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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二章 古怪的遺書

  “黑蛇是朝著十五你來的吧。”

  孫弗一聽這顏惟清冷冷的聲音,又有些想哭,一個張仵作不夠,你還來?你們是有多見不得我大理寺好?

  張仵作窮慣了,顏惟清乃是世家子,只有他,可是有八個兒子要娶媳婦啊!

  顏惟清可不管孫弗心中的小人亂跳,直接將那遺書扔給了賀知春。

  賀知春接過來一看,第一感覺就是不忍直視。

  賀家人的字都很好,這些年隨著閱歷的增加,都各有進益。唯獨賀知樂,不進則退,字徒有其型,毫無風骨,一如其人。

  她仔細的看看,等看到“望父兄閑暇之余多顧念吾兒”之時,便將這遺書扔在了桌子上。

  然后扯了一把椅子坐了下來,“這個遺書根本就不是賀才人寫的,大侄子你說是不是?”

  顏惟清點了點頭,指著上頭的余字,說道:“十五你在賀家生活多年,應當知曉賀知樂平日是否會避父諱。”

  說起來,讀書人講究忠孝節義,對于君父,都是要避諱的。

  譬如寫的詞語中含有父親的名字,要不缺筆少劃,要不就用同義詞來代替,是不能夠直接書寫父親的名諱的。

  再譬如賀余乃是司農,有的時候,甚至寫這二字的時候,都要注意避諱。據聞有一人他的父親名叫岳,他甚至連樂曲都不聽,就為了避諱一個岳字。

  再有人父親名中含石,他便避開所有石頭,過石頭橋,都要人背著走過去。

  當然這是比較極端的人,但是書寫避父諱乃是人之常情。

  “賀家兄妹,提筆啟蒙都是同一人所教,在寫到余字的時候,會缺最后一筆。賀知樂的確是同家中失和,但是從小養成的書寫習慣,并不是那么容易就改變的。”

  賀知春說著,讓木槿到賀知樂的桌案上去翻了翻,但是并未找到寫有余字的筆墨。

  孫弗若有所思,“那要不賀才人就不是賀知樂,要不就是遺書是人偽造的。”

  孫弗這句話雖然頗為繞口,但卻極其有深意,進可攻退可守,全憑圣人意思。

  賀知春不由得感嘆,這個老狐貍!

  賀才人不是賀知樂,那么管她是怎么死的,寫的遺書就是狗屁,她又不是賀家女,給賀家還有太子蒙什么羞?

  賀才人是賀知樂,那么遺書是偽造的,那么遺書的內容也是狗屁,是污蔑。

  至于她是不是,圣人自有決斷。

  “云霞,去看看云霞院里,哪一個人的指甲縫里有黑色的絲線。”

  賀知春說著,用手指敲了敲椅子,指了指那條黑色的綾羅綢緞道:“這條黑綾用的并非是最新的織法,應當是一塊陳貨了,很容易掛紗,你們仔細看一下,若只是賀才人用來上吊的繩子,那么不大可能會掛得這么花。”

  “各宮早就都換了新的布了,這種布,要不是太監們用的,要不就是有人從外面帶進來的。”

  為什么很多一夜暴富的人突然穿了綾羅綢緞會覺得很拘束呢?

  因為綾羅綢緞太嬌貴了,手粗的人,隨便一摸,繭子就會掛壞布匹。

  宮中永遠用著最好的東西,怎么可能還有人愿意用這種布,賀知樂在賀家不富裕的時候就窮講究,更加看不上這種綢緞,何況還是黑色的,她只喜歡花枝招展的顏色。

  宮中貴人養尊處優,手都很嬌嫩,是以兇手應該是一個干粗活的下人。

  掛的絲去哪里了?當然是藏在手指甲縫里,細小的毛存在你的手上,不刻意去弄,一時半會能夠完全清理干凈的。

  前頭張仵作就說了,這個兇手是一個新手。

  新手總是容易犯錯誤。

  不一會兒,云霞就押著一個太監走了進來,跟著用腳一踹,將那太監踹著跪倒在地。

  “這人是在含梅院中做灑掃的,那日大,宮婢們多數都被叫去大殿中忙宮宴去了,他因為生得丑,留在院中。”

  宮中夜宴群臣,會從各宮抽調宮人太監去幫手,那些高位嬪妃身邊缺不了人,像這種低分位的主子身邊的人,多半是要被調走的。

  這個太監留在院中,的確是有動手的機會。

  那太監顫顫巍巍的,兩只手趴在地上,“太子,太子,不是奴。”

  張仵作走上前來,一把抓起他的手看了看,雖然很細微,但是當真能夠看得出手指甲縫里還有細微的黑絲。

  他二話不說,直接擼起了太監的袖子,見到他的手臂之上有幾道血痕,笑著對著那太監的頭拍了好幾下,“就你這么傻的人,怎么還學著別人殺人。你勒死賀才人的時候,她掙扎得很厲害,摳破了你的手臂吧?”

  他說著,怪笑一聲,然后用毛骨悚然的聲音說道:“昨天晚上,你躺在床上,是不是覺得耳邊有些涼……賀才人去尋你了,她在你的耳后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小太監嚇得跌坐在地,嚎啕大哭起來。

  賀知春揉了揉眉心,張仵作真是一個可怕的男子!

  “是奴,是奴殺的。奴家中窮苦,因此盜了宮中財物私下里販賣出去,奴想著年節的時候,宮中人多眼雜,于是又偷偷的送出去了幾件,卻被賀才人發現了,奴一時著急,就失手殺了她……”

  賀知春聞言笑了出聲,“我敢說,賀才人若是發現了,絕對不會告發你,反而會讓你幫她運東西出去。”

  賀知樂可不就是這樣的人。

  “你大字不識一個的,能夠寫得出同賀知樂一模一樣的字來?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那封遺書是誰給你的?”

  賀知春的話音剛落,那個小太監嘴角流血,倒地不起。

  張仵作臉色一變,上前探了探小太監的鼻息,搖了搖頭。

  賀知春嘆了口氣,同當初她在賀府之中沐浴之時,在浴桶附近發現黑蛇時的情形一樣。

  手段雖然拙劣,但是兇手的目的都實現了,殺人的卒子都當場身亡了。

  幕后之人對賀知樂出手,有兩個目的。

  一來是想要逼迫賀知春承認賀才人就是賀家女,讓賀家失信于人;

  二來賀才人遺書之事已經傳出去了,就算賀知春證明了這是假的,她不是自殺,是被小太監殺死的。

  但是誰會相信呢?大部分的人,都只喜歡聽丑聞,譬如太子逼死賀才人,然后仗勢欺人,拿個小太監來頂包,還編得有鼻子有眼的……

  流言說出口容易,想要收回來就難了。

  孫弗伸出手來,拍了賀知春的肩膀一下,像是摸到了燙手的山芋一樣,快速的縮了回來,完了,他成了大理寺第三個作死的人了。

  事情又陷入了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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