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君之祿,為君分憂。
圣人才不管孫弗在那里抓耳撓腮,面如土色呢!
他的臣子他還不知曉,孫弗能坐穩大理寺卿這個位置,一來他確實是個能吏,二來他這個人很會用人,白貓黑貓能抓到老鼠的都是好貓。
也只有這種將品行與能力放在首位的人,才更容易接受阿俏,他這個當爹的,也真是操碎了心。
一行人出了平康坊,已經能聽到暮鼓之聲了,圣人見崔九想上賀知春的馬車,突然開口道:“崔九來這兒吧。”
賀知春有些擔憂,崔九摸了摸她的腦袋,“你今日做得很好,接下來看某的了。”
他說著,朝著圣人走過去。
平康坊離太極宮并不遠,因此圣人一等崔九上了馬車,便一巴掌拍了過來,“你長能耐了,領著阿俏在這里等著朕呢!”
崔九揉了揉腦袋,“沒有的事,臣哪里知曉今日圣駕會親臨呢?您來的時間不定,宮中出了這樣的事,臣想著今年您應當不會來了。”
“蒼姬平日里都不外出見人,也就只有在這時節才會掛牌。阿俏在賀家,也沒有母親疼愛。臣私心想著,若是能遇見蒼姬就好了,讓她給阿俏唱一支小調也好啊!阿俏她雖然嘴硬,可也想要有母親疼愛啊!孩子遇到了危險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不就是母親么?”
“可惜蒼姬不接受除了您之外的指名,某只好退而求其次,叫了旁的妙音娘子。”
圣人遲疑了片刻,“阿俏這么可愛,賀余的夫人為何不喜歡她?”
崔九心中暗自翻白眼,你父愛大發之后,腦袋都變成漿糊了么?哪個女人會喜歡自己夫君從外頭抱回來的孩子啊!
“賀夫人有自己的兒女。”
圣人嘆了口氣,“確是如此,能夠母儀天下,將天下的孩兒都當成自己的孩子的女人,也只有朕的皇后一人了。”
崔九閉口不語,對于皇后,他不予置評。
“阿俏日日噩夢,卻不敢宣之于口,她到底沒有長在您身邊,還以為您不疼惜呢。晉王若是當了儲君,哪里還有她的活路呢,圣人怎么忍心?”
圣人臉一垮,“你還真敢說,儲君人選是你能夠妄加議論的。你這孩子,當年明明是晉王的伴讀啊,怎么就成了魏王黨了呢?”
崔九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圣人此言差矣,大慶哪里有什么所謂的魏王黨呢?都是有心之人的有心之言啊!晉王連某這么好的伴讀都不要,可見有瑕;再說了某這個御史中丞也是圣人親封的,不就是圣人覺得,崔九說的話,并非沒有道理么?”
圣人白了他一眼,“晉王是個善良的好孩子。”
要不是你太討人嫌了,他會哭著求朕快把你送走?明明是你有瑕啊!
崔九冷笑。
圣人瞧得不自在,“你冷笑什么?朕說錯了么?”
崔九低下頭去,“臣不敢說。”
圣人惱火了,“天下還有你崔景行不敢說的?”
“圣人覺得某帶阿俏去平康坊聽小曲兒,是刻意在等著您。那么敢問圣人,您來平康坊的日子不定,難不成某日日都要阿俏來這里做個噩夢哭一回么?”
“就這樣圣人都覺得是刻意了,那晉王去宮中哭訴,就是全心全意信賴著父親了么?晉王與漢王交好,人盡皆知,魏王怎么能拿來威脅他了?魏王是傻子嗎?”
“三歲看到老,如果圣人覺得能夠拿親妹妹擋劍的人,能告自己哥哥黑狀的人是善良之人,那臣也沒有什么好說的了。”
圣人神情莫名的看了崔九一眼,“晉王告狀,當時只有他同朕二人,你是怎么知曉的?起居郎告訴你的?”
崔九暗道不好,嘴太快了啊,豈不是要被留下個窺伺宮闈的罪名。
“這還用說么?您沒有說,當然是晉王自己個放出風聲來的呀!魏王這不就因為圣人相信晉王卻不相信他,傷心不已。這天下還有什么,比父子生疑來得更讓人難過的呢?原本就是一脈相承,身體里流著同一種血呀。”
圣人若有所思,“朕知曉你嘴能說,那按照你的說法,朕不要疑心魏王,那么去疑心晉王就對了么?立了魏王,就能保全朕所有的兒女了么?”
崔九搖了搖頭,“臣并非此意。圣人立魏王也好,立晉王也罷,臣都是臣,有何不同呢?臣只是想說,圣人立儲君,原本應該立嫡長,嫡長不能,應當立賢。”
“一國之君,怎么能僅僅憑借善良不善良來評判呢?難道不應該是誰能夠給大慶帶來盛世就應該立誰么?”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圣人正當年,為何這么著急就非此即彼,應當好好的考察一番,方做決斷才是。”
“當然,臣因為阿俏的緣故,自然希望您能夠立魏王,至少魏王能夠不在意阿俏的命格,全心全意的保全著她,這是臣的私心。但是臣先是圣人的臣子,才是阿俏未來的夫君,是魏王的好友。”
“臣作為御史中丞,本職就是冒著圣人不悅的危險,來上表諫言。這大慶既是李家天下,也是百姓的安身立命的地方,是以臣懇請圣人,慎重抉擇。”
從圣人說晉王是個善良孩子開始,他心中就暗道不好了,魏王的感覺沒有錯,圣人的心已經偏向晉王了。
晉王年紀小,勢力與魏王一對比,非常弱小,讓人很容易覺得魏王結黨營私,以前有太子在前頭擋著,還不覺得,現在換了個對手,就非常明顯了。
圣人對魏王有疑心,開始忌憚他了啊!
如今他只能穩住圣人,不讓他那么快選擇晉王了,好在圣人因為阿俏的命格之事,因為晉王年幼之時拿阿俏擋劍之事,一時之間也難以下決斷。
但是魏王的確是快要出局了。
崔九的腦海中飛快的想著,圣人能把他的話放在心上么?
主要是他原本坐的位置就是偏的,如今大義凌然的,圣人未必會信啊!
都怪平時造孽太多,形象太不光輝了!明明他也是憂國憂民的好人啊!
果不其然,圣人笑道:“把你正人君子的臉收一收,朕瞧得奇怪。你當初在朝堂上借史諷刺太子,要朕易儲,可不是這幅面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