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德妃看著油鹽不進的禛,直覺得自己的想法沒錯,不是養在身邊的就是不跟她親,如此,她的聲音不由地變得冷硬起來,“好吧,這次本宮的確有事要交待你。天書 沒了宮權,沒了娘家,德妃會覺得難受卻不會就此認輸。
“請母妃吩咐。”禛聞言,不由地起身拱手,等她吩咐。
“也沒什么大事……”德妃客氣兩句,然后便將她的打算說了,無非就是希望禛在康熙面前說些好話,再幫著烏雅一族剩余的人做些安排。
烏雅族的男丁大多都斬首示眾,女眷則被送進了辛者庫,只有少許人一如從前,隸屬包衣旗下,做著原來的事。當然,這些人不是隔了幾輩,就是少有往來,德妃就算想拉拔,也不會知道從何入手。沒法,德妃最終還是只能把目光投向原有的那些族人,利用時間來慢慢恢復往日的榮光。
不過她心里也清楚,這事吃力不討好,她自己目前都自身難保了,即便開口也不一定會有作用,至于禎,一向偏心的德妃又怎么舍得小兒子遭罪,想來想去,這事自然就只能找禛了。
能辦成最好,不能辦成,她也沒有什么損失。
禛面色微白,雙手不自覺地攥成拳,聲音冷硬,一字一句地道:“恕兒子無能。”
德妃聞言,不由地用力將手中的茶盞重重地磕在一旁的幾岸上,聲音尖銳地道:“老四,你這是什么意思!上次你說不行,這次你又說不可,那以后本宮還有什么可仰仗你的,啊!”
“兒子不敢!”禛只是賠罪,絕口不提剛才的事情。
德妃看著禛如此絕決的模樣,心里不由地產生了一絲不好的感覺,以往她提什么要求,做什么事,不管有多過分,禛即便痛苦,即便掙扎,最后都會答應,可是從什么時候起,她提得要求他都不再應允了?
細細思量,德妃這才想到,一切似乎都始于烏雅一族落難,那時,她算計禛求情,禛不應,她這才罰了他,轉身她又讓康熙給罰了。如此種種,德妃對禛的不滿不禁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不敢!你還有什么不敢!表面裝作孝順,背地里卻算計于本宮,你做這些事時可有想過本宮是你的親生母妃。”聲音尖銳,表情陰鷙,此時的德妃身子前傾,一副恨不得生啖其肉的模樣。
“兒子不敢。”禛垂著眼斂,重復請罪,卻不妥協。
兩相對峙,德妃怒不可遏,禛一臉淡漠,殿內侍候的人都不自覺地繃緊神經,生怕自己一個不對就惹了主子的厭惡。
禎近來頗為得意,先不提大婚之事,就說八阿哥對他的追捧和夸贊讓他頗有些自得,再加上宜妃安排在他身邊的人刻意附合,使得禎內心不斷膨脹,大有一種不可一視的架勢。
雖說此時禎依舊聰慧,可到底年輕尚輕,再加上德妃自顧不暇,以至于給了別人可趁之機。可惜禎并不知這其中的變故,一心只認為自己天縱奇才,若說從前他還忌憚于眾多兄長的勢力和才干的話,現在的他開始慢慢地不把這些兄長放在眼里了。
“這是怎么了?”禎瞟了一眼面無表情的禛,一臉的不耐,而轉向德妃時,則一臉嘻皮笑臉地湊上道:“兒子給母妃請安。”
“這個時間你不是應該在上書房嗎?”德妃一見禎過來,立馬噓寒問暖,恨不得把整顆心都貼到他身上去。
禛站在一旁,看著這副母慈子孝的畫面,眼里不由地閃過一絲冷笑,“既然十四弟過來了,那兒子先行告退。”
“慢著!”德妃思及自己的目的,立馬開口叫住禛。
“母妃還有何吩咐?”禛一臉恭敬地看著德妃,臉上帶著一絲堅持,淡淡地問。
“剛才的事情,你不辦也得辦,辦也辦,否則本宮拿你是問。”德妃面色冷凝,態度強硬地道。
禛鳳目微瞇,凝視她良久,最后拱手說道:“既是如此,此事便交由皇阿瑪來裁定。”
“你威脅本宮!”德妃怒目而視,似沒有想到禛會有這個膽子。
“兒子不敢。兒子只是就事論事。”
“你——”
禎瞧著這場面,不由地起身走到禛的面前,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用一臉告誡的語氣道:“四哥,這就是你不對了,母妃含辛茹苦地將我們養大,孝順本是應該,四哥這般,可是不孝啊!”
受德妃的影響,禎打小就不喜禛這個親哥哥,長大之后,瞧著禛得康熙看重,得太子夸贊,心中嫉恨難當,真正是看什么都不順眼。現在逮著機會,自然是不遺于力地對他加以抹黑了。
禛對禎這個弟弟還是很照顧的,可惜禎從來都不領情,兄弟之間的感情隨著年紀的增長顯得越發地淡薄了。若說以往禛還想過補救,可自當禎不顧這個一母同胞的兄長,事事都幫著禩對付他時,一次兩次的還可以當他不懂事,而現在,當他理直氣壯地想把個不孝的大帽子扣在他頭上時,他就真的歇了那份想要拉攏他的心思了。
“是非曲直,自有皇阿瑪決斷。”禛眼里滿是冷意,說出的話也似含了冰渣一般,讓人聽得不自覺地發冷。
“你——”德妃氣極反笑,她本以為自己早已將這個大兒子捏在了手心里,現在看來倒是她太過自以為是了,“好,好,很好,你這是翅膀硬了,不把我這個母妃放在眼里了,是吧!”
“兒子不敢,兒子只是就事論事。”禛沒有跟人扯皮的嗜好,而且他也不認為跟德妃扯皮能得到好處。
說穿了,在她眼里,他做什么都是錯,糊涂了這么多年還看不清,就活該他倒霉了。
德妃冷眼瞪著禛,此時此刻,她對這個兒子可謂是恨之入骨,怨毒頗深,“即是如此,本宮這永和宮裝不下你這尊大佛。”
“兒子告退。”禛也不多說,直接拱手告辭,在他看來,德妃此舉也不過就是想拿孝義逼他就范。
德妃看著頭也不回禛,氣得倒昂,扶著幾岸的手將幾岸拍得震震響,嘴里更是反復重復著一句‘豈有此理’。
禎站在一旁,目光看向禛離去的方向,心里一陣莫名,這可不是他認識的四哥,難不成這其中有什么他不知情的地方,又或者他這位好四哥還有什么后招不成。
“母妃,兒子去探聽一番,看看爺這位好四哥到底在玩什么把戲?”
“去吧!”德妃點點頭,待禎走后,她招手安嬤嬤,低聲囑咐幾句,直等結果。
她可不相信無緣無故的禛會如有如此改變,定然是有什么事情被她忽略了,有可能是有什么人在她不知道的時候行了挑唆之舉,也有可能是什么事情露了不該露的痕跡和端倪。
玉嬈候在一旁,抬眼的瞬間看著若有所思的德妃,心里一陣嘆息,她倒是有意提醒,無奈她心里更清楚,四貝勒已經成了自家主子的心魔,觸之即死。為了安然出宮,她也只能把這些話咽回肚子里。
禛從永和宮里出來原本是打算去翊坤宮尋禟他們一起回府的,誰知半途遇上太子的人,便打轉去了太子的毓慶宮。禎派人跟著禛,原本是想證實他與禟等人有密,現在瞧著似乎和太子這邊也不無關系。
“繼續盯著,若有異動,盡快回復。”
“嗻。”
禎的這種舉動,很快就被人稟報給了還在翊坤宮的禟和俄,兩人聞言,一陣嗤笑,他們還道這老十四有什么本事,原來都是這偷偷摸摸上不了臺面的本事。
栽臟?
他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難道四哥不孝,就能顯得他孝順了,無知蠢才。
“九哥,你說老十四這是想做什么?”俄一臉不屑地道。
“還能如何?這母子倆不就是想把四哥當成墊腳石么?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這個資格。”嗤笑一聲,禟打了個手勢,招來角落里的一個小太監,交代幾句,便和俄一起出了宮。
毓慶宮中,太子坐在主位上,目光盯著坐在下首,神情恭敬的禛,心里莫名地有些犯嘀咕。
“老四,這段時間孤可沒少聽說你和老九他們摻和在一起的事?”太子話中有話,目光幽冷,似在等他解釋。
“臣弟和九弟之間,也算得上生死之交,況且,能將九弟帶離八弟的陣營,哪怕他不支持任何人,對于太子而言都是好事。”禛表情嚴肅,眼神鎮定地道。
禛早就料到太子會拿他和禟他們的關系做文章,現在瞧著,太子的耐心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好一些,至少他能忍到現在。
“哦?這么說來四弟的種種舉動都是為了孤。”太子端著茶盞的手微微一頓,目光灼灼地看向禛,見禛點頭,他忽地揚唇笑了,這個笑容里透著一絲滿意,與之前興師問罪的態度全然不同。只需一眼就能看出,他此刻的心情已然變得十分不錯了。
對于禛,太子還是相當倚重的,如此自然是希望他能同以往一樣,認真為自己辦事的。即便他不能將老九他們拉到自己的陣營,但是能保證其他人也爭取不到他們的支持的話,他倒是省了不少的麻煩。
禛不著痕跡地打量的著太子的表情和神態,感覺到他情緒的轉變,心里也不由地松了口氣,畢竟就他目前的勢力而言,還很難同太子等人一較高下,與其過早暴 露引起其他兄弟的警惕和圍攻,還不如隱在太子身后,靜待時機。
“太子明鑒。”禛起身,拱手行禮,一臉誠懇。
“既是如此,孤到是希望四弟能再用心些,最好是能將九弟等人拉到孤的陣營里來。”太子好整以暇地望著禛,絲毫不覺得自己的這個提問有多為難。
“臣弟定當全力以赴。”禛定聲回道。
從毓慶宮出來之后,禛在回程的路上便接到了小太監送的口信,待得知事情的前因后果,禛一陣冷笑。
原本他還想著給德妃再厭惡他,也該留有一絲底線,現在看來,倒是他把事情都想得太過簡單了。德妃對他沒有一絲子女之情,禎于他亦沒有一絲兄弟之義,他想但凡他有一絲利用價值,他們剝皮拆骨,不會有絲毫的猶豫。
也罷,之前他想著不再讓他們為所欲為,現在,他已經不再那般單純地認為只要他不理會,他們就能停止一切,所以他在他們和自己之間劃了三條線,越過第一條,他只是出手警告,越過第二條,他便斬斷其手腳,越過最后一條,不說一次要了他們的命,也會想法奪了他們半條命。
有些東西他就是太過顧忌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可一旦他不再在乎這些東西,那么德妃這個母妃也好,禎那個兄弟也罷,都不可能再對他造成任何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