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外人看來,他卻是不勝酒力,醉倒在席上。
不遠處,飄蕩的紅色衣擺微微一旋,似乎回首望了一眼,猶豫片刻,才繼續落足。
沒人認得出她是誰。
面紗掩映下,只露出一點映日絳唇,膚白如脂。
有那么一瞬間,郭如意心中殺意高漲,幾乎就要趁機出手,將那醉酒的男人殺死。
不過這樣一來,她不僅暴露了自己,還未必走得出這個城主府。
這是有神通境強者在場的地方,城主賀應泉、府尊孫行武,以及其他幾位應邀的高手,正在后堂宴飲。她有信心逃過一個神通的追殺,卻沒把握在幾個神通的圍攻下全身而退。
更何況,她也不相信,南冥就真的那樣毫無設防地醉倒了。
“難道他已察覺我的殺意……如此作態,只是在引誘我出手。”
郭如意心中暗凜。
再三思慮之下,她按捺住內心快脫韁而出的殺意,強迫自己不再看他,而是把目光轉向角落里的另一個南家人。
角落里,南弦雨與烏城的世家子弟同坐一桌,正在胡吃海喝。
近兩年來,烏城的家族勢力風云突變。郭家慘遭滅門,南家卻有崛起之勢,已被其他世家奉為龍頭。
南弦雨雖然沒有修行的資質,但是憑借其兄長拜入府尊門下的威勢,地位也隨之水漲船高,氣焰更加跋扈。
席間,阿諛拍馬之辭滾滾而來,讓他渾身舒坦。
這時忽有人問道:“我說南少,令兄今天怎么沒來赴宴?我還想著沾你的光,去敬上幾杯酒水呢。”
“哈哈,你們這就不懂。我家大哥向來一心修行,這種凡俗的宴會是不會參加的……”
南弦雨打了個酒嗝,醉醺醺道,“不過沒關系!你們的心意,我替他領了,回去以后一定帶到……帶到……”
“說的也是,大少爺是神仙中人,又怎會與我等凡俗為伍……”
“對對對!都怪我唐突……”
又有人話鋒一轉:“說起來,那位武會第一不也是你們南家的?不知南少與他是否相熟,不如引薦一番?”
聽聞此言,南弦雨打個激靈,似乎酒都醒了些。
他下意識地朝南冥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瞬間收回視線,眼里全是畏懼瑟縮。
這種感覺,大概就是從小欺負到大的鄰家孩子,長大后搖身一變,成了自己仰望不及的大人物……想想對方如今隨手就能捏死自己,南弦雨幾乎要慫進地里。
“怕什么?還有大哥在呢,他要是敢來報仇,我就去找大哥……”
他心中羞惱暗想,表面上卻裝作沒聽見,醉醺醺地起身:“你們……你們繼續喝著……我去解個手!”
別人要來攙扶,都被他硬生生甩開。
邁著踉蹌的腳步,南弦雨飄飄忽忽地走在杯光盞影中,只覺酒酣耳熱,想到外面去吹吹風。
就在這時。
他看見一紅衣女子從眼前掠過,似乎還對自己笑了笑。一陣奇異的香風撲面,讓他不禁心猿意馬,被勾起了色心。
“難道又是哪家投懷送抱的小娘子,哈哈哈……快到本少爺懷里來……”
酒壯色膽,南弦雨噴著酒氣就往前抱去,卻見那紅衣身影一閃,轉眼消失在人群中。
南弦雨撲了個空,還以為是幻覺,搖搖頭,繼續朝樓頂望臺而去。
到了望臺上,他發現已有兩人倚欄而立。
其中一個穿紫羅長衣,手執折扇,像是個溫文如玉的翩翩佳公子;另一人是個面容姣好的侍女,正與那公子言笑晏晏。
冷風吹來,讓他的酒意稍微醒了一些,然而心窩像是有一團火,被勾動的欲念無論如何也止息不下來。
“你是誰?”
正在談笑的二人回頭望去,見到是個一身酒氣的醉鬼,心中頓然不喜。
盈兒臉上露出一絲厭惡,呵斥道:“你不要過來。我家公子喜好安靜,你到別處去吧!”
“公子?哈哈……”
南弦雨心下哂笑,以他沉浸花叢多年的豐富經驗,早就看出此人是個女扮男裝的西貝貨。雖然臉上有著面具,胸部也束了起來,但那纖細玲瓏的身子骨,可是騙不了人的。
他也不戳破,只是哈哈一笑,瞇起眼睛:“可笑可笑,你們知道我是誰嗎?在這烏城地頭上,還沒有人敢與我南弦雨這么說話……”
“你姓南?”
玉面公子搖了搖折扇,聲音無喜無怒,“莫非也是南家的人,南弦風與你什么關系?”
“說出來怕嚇到你,他可是我親大哥!”
南弦雨臉上浮起“知道怕了吧”的得意表情,并等著對方面露惶恐,轉而來討好自己。
不過,那兩人只是微微一愣,就沒有別的反應了。
“都說龍生九子,各有不同。這下算是見識到了……”
玉面公子面具下的眼角一抽,顯然沒想到,那冷傲如雪的白衣刀客,其胞弟居然是一個令人厭惡的紈绔。
當下便失了興趣,擺擺手,示意盈兒將其趕走。
但南弦雨顯然不甘心。
這兩人甚是面生,肯定不是烏城的世家子弟,也不像修行者。他心中毫無顧忌,只想摘下那西貝貨的面具,一覽芳容。
根據他花叢獵艷多年的經驗,這等氣質身材,多半是個極品的尤物。
可不能輕易放過了。
南弦雨“嘿嘿”淫笑著,猛地上前一步,抬手扯向玉面公子的面具。盈兒驚呼一聲,玉面公子冷眼看著,手中折扇一揮,就要把這登徒浪子變成死人。
然而手剛抬起,卻覺身子一陣虛軟無力,竟然提不起勁來。
“不對……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她臉色劇變,踉蹌倒退幾步,堪堪躲開南弦雨的一撲。
也是離得近了,她才猛然驚覺,南弦雨身上散發出一絲極輕微的淡香,宛如繞指柔絲,不知不覺便滲入毛孔。
——那并不是毒。
她的身體迅速發熱,臉上泛起桃紅之色,渾身靈力仿佛溶解在氤氳的春水中,懶洋洋提不起來。
“不……不好……”
玉面公子立刻意識到這是什么,頓時羞憤欲狂。
她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會有人敢對自己做這種事,想到自己可能遭遇的噩運,一顆心如墜冰窟,害怕得發抖。
——她寧愿死去,也不要被人玷污!
“嘿嘿……小娘子……你不要跑呀……嘿嘿嘿……”
南弦雨淫笑著再次撲了上來,他的眼中一片迷離,不知是酒意上涌,還是被別的什么所迷。
而玉面公子的身體,卻已不聽使喚……
“不要!”
她聽見一聲急切的驚呼,是盈兒撲了過來,用身體撞開了南弦雨。
迷迷糊糊中,她用最后的意識爬起身來,摸出胸前懸吊的玉符,捏碎。
接著,她便軟倒在地上。
夜空似乎漸漸變成了曖昧的粉色,風變得燥熱。
在失去意識之前,她隱約看見一個如狼似虎的身影趴倒在盈兒身上,瘋狂撕扯著衣衫……
“大膽狂徒!!!”
熱鬧的宴席中,驟然響起一聲飽含盛怒的暴喝,宛如晴空劈下的驚雷,震得所有人心中一跳。
他們抬頭向上望,只見漆黑的夜空掠過一道耀眼流光,停在城主府上空。
接著,又有幾道急匆匆的身影,陸續躍上樓頂。
這些身影散發著毫不掩飾的氣息,全都是神通境的強者,浩瀚的氣息張揚,壓得修為不及的人心神直顫,舉步維艱。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不少人心生疑問,但卻沒人敢貿然上去查看。
樓頂望臺上,盈兒的衣衫已被撕扯稀爛,大片春光外泄。而南弦雨正欲行不軌之事,就被含怒而至的神通境強者一掌劈飛,鮮血狂噴地摔在墻角。
那是個渾身包裹在銀灰甲衣里的男人,他是一直跟在玉面公子附近的暗衛,名叫夜一。
看著地上雖然失去意識,但衣衫依舊完好的玉面公子,夜一松了口氣,連忙俯身,將其攔腰抱起。
他的心中充滿了悔意,以及對自己的惱恨。
本以為在這城主府中,有好幾位神通境坐鎮,小姐又不混于人群中,應該沒有危險。
于是,在此地城主發現自己,并邀酒一杯的時候,他難卻盛情,便走開了一會兒。
可誰曾想,居然在這一會兒的功夫里,就發生了這種事。還好小姐并無大礙,否則主上絕對饒不了自己……
這時候,賀應泉、孫行武等其他幾位同席的神通境強者,紛紛趕了上來。
看見夜一懷中昏迷不醒的玉面公子,賀應泉臉色劇變,變得黑如鍋底。
他深深吸了口氣,沉聲問道:“她沒事吧?”
“只是受了一番驚嚇。”
夜一的聲音里透著冰寒,“賀城主,那邊的賊人你可認得,是你邀來的賓客嗎?”
“……認得。”
賀應泉面露苦澀,出了這種事兒,他也脫不了干系。
夜一冷冷道:“認得就好。他還有一口氣,請賀城主把他看好,等小姐醒來了,再行發落。”
“是。”
賀應泉不敢有異議。
他雖然是城主,掌管一方的諸侯,但眼前這人,卻相當于殿前欽差,能調用的資源比他可多了去了。
他又看向角落里奄奄一息的南弦雨。
心中不禁暗嘆:這烏城南家,怕是要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