,宮公子都見過?”劉危安好奇。
“蕓蕓眾生,但是有些人生來如利錐于囊,宮某從小喜歡結交朋友。”宮光瑞淡淡一笑,從容而自信。
“這湯看起來最有故事。”劉危安拿起小碗,給自己舀了半碗,本想給相傅靈蕓也舀上的,但是看著相傅靈蕓一張生人勿進的臉,還是算了。
“這湯,名為‘相思淚’,喝的是湯,品的卻是一段凄美的愛情故事。”宮光瑞道。
“哦?才子佳人的故事,我喜歡。”劉危安端起小碗,慢慢喝了一口,突然頓住了,臉色驟變,相傅靈蕓一驚,宮光瑞卻是見怪不怪的表情,面帶微笑。
“好!”劉危安把半碗湯一飲而盡,臉上盡是驚嘆之色,“分明郎有情妾有意,卻不能在一起,不過,說到底還是女子不懂變通,若她不嫁人,或許就是幸福結尾,奈何,奈何。”
“如果今日不是戒齋日,在下定然要與兄臺痛飲一番。”宮光瑞眼中的驚訝之色一閃而逝,接著是敬佩。喝過‘相思淚’的人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個個都裝模作樣說品出了‘相思淚’的故事,實際上都是瞎講的,劉危安卻是真的品出來了。
“宮公子能說說這個故事嗎?”劉危安露出期待的表情。
“那是發生在西垂的事情。”宮光瑞走到窗口前,留給劉危安與相傅靈蕓一個修長而略帶孤寂的背影。
“才華橫溢的書生進京趕考,留下青梅竹馬侍奉公婆,結果書生一去不復返,整整八年未歸,突變發生在第七年,公公重病,無錢醫治,青梅竹馬萬般無奈嫁給了一直喜歡他的村長之子,村長出錢,公公得以活命,第八年,書生高中狀元回歸故里,他謝絕了皇帝的招婿,只為迎娶青梅竹馬。原來是他之所以八年未歸,是因為去趕考途中,遭遇馬匪,被擄掠到了孤島,費勁千辛萬苦才逃出來。當他見到青梅竹馬之時,青梅竹馬已是大腹便便,即將臨盆。書生了解前因后果,心中悲憤,投湖而死,青梅竹馬有心相隨,卻放不下腹中胎兒,整日郁郁寡歡最后郁郁而終。一位大廚聽聞了他們的故事,有感而發,遂做出了這道‘相思淚’。”
“這怎么是女子的錯,分明是書生的錯。”宮光瑞剛說完,相傅靈蕓就忍不住插了一句。
“書生錯在哪里?”劉危安看了她一眼。
“這……”相傅靈蕓一時語塞,但是她馬上又道:“女子錯在哪里?如果不是女子,書生的父親已經死了,女子是書生的恩人,書生應該感恩女子。”
“男子應該怎么做呢?”劉危安問。
“……總之他沒用,有用的男人不會讓自己的女人做出犧牲的。”相傅靈蕓皺了皺眉頭,一時間不想不到男子應該怎么做才能完美收場,但是又不愿意承認自己是錯誤的。
“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女子其實可以采取其他的手段,比如借貸,比如出賣田產,比如賣身為奴,對男人來說,都比嫁人更能接受。當然,可能是環境不同,女子當時確實是別無選擇。”宮光瑞開口了。
“有什么不能接受的,男人無非是不想自己的東西被別人碰而已,他也不想想,女人為了誰才這樣做的,忘恩負義,不忠不孝。”相傅靈蕓哼了一聲,很是不屑。
劉危安苦笑一聲,又給自己舀了一碗‘相思淚’,慢慢品嘗著,一碗喝完,感嘆道:“人世間,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宮公子認同嗎?”
“是啊,我們一見如故,卻偏偏是敵人,實在令人遺憾,劉危安,你還有什么遺言?”宮光瑞臉上的微笑依舊,眼神卻不復溫柔,凌厲而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