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賁離世,皇帝下令罷朝一旬,而且諭令咸陽禁絕百日婚慶表示哀悼。
大秦都市報同樣再次在頭版頭條登載了王賁逝世的消息和祭文,用整整一張報紙四個版面詳細介紹了王賁的生平簡介和其為大秦立下的豐功偉績。
但這次民間的沉悶悲傷情緒不如王翦去世持續的那么久,隨著王賁葬禮結束和寒冬過去,咸陽的悲傷氣氛在寧靜中很快開始消退,取而代之的春天如期而來的溫暖和輕松。
城南的圖書館工地在停工一個月之后,一月初,天氣轉暖冰雪融化后重新開始,隨著土石工程的完工,眼下每日牛車馬車絡繹不絕的往工地上運送砂石木料和水泥鋼筋,民夫刑徒的號子聲響徹整個咸陽,沉悶的咸陽慢慢開始變得熱鬧起來。
民間最近討論最熱烈的不是即將正式開始動工修建的圖書館和京師大學,而是織布機和紡紗機。
對于普通百姓來說,即便是皇帝去世,也不會比吃飯穿衣更加重要。
而對于商人來說,王賁這種頂級王侯和他們八竿子都打不到邊,因此王氏父子的去世在富豪商賈之間也不過是聊天之時嗟嘆惋惜幾聲罷了,該吃飯的吃飯,該喝酒的喝酒,該掙錢的……那必然不能放棄。
而在參觀了城南木器工坊的織布機和紡紗機之后,許多商賈早就按捺不住,許多人紛紛托關系走后門想要前去拜訪清河侯,希望能夠得到織布機和紡紗機的生產授權,而且還有無數其他郡縣的商人在得到這個消息之后,千里迢迢的冒著嚴寒來咸陽查看織布機的生產過程。
一個多月過去,隨著報紙登載織布機紡紗機的消息,加上來往于咸陽和各地之間的商旅口口相傳,織布機的功效被無限放大,有傳說一日可織布十匹甚至二十匹,而且紋理平直細膩,比普通的腰機和織機織出來的布質量好的多,因此東南盛產苧麻的郡縣商人更是群情激動,晝夜兼程趕路來咸陽打探消息。
而這些人中,甚至還包括如今風頭正盛的水泥和煤鐵商人,因為他們都從這個消息之中嗅到了無限的商機。
因為根據大秦法律,為了鼓勵民間種麻織布,布稅是最低的稅種,而且布還可以抵糧稅甚至徭役。
隨著鋼鐵水泥行業的快速發展,特別是當初為了刺激鋼鐵水泥的發展推行的為期兩年的免稅和三年的半稅保護期即將過去,再過一年兩年,水泥廠和鋼鐵廠的稅收會提高一倍,雖然只有十稅一,但對于這些商人來說也是一大筆的支出,特別是這些年快速發展,鋼鐵水泥一直供不應求,從開礦到生產,所有的企業都不得不提高工資招收足夠的人手,如果再提高一倍的稅收,那么廠礦掙的錢必然會少很多,而且鋼鐵和水泥都是極度勞累的重勞力勞動密集型企業,需要的全都是身強力壯的成年男子,而這些人也是工資最高的群體,工資太低了根本就招不到人。
在稅收和人工費用等生產成本不斷提升的前提下,有些小的鋼鐵水泥廠開始考慮轉型或者投資別的項目。
而織布機的出現就是一次絕好的投資和轉型機會。
“侯爺,家主在信中說了什么?”
清河別院之中,已經開始回華夏錢莊主持工作的范采盈帶回來一封書信,是范氏家族范顒寫來的。
“范公在詢問織布機和紡紗機的事情,看來他也打算投資一家紡織廠!”陳旭看完書信之后捏著下巴說。
“那您有何打算?”范采盈走到陳旭身后幫他輕輕按摩肩背。
“我覺得范氏最好還是不要插手這個行業比較好,天下賺錢的行業不少,織布雖然掙錢,但遠不如鋼鐵水泥重要,而且織布廠成本低技術含量低,投資百萬錢就能開設一間巨大的織布廠,但對于鋼鐵煤炭來說,百萬錢投下去連水泡都看不見,范氏作為商界領袖,除開賺錢之外我對范氏抱有很大的期望,希望他們通過不斷的擴大經營能夠將鋼鐵水泥行業整合成為規模巨大的鋼鐵廠和水泥廠,不斷和實驗工廠配合改進冶煉工藝和煅燒工藝,改進煤鐵礦石的開采方法和礦山設備,以此推動大秦最重要的基礎工業穩步發展,而不是僅僅把眼光盯在賺錢上……”
“賺錢固然是商人的本性,但躺在錢堆上死也是商人的恥辱,作為一個有責任有擔當有道德的企業家,范氏的眼光應該看的更遠一些,將范氏的發展和國運緊緊聯系在一起,國家強盛商業才能繁榮,國家頹敗則商業必然也舉步維艱,大秦的商人應該承擔起匡扶華夏的使命,當初我與范公曾經說起過陶朱公三次散盡家財的事,這樣不光讓范蠡得以在亂世之中保全性命,而且還因此得到了天下百姓的稱頌,被天下商賈奉為榜樣,因此范氏要想繼承陶朱公的商業理念,就要把眼光放在朝堂之上,將自己的命運和國家命運綁在一起,而不僅僅只是盯在商業發展上,因為無論任何時候,沒有朝堂和官府的支持,商業注定只是無根的浮萍,看似繁盛,實際上經不起風吹浪打……”
范采盈越聽臉色越發蒼白,按在陳旭肩上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陳旭這番話必然是有所指,而且還表露出對范氏的不滿。
陳旭輕輕的把頭靠在范采盈飽滿溫軟的胸脯上,反手摸著她略微顫抖的手說,“范氏如今行事太過張揚,隨著這些年的發展,錢賺的越來越多,但功利性越來越強,而且還有許多不好的風言風語,因為范氏和我的關系密切,所以許多地方官府都為了巴結范氏,將大量的煤鐵礦山低價出售給范氏,你可知道山林煤鐵等礦山資源都是少府管轄,而少府卻是替皇帝掌管錢財,范氏這是在與皇帝爭利啊!”
范采盈嚇的六神無主跪在陳旭面前,伏地磕頭聲音顫抖的說:“侯爺……采盈這些年都在咸陽掌管華夏錢莊,實在不知范氏的所作所為,希望侯爺能夠寬恕家主的錯誤,采盈一定把侯爺的話詳細告知家主,讓他收斂一些,并且把多占的礦山都繳納足夠的稅款!”
“你不用緊張,起來吧!”陳旭把范采盈扶起來。
“當年范氏看重我的潛力和我合作,在許多方面也的確給了我很大的支持和幫助,特別是當年在修建東方道上,如果不是范氏和中原的一些商界領袖支持,我就贏不了和李斯的賭注,松解商律自然也無從談起。但這幾年我一直在暗中觀察范氏的發展,他們的發展越來越急功近利,行事也越發驕橫跋扈,不光與同行爭利,而且還和朝廷和皇帝爭利,范氏的行為不光本侯知道,朝廷和少府官員都知道一些,只是都看在我的面子上沒有人說出來罷了。”
“但凡事有度,應當適可而止,若是范公連這個道理都不懂,他日給范氏惹來災禍本侯也無能為力,這大秦天下畢竟還是皇帝的,我在朝堂也并非能夠一手遮天,有些事本侯不好說破,當初范公安排你和采薇來跟著我,目的本侯也知道,但這還不足以讓我舍棄國家的利益去幫助范氏,我可以寵你和采薇一輩子,也可以給你們的子女榮華富貴,但并不表示我會遷就范氏的錯誤和容忍他們的驕橫……”
聽陳旭說的口氣越來越重,范采盈渾身都開始微微顫抖,低著頭根本就不敢看陳旭。
“你替我寫一封信告訴范公,本侯給他指一條明路,如果他能做到,將來范氏不光可以富可敵國,而且可以位列公卿光宗耀祖……”陳旭臉色嚴肅的站了起來。
“啊”范采盈忍不住捂著嘴巴驚呼一聲,絕美的容顏滿滿的都是震驚,許久之后才捂著砰砰亂跳的心小心翼翼的開口說,“還請侯爺吩咐,采盈一定將此事辦好!”。
“告訴范公,做兩件事,一是收攏其他行業的閑散資金籌集巨資收購煉鐵廠和礦山,將一些浪費嚴重的小廠全都改造成為大廠,同時投入資金不斷研究和改進新的鋼鐵冶煉工藝,以此推動大秦鋼鐵行業往規模化集成化方向發展。第二就是等這件事完成之后,上書朝廷把說鋼鐵集團的大部分股權交由少府掌控……”
“是,侯爺,妾一定把侯爺的話原封不動帶給家主!”范采盈趕緊點頭。
“你是不是覺得我這樣做有些過分了?”陳旭看著范采盈膽怯而又欲言又止的模樣問。
“妾不敢!”范采盈嚇的嬌軀微微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