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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羅塞爾的另一個提醒

  夜色深重,層云蔽月,貝克蘭德大橋之上,一片黑暗。

  克萊恩剛“傳送”至這里,還未來得及四下打量,就看見一根根青綠色的豌豆藤自高空落下,如暴雨般覆蓋了周圍區域。

  它們纏繞交織,迅速形成了一片森林,層層疊疊往上,根本看不到頂端。

  克萊恩松開按住禮帽的右手,熟稔地沿著藤蔓結成的道路,往上方走去。

  沒過多久,他看見了綠色植物形成的天然秋千,也看見了立在秋千旁的“神秘女王”貝爾納黛。

  這位羅塞爾大帝的長女留著一頭栗色的長發,穿著有蕾絲花朵領結的女士襯衣,搭配一條過膝的灰裙和一雙長筒皮靴,戴著頂垂下細格黑紗的軟帽。

  “你的成長比我預想得快很多。”貝爾納黛藏在黑色網紗后面的蔚藍眼眸內映出了格爾曼斯帕羅的身影。

  克萊恩神情沒有任何變化地回應道:

  “贊美‘愚者’先生。”

  說這句話的同時,他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這就叫自強不息,求人不如求己!

  “神秘女王”輕輕頷首,嗓音柔和但不帶感情地說道:

  “我清楚你為什么要見我。”

  不等克萊恩開口,她略微偏頭,望了眼旁邊的藤蔓秋千,用潛藏著無數暗流的平靜湖水般的語氣道:

  “我感覺,他沒有真正地,徹底地隕落。”

  ……意思是,你覺得羅塞爾大帝沒有徹底死去?還活在這世界上某個地方,還有歸來的機會?克萊恩沒想到一開場就聽到了這么直白且充滿爆炸性的話語,雖然很好地控制住了表情,但一時竟不知該怎么接話。

  同時,他注意到,貝爾納黛用的是“他”而非“祂”來形容羅塞爾大帝——無論是兩人目前對話用的古弗薩克語,還是日常的魯恩語、因蒂斯語,這都是截然不同的兩個單詞。

  這說明,在“神秘女王”的心中,羅塞爾大帝不是天使,而是父親……克萊恩緩和了下情緒,斟酌著問道:

  “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感覺?”

  貝爾納黛收回看藤蔓秋千的目光,嗓音依舊柔和地說道:

  “他人生的最后階段,雖然很瘋狂,很激進,但沒有一件事情是沒有做好安排的,我相信,他肯定也為自己做了一些準備。

  “你應該知道,他在晚年試圖跨越途徑,沖擊空缺的‘黑皇帝’神座,而這需要建立九座金字塔式的秘密陵寢。

  “他身亡于白楓宮后,永恒烈陽教會和蒸汽教會聯手找出了八座這樣的陵寢,一一做了摧毀,但是,第九座始終沒有被找出,沒誰清楚它究竟藏在哪里。

  “如果他已經成為‘黑皇帝’,那他肯定可以從這座陵寢內蘇醒歸來,若是失敗,我想,也許有借此復活的可能……”

  貝爾納黛越說越輕,到了最后,已是聲音飄渺,難以分辨。

  你也不是那么有信心啊……更多的是一種期待和希望……克萊恩聽得一陣唏噓。

  突然,他想起了“五海之王”納斯特說過的一番話語:

  羅塞爾大帝喜歡站在某排落地窗前,眺望西面。

  而從羅塞爾日記里,克萊恩知道祂在因蒂斯西方的迷霧海中,發現過深淵入口,找到了一座原始島嶼,并認為那里充滿古怪,值得探索。

  難道……羅塞爾大帝將最后那座秘密陵寢建到了深淵里,或者那座原始島嶼上?克萊恩思索了一陣,轉而勾勒了下嘴角道:

  “你對‘黑皇帝’途徑似乎很了解。”

  他懷疑羅塞爾大帝留一張“黑皇帝”牌做書簽,并以貝爾納黛的古弗薩克語名字做開啟咒文,有一部分想法就是將相應的儀式告知女兒,結果,貝爾納黛似乎從別的途徑掌握了這方面的信息。

  “神秘女王”未被帽紗遮住的嘴唇有了個不太明顯的弧度:

  “我追查這件事情已經一百多年,而為了弄清楚細節,承受過‘隱匿賢者’的知識灌輸。

  “看得出來,你,以及你背后的‘愚者’先生,對此也有很深的了解……我一直都很好奇,你們為什么對他的事情那么感興趣?”

  從目前的情況看,真論輩分,你得叫我一聲叔叔……我和大帝很可能是掛在一起多年的“室友”……克萊恩以吐槽的方式緩解了內心黯淡沉郁的情緒,語氣沒什么起伏地回答道:

  “你可以向‘愚者’先生提出這個問題。”

  他沒打算現在就告訴貝爾納黛第九座秘密陵寢很可能在迷霧海某處,很可能在那座原始島嶼或深淵之內,這由“愚者”來回答更好,更恰當。

  “神秘女王”對格爾曼斯帕羅的應對不覺意外,將目光投向了西方,投向了隔著遙遠距離的某個地方。

  雖然看不見貝爾納黛的眼神,但克萊恩隱約能感覺得到這位女士在看小時候生活的地方,在看精神與心靈的歸宿,在看已無法回去的故鄉。

  這一刻,青綠的藤蔓和深沉的黑色中,有許多微妙的情緒和藏在心底的夢境,一點點發酵。

  也就幾秒鐘的工夫,“神秘女王”收回了視線,輕柔開口道:

  “等我在貝克蘭德的事情告一段落,我會將幾頁日記交給嘉德麗雅,讓她替我問這個問題。”

  “為什么不下周就問?”克萊恩沒有掩飾自己的疑惑。

  貝爾納黛平靜回答道:

  “我感覺答案會影響我的心情,而心情的不佳會導致我的失敗。”

  心情不佳會導致失敗?什么事情要求這么嚴格?和心靈領域的半神交鋒?或者,她解開部分心結后,有把握沖擊天使位階了?克萊恩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沒做追問。

  這已經涉及對方的秘密,若非必要,最好不問。

  “神秘女王”轉而說道:

  “他寫那幾頁日記之一時,我就坐在他對面,想讓他教我那種符號的解讀和描繪,他沒有答應,只是揉了下我的頭發,那時候,我已經成年了……

  “我看得出來,他寫那頁日記時,有些擔憂,有些為難,有些畏懼,最后還對我說了一句話,說如果我真能像查拉圖預言的那樣,在未來成為神秘世界的大人物,那一定要記住,小心‘觀眾’。”

  小心“觀眾”……克萊恩忍不住在心里重復起羅塞爾的提醒。

  他相信這位大帝不會泛指整條“觀眾”途徑的非凡者,必然是以此代指某位特殊的存在,或者某件特殊的事情,也或者兩者兼有。

  羅塞爾大帝可是那個古老隱秘組織的成員……那個古老隱秘組織的建立者和首領是……克萊恩眼皮微跳,不敢再想下去,害怕某位存在能聽見自己的心聲。

  “或許那頁日記上有詳細說明。”他點了一句,希望能盡快看到那頁日記。

  “我知道。”貝爾納黛點了下頭。

  她沒繼續這個話題,沉默了兩秒道:

  “我代嘉德麗雅向‘愚者’先生和你說一句感謝,能拿到‘命運之蛇’的血液,對她之后的道路,有極大幫助。

  “雖然在‘神秘學家’的晉升儀式上,用哪條途徑的神話生物血液都可以,但最好的選擇還是‘命運’途徑的,這會讓她在晉升序列3時,輕松很多。”

  “為什么?”克萊恩抱著學習知識的心態問道。

  反正一個眷者不可能什么都了解,真神都辦不到!

  貝爾納黛目光略微有些放空:

  “‘窺探命運的秘密’換一種說法就是‘預言’,‘窺秘人’的序列3名稱叫做‘預言大師’,這也就是我在貝克蘭德的原因。”

  因為某個預言?克萊恩有所猜測有些明悟地開口道:

  “很多途徑似乎都有預言相關的能力。”

  “神秘女王”嘴角略微勾了下,輕嘆一聲道:

  “在古老的年代里,許多超凡生物以為將同樣的能力集中在一起,就可以質變和突破,結果,它們無一例外地瘋了,失控了。直到第一塊‘褻瀆石板’出世,所有生靈才明白,平衡,走在懸崖邊上的那種平衡,才是超凡之路的關鍵。”

  所以,一個領域涵蓋的能力會分散在多條途徑,呈現主要途徑集中大量,其余途徑分割剩余部分的情況?嗯,反面例子就是《格羅塞爾游記》里的“北方之王”尤里斯安……克萊恩陷入思考,未做追問。

  過了一陣,“神秘女王”貝爾納黛打破了這種靜默:

  “如果你沒別的事情,今天就到這里吧。”

  克萊恩想了一下道:

  “好,要是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可以通過‘星之上將’找我。”

  貝爾納黛輕輕頷首,身影忽然透明,化成了一堆泡沫。

  泡沫散開飄飛,轉瞬即逝,青黑色的豌豆藤隨之縮起,消失在了夜色里。

  克萊恩仿佛被無形之手托著,輕飄飄落到了貝克蘭德大橋上。

  他伸手按住頭頂的禮帽,環顧了周圍一圈,只見兩岸房屋林立,透出點點昏黃燈火,在嘩啦的大河奔流聲和深沉幽暗的夜色里,顯得安寧,靜謐,溫暖,平和。

  “希望這一切不被破壞……”克萊恩嘆息了一聲,身影飛快透明,淡化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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