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禛從乾清宮里出來時,心情是復雜的,也是沉重的,此時的他還不能領會康熙話中的意思,但是他心里清楚康熙最后一句話肯定不僅僅只是安撫他。天中文.網 今日早朝,康熙獨留他一人本就引人注意,父子二人又一起談了許久,現在他從乾清宮里出來,怕是已經惹得不少人去探聽他們談話的內容了吧!
可就是如此,禛心里清楚除非康熙和他自愿開口,否則別人很難得知他們的談話內容。
不過真正讓他在意的不是這些,而是康熙的態度。他能看出來康熙的臉色并不是很好,離得遠可能看不出來,但是剛才離得那般近,他又怎么看不清楚康熙眼底青色和略顯蒼白的面容。
等禛召了禟他們回到自己府里的書房,將康熙的情況細細說了一遍,方才還吵吵嚷嚷的俄他們,一下子都安靜了下來,紛紛看向他,臉上的表情都顯得十分地詫異。他們才剛下朝不久,上朝時都見過康熙,看著康熙中氣十足的樣子,都以為他的病早就好了,可是現在看來事情好像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
細細回想,他們才發現只要涉及康熙的身體情況,幾乎全皇宮的人都在刻意地回避這個問題,只是沒有想到禛會在這個時候捅破這層窗戶紙,而且還是在這么突然的情況之下。
一直專注于訓練的祥和一向沒心沒肺的俄,此時的表情都顯得有些晦暗不明,他們看向禛的目光帶著一絲不敢置信,忍了片刻,才低聲問道:“四哥,你說得不是真的吧!皇阿瑪先前不是還好好的嗎?”
禟看著一副不能接受這種事實的兩人,不由地坐到一旁,伸手拍了拍桌子道:“皇阿瑪從皇瑪嬤走了之后,身體就一直不好,再加上爺幾個和八哥他們的爭斗,皇阿瑪為了平衡雙方,可沒少花心思。”
他對于康熙總是平衡他們雙方勢力的舉動其實是不滿的,但是這也不是他能改變的,畢竟有些事情看得最終還是康熙的意思,而不是他的。但是有一點他卻是能保證的,那就是他們這些人其實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害康熙,或者說將他從這個皇位上趕下來,他們一直以來爭得都只是下一任帝王的人選,不,也許他們爭得只是康熙的寵愛和重視。
眾人聞言,心里都顯得十分的復雜,對于康熙的平衡手段,他們能理解卻未必都能接受,很多事情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都可以大放厥詞,但真發生在自己身上,似乎滿身長嘴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有多委屈。
禛看著幾個弟弟的表情就知道他們心里的想法,他心里雖然同樣有些不舒服,但是這種事情卻由不得他們選擇。
“好了,皇阿瑪的用意如何?咱們先別猜,爺今天將你們都叫過來是為了告訴你們,皇阿瑪敲打爺,為得是確保咱們這些兄弟奪嫡失敗了還能保住一條命。”禛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語氣顯得有些凝重。
他能理解康熙的心情和用意,但是他們在爭斗的過程中,積累的仇怨卻不是一句圈禁就能讓這一切煙消云散的。
禟臉上也帶著一絲驚訝,顯然他沒有想到康熙百般縱容,最終卻還是為他們留了一條后路的。只是這條后路比死更讓他們覺得難受,“皇阿瑪的心意是好的,但是失敗之后即便活著那也是折磨。”
祥的眉頭一挑,對于禟的話顯然十分地推薦,所以他想都沒想地就接著他的話道:“九哥說得對,這種事情最終還是皇阿瑪太過強求了,就八哥和老十四做得那些事情,想讓人輕易原諒,這誰能接受。”
伴隨著祥這直白的話語,禛他們心里都不自覺地點頭。所謂兄弟情誼,那是兄弟才有情誼,成了敵人,他們又算什么!
情誼這個東西和仇怨相似,都是慢慢積累起來的。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當然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不同的選擇造就了不同的局面,這誰也不能怪誰。
不過康熙的一片心意他們還是要領的,畢竟康熙做得再多,從某個方面來說,他還是站在了他們這一邊,否則他為何要這般要求。
十月的某一天,早朝之上,康熙正式讓人宣旨,命皇十子俄為撫遠大將軍,皇十三子祥為監軍,進軍青海。命翰林、科道官入值。命皇七子祐、皇九子禟、皇十二子祹分理正黃、正白、正藍滿蒙漢三旗事務。
這份旨意猶如平地一聲雷炸得禩和禎久久不能回神,結果太出乎意料了,他們原本以為這撫遠大將軍十拿九穩,卻不想這撫遠大將軍沒能拿到手不說,就連正黃、正白和正藍滿蒙漢三旗的事務也沒有一個落到他們身上,這樣的變故不說注定他們的失敗,卻也打得他們久久不能恢復勢氣,甚至使得那些原本就動搖的人現在直接選擇脫離他們。
這樣的變化,他們恨,他們痛,但是他們卻不能當著康熙的命懟得利的俄和祥,不然一句曲解圣意就夠他們受的。
禟看著隱忍不發的禩和禎,心里覺得痛快,表面卻做著一副恭敬的表情站在下首,不動不叫,大有一股子任你風起云涌,我自巋然不動的架勢。
禎站在微微靠后的地方,低垂著頭,一副低著斂目的模樣,在這些大臣中也不算扎眼。但是站在離他不遠的禩依舊不算覺地再三往他這里看,就怕他一個沖動,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舉動來。
其實,有了這樣的結果,他們就算再不甘,也只能選擇接受,畢竟如今的天下之主不是他們,而是坐在上首的康熙。他若不同意,他們就算做再多也只能認命。
康熙坐在上首,看著下方的眾人,眉頭微皺,卻不動聲色地示意李德全退朝。李德全瞧見康熙的眼色,連忙往前跨了一步,扯開嗓子大聲喊了一句‘退朝’,眾人立馬參拜,后等康熙起身離去之后,這才陸陸續續地起身退了出去。
朝中那些原本就支持禛或者有意靠向他們的,紛紛拱手恭喜俄和祥,這此起彼伏的恭賀聲,引得禎頗為不爽地皺了皺眉,正待他想暴起怒喝之時,一旁的禩立馬伸手按住他的肩膀,低聲道:“十四弟,有事咱們還是私下商量的好。”
禩說罷,拽著禎就直接往外走,因為他心里明白,若是他現在松手,他們得罪的可能不只是作為老對手禛等人,還有很多宗室大臣。他們現在的際遇原本就不怎么好,再加上這么多的宗室大臣的話,他們可以不必再想什么大位不大位了,直接宣布放棄吧!
禎對上禩那難看的臉色,面色微僵,吃了這么多虧,又經歷了這么多事,他如何還不清楚自己的實力比不上禩。那些他認為是自己的勢力的人,實際上便不能為他所用,所有的想法都不過是他自己的臆測,這讓他覺得不甘卻又不得不醒悟。
有了今天這個變故,他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的勢力和自己的處境。雖然有些事情已經不能回頭了,但是他若是想再進一步,或者維持自己的風光,那么他就不得不向禩低頭,因為他認為的搶走了他大部分的勢力,在他看來只不過是他的自以為是。
若不是已經走到了這一步,禎怎么也不會承認這樣的失敗和自己的不足,那唯一的辦法,就只能是示弱。
禩不知他心中的想法,不過見他老老實實地同自己一起離開,心里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氣。今天的一切對他而言也是一個不小的打擊,他原以為自己摸清了皇阿瑪的心思,現在看來他根本連邊都沒有摸到,甚至從前他自以為是的了解其實都只是他自己的見解,無關康熙的想法。
兩人從乾清宮里出來,走到一個轉角,禩才放開禎被抓住的胳膊,面色微冷,淡淡地看著他。
“八哥,現在這樣咱們可還有勝算?”禎臉上的神情帶著幾分猙獰,語氣更是透著滿滿的不甘和怨憤。
禩看著他這副表情,冷冷一笑,微微揚高了聲音道:“十四弟這話若是在殿里說,或者你這表情讓皇阿瑪看到,那咱們就不必問什么可不可以,直接就可以選擇放棄了。”
禎似乎是被壓抑得有些狠了,聽了禩的話,顯得更加難受了,他想反駁,卻又不得不承認禩的話的確有道理,“八哥的話,爺心里明白,但是事情到了這一步,咱們又該如何?難不成眼睜睜地看著,看著他們呼風喚雨。”
“只能看著又能怎么樣?現在他們風光,咱們不能壓不過就只能選擇蟄伏!你就看到他們的風光,卻沒有細想我們失敗的原因,就這樣一直閉著眼睛往前沖,那也不怪別人風光,咱們自己落魄。總之今天的事情說到底都是因為咱們自己沒有真正弄清皇阿瑪的心思,日后若是再這樣,不用四哥他們動手,咱們就能自己坑死自己!”禩看著他不以為意的樣子,臉上的神情顯得越發地嚴峻了。
禎聞言不由得冷哼了一聲,態度雖然依舊不算好,但看他臉上的表情應該是把禩的話給聽進去了。
“有些事情爺不想多說,但是十四弟,小不忍則亂大謀,咱們現如今的處境堪危,但也不是一點希望都沒有。”禩有些語重心長地說了一句。
禎雖然沒有反駁,但是他心里清楚有些事情已經沒有回旋的余地了,比如這些兵權。他們若是能得到,那便是籌碼,而禛他們得到就是如虎添翼。
“八哥放心吧!弟弟如今就是想做什么也沒這個能力做,所以你也不必擔心弟弟會亂來。”禎一旦自稱弟弟,那就是服軟了。
禩聞言,心里也狠狠地松了一口氣,他就怕說服不了他,好在一切如他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