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的病日漸加重了,當禛被叫到龍榻之前時,原本還以為康熙的病都是緣于之前的風寒。天 書他原本還想著勸上幾句,讓康熙好好養好身體,再談政事。誰知康熙的病會持續加重,不是因為別人,正是因為前幾日讓他無比頭疼的德嬪。
這樣的理由讓禛微微愣了一下,神情略顯訝意地望著面色臘黃的康熙,薄唇緊抿,卻不知道該說什么,猶豫片刻,最終還是選擇跪下請罪。
他是不想再管德嬪的閑事了,也不想再給她收拾爛攤子,更不想再因為她讓身邊真正關心自己的人受委屈,可是當康熙把這些事提到明面上時,他又不得不低頭,只因德嬪是他的生母。
“請皇阿瑪責罰!”垂著頭,此時的禛突然覺得有些累了。
對,他是真的覺得累了。
若說之前祥勸他之時,他還有一絲為德嬪辯駁的想法,那么這一刻,他對她的感情可以說是被磨得干干凈凈了。畢竟比之德嬪,康熙對于禛顯得更為重要,而且他能有今天,真的很是不容易,每一步都走得無比艱難,可他身邊的人都懂得心疼他、幫助他,德嬪這個生母卻處處拖他后腿,一副恨不得他死了才好的架勢,這如何能讓他不心寒。
“你有何罪!老四啊,朕叫你來是想讓你知道,有些人不值得你維護。德嬪瘋了,她已經忘了過往的一切,變得瘋狂且不可理喻。之前是朕想岔,朕以為只要稍加懲治,她終究會懂得收斂,可是這是針對從前的她,而非現在的她。”康熙說著,輕咳兩聲,整個人看著憔悴,眼神卻一如既往的凌厲。只是每每提及德嬪時,眼神里卻不同以往帶著幾分情誼,而是實實在在的厭惡。
若是德嬪知道自己這次的小動作會同時失去康熙和禛對她的情誼,她會不會后悔莫及呢!
“皇阿瑪,您的意思是……”禛心中一驚,抬起頭的瞬間,看向康熙的目光里帶著幾分不解和詫異,明顯沒有想到他會勸自己放手,而不是像從前一樣要求他孝順。
事實上禛會一直縱容德嬪,這里面也有康熙的原因,他要求以孝治天下,在某方面也一直以這一點來要求兒子們,禛就算真的對德嬪不耐煩,也不得不顧念他的想法,一次又一次地縱著德嬪,任他索取,以至于到了最后就變成了一種習慣。
“德嬪做過了。之前老九因著朕和你的關系,一忍再忍,這一次,朕不想再開口,你也不要再管,他若動手,只能說是德嬪咎由自取,他若不動手,你便多記老九和老九福晉一份情,日后多照顧照顧他們便是。”康熙抬手微微往下壓了壓,瞧著禛這副為難的樣子,心情很是復雜。
兒子孝順他自然是高興,可是當這種孝順成為別人壓制,甚至是利用他的手段時,這就成問題了。
一個將要成為帝王的兒子,不該有這么多的牽絆。若是懂得進退,倒也不是難題。可事實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懂得適可而止這個道理,這一刻康熙開始慶幸自己當初堅持將老四過繼到表妹名下,如此也算是限制了德嬪。
“兒子明白。”禛沖著康熙行了一禮,抬頭的瞬間,看著康熙憔悴的面容,不由得張嘴勸道:“皇阿瑪,龍體為重。”
“朕明白。”康熙輕輕點了點頭,嘴上不說,心里卻還是高興的,畢竟誰都希望自己的兒子孝順,而不是大逆不道。
其實禛不知道的是康熙本人已經在考慮去暢春園養病的事情了,他的身體已經不足矣支撐他再像從前一樣處理諸多國事了。可以說康熙本人會有這樣的想法也是現實所迫,畢竟力不從心什么的還是很現實的,由不得他不正視。
但是要康熙立馬放下手中的權柄,這也是件不現實的事情,畢竟這有權和沒權的區別簡直太大了,那可不是一兩句話能解釋的。如此,也就怪不得康熙會糾結了。
等到禛從康熙寢宮出來,心情是無比復雜的。他自己放下是一回事,康熙讓他放下又是另一回事。要知道在此之前,他不說每一步都是依照康熙的心意行事,但是他做得事情都是為了得到康熙的認可,這一點卻是毋庸置疑的。
祥讓他放棄時,他還覺得有這肩上的擔子重得他扛不起的程度,而現在當一直對他們有所要求的康熙說出這句話時,他只覺得整個人從里到外都解脫了。
真說起來,他對于德嬪其實早就沒什么感情了,可以說是心寒了,只是一種被人強加的責任感讓他不得不去妥協,畢竟想要成為一個合格的帝王,這名聲也是很重要的,否則當初的康熙為什么會把得罪的人的活安排給兒子,而不是自己下令解決。
“從現在開始,爺同這永和宮的最后一絲聯系也斷了吧!”轉頭看向永和宮的方向,禛一向少有表情的臉上竟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笑意來。
站在他身后的蘇培盛將禛的一舉一動看在眼里,心里也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作為禛的心腹,他自然是希望禛能越來越好,而不是像從前一樣被德嬪等人所掣肘。現在好了,主子爺徹底解脫了,只要皇上不勉強,已然過繼給佟皇后的主子爺即便不理會德嬪,又有誰能說上一句不是,畢竟那是皇上下得令啊!
德嬪倒是不知道自己的謀劃竟讓一向對她頗為容忍的康熙選擇直接放棄于她,甚至還讓一向對她有所顧忌的禛也選擇了放棄她。若他們能早一點做這樣的選擇,也許德嬪也不至于走到這一步,不過一切都已成定局,后悔并不能改變一切,何況德嬪現在壓根不知道這些。
沒有了康熙的制約,宮里不少人在試探過后都有了新的想法。比起過往的忌憚,察覺到不對的人也開始打起了小算盤。別看德嬪如今只是一個嬪,可是宮中的位份都是有數的,比如四妃,雖然有破例(良妃就是破例成為第五個妃子,只是在四妃面前矮了一頭),可終是少數,而嬪位就更不一樣了,有封號的和封號的也有上下之分,更別提其他了,不管是踩下去一個還是拉下去一個,對于她們而言,可都是不可多得的機會。
再說德嬪,本身就不是個好對付的,人家之前還是妃,再思及已經是‘準’繼承人的雍親王,她們多少還是不愿意她再爬上去的,所以抓著機會,她們誰又肯放手。
暗潮涌動,等到禛他們再注意到時候,德嬪已經病倒在床了。一開始他們都以為是禟出得手,康熙沒有動靜,顯然是默認了禟的處理方式,而禛因著之前的種種,這心里難免還是有些想法,畢竟作為一直被謙讓的一方,一旦對方不再謙讓,他要是一點想法都沒有,那才叫不正常。
祥察覺到禛的情緒轉變,心里莫名地有些失望,心境也有了一定的轉變。若說之前他只是將禛當成兄長來看的話,現在他是真正開始意識到禛已然不再只是他的兄長,還是一個即將成為帝王的人,他的想法在未來能左右的不只是別人的性命,還有他們的。不過,在此之前,祥有心為禛和禟化解心結,所以在調查這件事上十分地用心。
只是讓祥沒有想到的是他的調查還沒有結果,禟就已經察覺到了他的心思。雖然不明白他的用意,可是禟還是下意識地引著祥朝他安排好的方向走。當然,查出來的自然也是他想要讓他查的,畢竟有些事情,即便是兄弟,那也不是什么都能諒解的。禟的這個想法自然也是從禛那別扭的態度中感悟出來了,雖然有些讓人心寒,但這就是現實。
人的地位決定一切,禟不想成為帝王,那就注定不能為所欲為。以前他覺得是兄弟,不應該耍心機,而現在當禛不再是單純的兄弟,還是一個帝王的時候,有些心機就必定要耍。這一點從康熙和他的兩個兄弟的相處方式上不難看出其結果。
是兄長,卻需要互相防范,這就是皇家。
當禟抹掉他出手的所有痕跡之后,便將大部分的心思放在了自己的生意上。畢竟比起朝堂上的爾虞我詐,生意的成功似乎更能讓他產生滿足感。這話說出去也許別人都不會相信,但是對于禟而言,他的確更喜歡在商場上披荊斬棘。
傍晚,處理好賬本的禟回到清漪院,正好看到三胞胎正圍著婉兮撒嬌,作為他們最小的孩子,禟也好,婉兮也罷,都顯十分地縱容。畢竟他們也不能保證這三個孩子會不會成為他們最后的孩子。
婉兮這幾年雖然一直在調養身體,御醫去年便說身子已無大礙,但是婉兮一直都沒有再懷孕,她本人其實還是有些失落的,畢竟他們多是講究多子多福,女人能生就是福,這不能生……不管怎么想似乎都不是一件好事。
禟雖然沒有說什么,甚至屢次表示有弘旻他們就夠了,但是婉兮心里卻一直不能釋懷,畢竟不生是一回事,能不能生又是另一回事。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