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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九章 胤禩之死(二)

  “八哥這話說得沒錯,是人有錯,這物件沒錯,但是一旦擁有這個物件的人錯了,那么不管是人也好,物也罷,該毀得都得毀干凈才能讓人放心,讓人不那么覺得礙眼。”禟抬起頭對上禩的雙眼,厲聲說道。

  待禟說完之后,禩臉色巨變,只不過他向來懂得怎么掩飾自己的情緒和想法,以往別人少有瞧得出來的,而現在他是想掩飾也掩飾不了了。他一直以為禟就算想要自己的命,那也會留上幾分香火情,可現在看來,一切都是他太想當然了。

  之前他心里還篤定禟不會對弘旺他們動手,但是現在他是一點把握都沒有了。連他曾送給他的東西都容不下,何況是他留下的血脈。這一刻,禩是真的慌了,比之前聽禟說要他的命時還要覺得心慌。

  這沒底的事情他向來少干,但凡他出手肯定都是經過一番掂量的。可現在他連個自欺欺人的借口都沒有,這讓他如何能安下心來!

  “九弟這是要趕盡殺絕嗎?”禩的雙眼一動不動地盯著禟,似想確認自己心中的想法。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禟把玩著手中扳指,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好似根本就沒將禩的話聽在耳里,放在心上。

  禩看著禟這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心中氣急。原本禟這架勢都是以前他們在一起時對付別人用的,禟怎么也沒有想到有一天他會用在自己身上。說實話,他寧愿禟總是一副氣急敗壞地沖著他發脾氣,也不愿意他用這種云淡風輕的態度跟他玩心眼。

  “九弟這回來肯定不會是想空手而回,既然都到了這個地步,九弟何不給為兄一個實話。畢竟弘旺再不好,他也算是你的侄子,更沒做過一絲對不起你的事,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一個人的責任。都說人死債消,九弟不妨給我一句實話?”禩見禟這般,倒也不敢再跟他玩什么心眼,畢竟兩人的關系都走到這一步了,再算計只會讓一切變得越來越糟,所以他索性放開手腳,實話實說。

  他的話音剛落,禟不由得冷笑出聲,整個人后退幾步,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然后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一臉諷刺望著他,似在等著他說出更無恥的要求來。他的確無意去為難一個孩子,可是他為什么要稱了他的心,如了他的意。他對他的妻兒動手時可曾想過他的感受,既然他都不顧及他的感受,那他肯定是要讓他也嘗嘗這個滋味的,說白了,他在這里故弄玄虛,不為別的,就是為了讓禩活活地憋死自己,連死也死得不安心。

  禩的身子本就虛弱,因著禟之前的宣言,他一直撐著一口氣教導弘旺。等到禟再來,他這精神就已經垮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完全是因為擔心一雙兒女。可現在他有心支撐,卻無力維持,眼瞧著禟坐下,他也忍不住小腿一軟,整個人正好癱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他的眼神一直沒有離開過禟,只是眼神漸漸地顯得有些空洞,內心更是一片凌亂。他會不會臨死都死得不安心?

  “九弟,為何不回答?”禩的聲音越來越低,不是因為他氣短,而是已然沒了力氣。

  禟倒是老神在在的,整個人顯得無比地耐心,甚至連眼神都沒變一下,很顯然是把禩的種種表現當戲看了。

  “要回答什么?還是說本王有什么義務非得回答你?”禟邊說邊笑,臉上的表情顯得無比的愜意,但是目光卻始終緊緊地盯著他的眼眸。

  禟的表情不變,語氣卻越顯冰冷,聲音故意高揚了幾分,帶著幾分壓迫感。這是禩第一次看見威脅感十足的禟,此時的他像是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好似下一刻就會要了他的性命。

  禩輕輕地瞇起眼眸,體力漸漸消失的他已然顯得有些疲于應付了,可偏偏這個時候他最怕的就是自己掉以輕心。

  “是的。九弟的確沒有義務回答我,你是親王,而我什么都不是,甚至連好不容易爭來的貝勒都被削得一干二凈,還能住在這個府里,已經是看在皇阿瑪的面子上了,再要求其他,怕是要罪加一等了。”禩的口氣里帶著幾分自嘲的意味,顯然他也知道自己現在到底是個什么樣的處境。

  禟挑了挑眉,顯然是沒有想到禩會這么痛快地承認自己的處境,聽那語氣似乎好像還認命了,這可不妥。他要的可不是他認命地去死,他要得是他的悔恨和無法安心。要知道這心被吊在半空中,始終都無法落下來的感覺,可不是誰都能承受的,而且還是一次比一次過分。

  “敢情八哥還知道自己有罪呢!爺還以為八哥冷血無情,除了自己,其他人都被你當成墊腳石,然后你讓誰死誰就得死呢!”禟說這句話時,身子不由地坐直了,渾身都散發著一股冷意。

  禩垂下眼瞼,有些不敢對上他的眼神。一直以來,他都以利益為先,沒把感情當一回事,甚至連他婚事都被他算計在內,真正能讓他付出真心的人可謂是少之又少。他以為只要登上大位,他就能得到自己想到的一切?可是現在,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失敗還是活該了!

  禟卻不管這么多,他今兒個過來就是為了讓禩帶著滿腔的悔恨和不安去死,自然不可能當所謂的知心弟弟,畢竟今日的一切不是他強加給他的,是他自己作出來的。

  “八哥怎么不說話了!你做事不是一向立場堅定,從不后悔的么?現在怎么猶豫了?”禟的追問聲緊接而來,給人一種莫名地想要窒息的感覺。

  “爺還能說什么?難不成爺說了,九弟就能放爺一馬不成?以往的那些事情不論對錯,原因都是因為咱們站在不同的立場,自然也就有了不同的處理方式。現在咱們依舊站在不同的立場,所以不論死活,爺也不怨,畢竟這一路走來,成王敗寇,都是自己選擇的。爺不后悔自己當初的雄心壯志,只后悔自己錯估了你和老十,又小看了完顏氏在你心中的地位。”此時的禩已經自暴自棄了,他聲音不住地高揚,在這一瞬間將憋在自己心里的話統統說了出來,臉上的神色也從之前的顧及變成了此時的無所謂。

  反正他再怎么做都免不了一死,再怎么樣也得不到自己的想要的答案,那他還不如有話直說,能宣泄一下是一下。

  “嘖,爺就知道這八賢王永遠都是八賢王,凡事都不吃虧,萬事都得踩著別人往上爬。你當初對別人動手時不也一樣沒問過別人的意見,現在爺對你動手,自然也不需要對你解釋理由和原因,反正你死了,其他人如何你也看不到,要那無用的答案做什么?自我安慰嗎?”禟突地站起身,邁著方步,一臉不屑地看著他道。

  “有些事情爺放在心里很久了。當初爺站在你這邊,銀子也好,勢力也罷,真的是要什么給什么?可你呢?僅僅只是為了對付四哥,就把爺的命直接給舍了,就這樣你還想著別人原諒你、忠于你?八哥,有的時候爺也很想知道你這腦子里都在想些什么?難不成真像老十說得那樣,你以為這世上就你最聰明,別人都是傻子,你一開口,別人就該前仆后繼?”禟邊說邊往前走,站在書桌前方才停住腳步,眉頭微皺,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明所以?

  禩聽了前面的話還沒什么特別的反應,只覺得他是在嘲諷自己,可等他聽了后面的話,特別是老十曾說過的話,他整個人的臉色不由得變得更白了。

  “九弟,我還真沒有想到看得最清楚的會是老十?他說得對,我就是太過自以為是,最終才會淪落到這個地步?”禩長嘆了一口氣,整個人好似瞬間老了十歲一般,打從心眼里覺得這最大的笑話莫過于他的自以為是。

  禟卻不管這些,他雙手撐著書桌,嘴角噙著一絲愉悅的弧度,顯然很滿意自己能把禩給逼到這種地步。可以說禩不好,那他就覺得一切都好了。

  禩看著這樣的禟,心里一陣酸澀,他倒吸一口氣冷氣,眼神復雜地看了他一眼,最終還是服了軟,“九弟不會已經忘了自己今天過來的目的吧!”

  他這是一心求死!

  到了這個地步,垂死掙扎只會讓他覺得自己很廉價。往日種種他就不說了,今日這一切都是他應得的,雖然沒有達到他的目的,他卻不想再應付了,因為他沒了這個心力,也怕一不小心,明明可以讓一雙兒女躲過的,卻因為自己的一時之氣再給他們帶來災禍。

  禟嗤笑一聲,看向禩的目光更顯不屑,“真沒想到八哥也有認輸的一天。不過,這樣也好,畢竟爺今兒個過來就是為了跟你做個了斷,沒得讓那些攪風攪雨的人誤以為爺之前的宣言僅僅只是說說而已。”

  禟略帶幾分惡意的語氣讓禩苦笑不已,他本以為他認輸了,這事就結束了,很顯然他退后了,那些曾經站在他身后的人卻一次又一次地將他推到前面,一副生怕他不死的模樣,他都不知道該不該說自己一句活該了。

  一旁等候良久的林初九看了禟的手勢,很自覺地掏出一個瓷放到書桌前,然后退后幾步,站到了禟的身后。

  禟也不多說,只是抬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然后靜靜地看著禩。很顯然他沒想親自動手,卻想親眼看他去死。

  禩看著面前擺著的瓷,即便不問他也知道這藥肯定不簡單,不過能這樣也不錯,至少死得體面。想了想,他伸手拿起那個還略帶一絲溫熱的瓷,輕輕撥開,然后毫不猶豫地喝了進去,目光淡淡地看向禟,低聲道:“如此,我與九弟之間的恩怨也算是了結了。”

  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沒說,僅僅只是轉身,然后舉步往外走,根本沒有回應禩的話,擺明就是不想給他答案。當禩喝下那毒藥時,禟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眼前的這個不是他兄弟,是他的敵人,所以不值得心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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