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姨家的客廳。
約有兩百余平米的洋房,裝修淡雅,周圍擺放著青花瓷瓶以及一些書法橫幅、山水墨畫。
仿佛空氣里都在彌漫文化氣息。
嘩啦。
藺青梅面帶笑意,給韓東倒了半杯剛剛榨出的橙汁:“小東,喝點橙汁吧。”
“恩恩,藺姨太客氣了啊。”韓東雙手接過,笑呵呵的,隨后抿了一小口。
昨天之事,他壓根沒在意。
哪怕藺姨不在天臺上,也要拯救在場之人。更何況是對自己有重恩的藺姨。
當初若非藺姨的幫助,他暫時接觸不到那么多的古董文物,根本不可能在高考之前達到三品。
那么。
假如他沒達到三品品級,是否還會引起師尊的注意?
這一點,尤為關鍵。
捫心自問,若是沒有師尊寧墨離,他目前也就二品品級,甚至能否達到極限之上,還是兩說。
所以。
媽媽陳淑的老友藺姨,乃是自己人生軌跡上的重要節點,對自己有著難以言喻的大恩。
沉吟了一會兒。
韓東忍不住問道:“藺姨,你的資金周轉出了問題?嚴重嗎?”
話一出口。
藺青梅眼底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幽深黯然,摻雜絕望,但她極力掩飾之下,韓東沒有察覺到。
這也實屬正常。
雖然韓東身為蓋世武者境,但只是五感敏銳至極,且具有靈感。論及察言觀色的能力,比不上沉浸商場多年的藺青梅,更遠遠不如姜沫章。
索性姜沫章今天不在。
“沒什么。”藺青梅喝了一大口橙汁,全數咽下,才溫笑道:“藺姨可不能再麻煩你了,一點小問題而已。”
韓東松了口氣:“恩,那就好。”
“小東,你午飯吃了那么多,再坐會兒,藺姨給你切點西瓜?”藺青梅笑呵呵的詢問道。
她可知道的。
韓東特別能吃西瓜,上兩次都是吃了整整一個西瓜。
“不用麻煩了,等會我還得找一個朋友,他正好住在附近。”韓東心里暖暖的,再次抿了口剛剛榨出的新鮮橙汁,里面還漂浮著橙子細條。
藺青梅搖搖頭:“好不容易來一趟,你也不多坐會兒。”
說著。
她再次給自己倒了點橙汁。
客廳內,兩人閑聊著。
但在客廳旁側的臥室里,木門輕開,姜靈呆呆的坐在里面,一言不發。
回憶。
姜靈在努力的回憶。
當初韓東首次抵達江南市之時,自己曾經談起別墅區,言語間還有一點倨傲輕視。
面對這位媽媽好友的兒子,她起初態度冷淡,不愿多言。
直到熟悉了以后,才算是韓東有了些認同,當做一個身份神秘的學弟。因為爸爸姜沫章,對韓東實在熱情。
但是。
這些懷疑、困惑的情緒,此時盡數化作滔滔不絕的海嘯,蘊藏震撼與驚詫的繁雜情緒,實在難言,幾乎淹沒了她的思維。
“別墅里住著真正的大人物。”
“那么讓這些江南市大人物都巴不得結識的韓東,屬于什么?”姜靈目光泛著茫然,屏息思考。
咯嗒。
她轉動了一下手里的碳素筆。
可怕。
她輕嘆一聲,聽著客廳里媽媽與韓東的閑聊聲音,倏然感到一股自嘲寂寥的滋味,小心翼翼的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
韓東究竟是何方神圣?
姜靈被嚇到了,不敢再想了。
別墅區內。
堂皇大氣的客廳,擱置純白的華美沙發。
韓東看了一圈閆蒼圖的藏品,然后才坐在沙發上,淡笑道:“你收藏的東西,真是不錯。”
“那是當然。”
閆蒼圖哈哈一樂,走到旁邊的冰柜里,拿出兩瓶尚未拆封的鐵罐飲料,擱在沙發桌子上。
嘩啦。
他全身躺進軟綿綿的沙發里,沉默了四五秒,輕聲道:“韓東,我也不與你遮遮掩掩……簡單來講,我的父親曾經是一位武宗境,但在十五年前,他死了。”
“那一年,我才十五歲。”
“當時聽到父親隕落的消息,我整個人都懵了,差點放棄了練習武術的信仰。”
韓東坐在沙發上,靜靜聽著。
這些言語,有點莫名其妙,難道師尊殺了閆蒼圖之父?但假如真是如此,閆蒼圖的恨意肯定刻骨銘心,不可能這般平靜。
下一刻。
閆蒼圖嘆了口氣,閉上眼睛:“我父親的死亡,便是因為你的師尊寧墨離。”
“哦?愿聞其詳。”韓東皺眉道。
“準確來講,當時是寧墨離提出了請求,我父親答應了……那一請求,答應便是等同死亡,無可避免。”閆蒼圖聲音帶著苦澀,沒看韓東,仍然躺在沙發里。
沉默。
一股古怪氛圍,彌漫周遭。
韓東抿了抿嘴,追問道:“什么請求?我師尊性格乖戾異常,是不是與你所說的有關?”
“對。”
閆蒼圖坐直身體,沉沉點了點頭。
兩人目光對視,誰都沒有開口,足足過了三五分鐘,閆蒼圖才搖頭失笑,悵然道:“算了,算了,不提這些。”
“我本以為你該知曉的。”
“沒想到,寧墨離不僅沒有告訴你當年的情況,甚至連宗門名字也沒告知于你。”
聞言,韓東臉色便是一怔。
最近這些日子,他日夜勤練武術,卻是忽略了這些。
“咳咳。”
韓東搓了搓牙花,頗感無語。
自己好歹也練成了畫山樁的第一山境,而且乃是蓋世武者境,竟然仍然不能知曉宗門之名。
拜師,早已拜了。
入宗門,也早就入了。
結果直到眼下,他尚且不知曉宗門之名。若是說出來,韓東自己都覺得尷尬無顏。
沉吟片刻。
韓東低聲問道:“我所在的宗門,叫什么?”
“你可別問我。萬一寧墨離莫名其妙的發怒,我可太冤枉。”閆蒼圖連忙擺了擺手,試圖避開這一話題。
但是。
閆蒼圖轉念一想,假如趁此告知韓東,說不定能拉近兩人關系。
反正寧墨離遠在蘇河市,而自己呆在江南市,哪怕寧墨離真的犯瘋也性命無礙。
“恩——”
閆蒼圖看著韓東的好奇目光,身體略微前傾,壓低了聲音,一字一頓的說道:“青山宗。”
時間流逝,如若流水,眨眼便已三日光陰。
距離華國武術生排序之戰,還剩一天時間。
唿唿。
秋風吹過樹林,吹至韓東的淡然臉龐。
他站在平時練習武術的樹林外側,盤膝坐在路沿上,目光轉動著思索之意。
“青山宗。”
“這名字著實不錯,簡單樸實,厚重滄桑,為什么師尊不愿意告訴我呢。”
足足想了三天,他也想不通。
想來也正常。
畢竟師尊的思維方式太過清奇,正常人根本猜不透……韓東秉著謹慎原則,沒問師尊,也沒過多溝通。
反正——
此屆排序戰的首名,他拿定了!
咔咔。
韓東活動了一番拳腳,掏出手機,再次確認明天的出發時間。
此屆華國武術生排序之戰的地點,正處于江南省邊界,由江南省的武術世界負責組織。
“這倒不錯。”
“明早直接坐車過去,免得提前出發,去了還要住酒店。”
江南學府的武術生,皆在校內練武。
而其他學府以及重本大學的武術生們,目前已經抵達江南省,居住在排序戰開啟地點的附近地級市。
簡而言之。
凡是有資格參與排序戰的武術生,已經全數集結于江南省內,只等明日的序幕揭曉。
這是前所未有的盛況。
五大華將為首,以睥睨所有在讀武術生,另外還有近百位高位武者境的武術生,中位武者、下位武者也約有兩三百人。
激烈!
僅是簡單暢想,便注定激烈萬分。
但饒是如此,韓東臉龐依舊淡然。
他不悲不喜,無有情緒化的波動,仿佛巍峨不動的巨山。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宛若分斷白云流水的清澈,透露出了一股超然韻味。
“唔。”
“湯岳函他們已經前往了武術生聚集之處,打算考察其余武術生的武力層次,做出妥善應對。”
韓東嘀咕了一聲。
他手指點動屏幕,剛打開與張朦的QQ聊天界面……靈感之內,便感到遠處傳來一股強烈至極的惡意。
劇烈!
仿似沸騰的火山巖漿,翻滾洶洶惡意,散布昭昭炙烈。
哪怕曾經碰到的白狐妖魔,也遠遠比不上這股惡意的可怖,簡直堪比深淵地獄般的幽邃難名。
“誰?”
韓東還以為是一只將級妖魔,猛然站起身,眼眸閃過冷冽無雙的鋒銳,看向道路前方。
那是一名青年男子。
他面如冠玉,舉手投足間散發著高貴典雅的氣息,身上穿著精工細致的紅色正裝,仿似一抹盛開世間的燦爛血色。
啪嗒。
啪嗒。
他一步步走向韓東。
這名青年正是云海學府的武將境武術生、楚達燁。
“呵。”
“五大華將之一、楚達燁。”韓東揣起手機,迎著午后日光,淡淡開口道:“誰給你的膽量,對我釋放惡意?”
眾所周知,自己乃是靈感蓋世。
至于是否在武者境具有入化之術,韓東并未展露,估計武術生們也無從知曉。
那么。
面對自己,竟敢流露這么深沉的惡意。
楚達燁吐了口氣,猶如猛虎凝視一般的站定前方,緩緩道:“蓋世韓東,你應該知道我父親死了。”
韓東面無表情:“那是你父親,與我何干。”
楚達燁嘴角扯動了一下,眼眸銳利如刀鋒,沉聲道:“你能救,為何不救?憑什么眼睜睜看著他死。”
咔咔。
韓東晃了晃右腕,聲音淡漠:“我不想救,為何要救。”
此生前行,不需他人指點。
且這一世,亦不再供奉章程規矩。
除了內心的心念與底線,任何條例不可加于身,一切枷鎖不能縛于心。
“好,好得很!”
楚達燁那雙璨若星辰的眼眸,閃爍出了毫不遮掩的殺機,一字一頓道:“知道么,你會后悔。”
“哦。”
韓東抬了抬眼皮,內心毫無波動。
參照師尊寧墨離的思維方式——凡是有潛在威脅的,凡是有可能做出危害舉動的,凡是一切不確定因素的,盡殺之。
而與寧墨離不同,韓東暫時只能做到提早預防。
譬如。
楚長傅去世之后,在不了解楚達燁為人的情況下,韓東請動了下位武將尚樺,時刻護在爸爸韓聞志的附近。
防患于未然,警惕于未生。
韓東向來不忌憚以最大惡意揣測陌生人。
當初的宏石事件,只有一次。
但這也是最后一次,韓東絕不允許再出現第二次,所以在與楚達燁碰面之前,便已經提前布置妥善,確保至親們的安然無恙。
換而言之。
至親們若是無礙,韓東何懼之有?
時至如今,假如啟動瘋魔態,他自己都感到恐怖至極,根本不需擔憂區區一個楚達燁。
下一刻。
楚達燁瞇著眼睛,掏出手機。
“我說過,你會后悔。”
“恩……首先我得承認,你有一個非常可愛的妹妹。韓茜她應該比我的弟弟楚聞材強多了。”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韓東面無表情的抬起眸光,靜靜凝視著面帶微笑的楚達燁,仿佛一尊來自遠古的蠻荒巨獸,掙脫樊籠,睜開雙眸,徹底蘇醒。
他沒動用靈感,因為不需要。
他也沒啟動呈液內力,因為后果太嚴重。
但他知道。
眼前這名面如冠玉的楚達燁,已經注定了死亡……因為自己要殺的人,追盡天涯海角,沒誰能攔得住。
唿唿。
蕭瑟秋風,憑空增添了一抹凜冽滋味,宛若蘊藏鏗鏘寒意。
倘若有學府學子在此,怕是心臟都要攥緊,沉甸甸的,定要感到不可抑制的恐慌感。
但楚達燁乃是武將,面龐仍有微笑。
“呵呵。”
“蓋世韓東,初次見面,我便送你一份上好的禮物。”楚達燁握著新款蘋果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嘀,嘀,嘀。
拖著長音的響聲,傳徹周遭。
楚達燁刻意打開了免提,令手機聲音顯得洪亮,哪怕隔著十米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倏然間。
電話接通了。
楚達燁微笑看著韓東,開口道:“喂,怎么樣,可愛的小韓茜弄到手了嗎?”
緘默希聲。
電話內沒有傳出絲毫聲音。
楚達燁皺了皺眉,繼續道:“事情可是已經辦成?放心,該給的好處,我一分都不會少。”
下一刻。
電話內傳出一道和藹可親的溫善聲音:“我是寧墨離,我要殺你全家。”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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