暢春園里,等到禛他們過來時,便發現守在康熙寢殿這邊的并不只有礽,其他的兄弟也紛紛趕了過來,看樣子,有先有后,可能相隔時間不太長,對情況都不算太了解,所以紛紛站在自己母妃的身邊,明顯是在過問事情的經過。
礽作為康熙最忠愛的兒子,此時肯定是在場的,據送消息的人說康熙病發時他剛好奉旨過來,所以其中因由他最為清楚。眼瞧著禛他們過來,礽一馬當先,沖著禛行了一禮。其他嬪妃和阿哥們也上前兩步,行禮問安。
“二哥,皇阿瑪現在怎么樣了?”禛揮手免了眾人的禮后,上前兩步,親自扶起礽,低聲問起康熙的情況。
“御醫說皇阿瑪的病情有些反復,暫時不好下定論,還得再等等。”礽說這話時,眉頭皺得緊緊的,顯然習慣了御醫的行事方式,他們都能猜到康熙的情況怕是真不好了。
御醫治病,那都是說一半留一半,像現在這樣的情況,他們不是不想發火,而是已經到了這一步,他們要做得不是發火,是怎么樣善后,畢竟康熙的病情已經擺在這里了。
禛聞言,眉頭不由得皺得更緊了。雖然在來之前,他就預想過這種情況,可是真當面對的時候,他的情緒還是有些受影響的。深吸了一口氣,抬眼的瞬間,看著正準備行禮的御醫令,不由地揮手說道:“免禮,先說說太上皇的病情。”
“嗻。”御醫令聽了禛的話,卻還是堅持躬身行了一禮,只是禮儀簡化了不少。
這禮該行的還是要行,否則等到真做錯了什么事,順勢而為的舉動有的時候就會成為要命的舉動,所以御醫令即便聽了禛的話,也不敢真免了這禮。
“太上皇的病情已經穩定下來了,只是太上皇的身體怕是撐不了多久了。”御醫令說完這話,便直接跪了下來,身體甚至微微發顫。
禛等人的表情微怔,等回過神,其他人都沒有說話,而禛則直接看向御醫令,語氣冷凝地問道:“撐不了多久是多久?”
御醫令感受到禛話里隱藏的冷意,沒由得打了一個寒顫,卻還是老實地回道:“若是太上皇的求生意志強的話,半年或者得更久,若是太上皇的情況繼續惡化的話,也就是這一兩個月的事……請皇上恕罪!”
皇家不缺好藥,再有禟這個財神爺在,康熙能用上的藥基本就是最好的,再者康熙的情況也沒到最差的時候,也就是說還有希望,只是一切都看康熙本人。
禟站在一旁,眉頭微蹙,腦子里卻想著婉兮曾給他說過的那個夢,他記得婉兮曾說過,夢里的四哥是在康熙六十一年后登基的,而現實中,四哥提前登基,按道理皇阿瑪只要能靜下來休養的話,身體不該像現在這樣,除非皇阿瑪心里還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想到這里,禟的目光不由地看向礽,表情顯得有些深邃。
“行了,都隨朕進去吧!”禛沉吟片刻,才開口說道。
禟等人都沒再說話,康熙的嬪妃們都站在一旁,就算她們的身份算起來都是禛的長輩,可論起身份,不是親生的,誰又敢真的端起這個長輩的架子。
進了內殿,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躺在床榻上的康熙,此時的康熙再無往日的霸氣,整個人看起來脆弱極了,好似隨時會消失一般,讓人沒由來地會緊張。禛等人的表情也顯得有些不好,雖然進來之前都有心理準備,可是他們誰也沒有想到康熙的情況會差到這樣,跟著進來的一些嬪妃都開始抹起眼淚了。
“皇阿瑪什么時候會醒?”禛沒理會這些嬪妃,徑自看向一旁的御醫令問道。
“這個臣也不確定,主要是看藥效的發揮。好的話,大概一個時辰之后就會醒,不好的話,也許是晚上或者明天。”御醫令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不確定。
聽著御醫令的話,眾人也算明白了,康熙這病也不是沒有希望,關鍵看他能不能挺過這一關。
“好好侍候著!”禛揮了揮手,目光掃了一眼在座的弟兄們,率先走了出去,眾兄弟倒也不是那沒眼色之輩,紛紛跟在他身后,而嬪妃以及小輩們都沒動,顯然他們也知道接下來的話并不適合他們聽。
禛做事向來都帶著一絲雷厲風行,此時康熙病重的事情明顯將之前禔他們傳來的好消息給打散了。依著御醫令的意思,這情況好壞暫時拿不準,但唯一能確定的是康熙的身子最少能支撐兩到三個月,而這段時間將是他們行動最關鍵的時候,也就是說他們沒有時間慢慢來,得一舉拿下才行。不然,不出一月,那些人必定會趁機卷土重來,到時他們縱然有心處置這些人,也再無這樣的機會。
世家勛貴,歷來都只能壓制,而不是趕盡殺絕,特別是他們滿人人數不多,鑒于種種原因,即便該死,他們也只能拿捏著手段,選擇一再寬容。可這終究解決不了問題,而現在禛這般堅定地想要頒布新政,就是因為新政能從根本上解決一些從前不能解決的問題。
現在禛之所以拉著這一幫子兄弟進來商量,一是為了安他們的心,二是希望他們能盡力支持,三嘛則是時間緊迫,容不得半點差錯。他可不希望自己的猶豫影響大局,畢竟他手頭上的人再多也不可能真的做到翻云覆雨,所以能團結起來就團結起來,總歸都是自家人,與其便宜了那些別有用心之人,還不如讓這肉直接爛在鍋里。
礽等人聽了禛的話,頓時心思各異。雖然禛用態度表明他知人善用的一面,但是這人吶,難免會有自己的小心思。他們這些人表面上順從,心里也不可能一下子就相信禛,所以行事上難免都會有所保留。而此時禛的話說得很明白,說是大度,其實也是給他們機會表達忠心,只是這忠心到底要表達多少,他們心里肯定會犯嘀咕。
都是在陰謀詭計中長大的,誰也不是什么單純之輩,至多就是誰的心夠黑,手段也夠,更重要的是勢力夠大。他們的勢力肯定是比不過禛的,可合起來也不容小覷,這也是為什么禛采用懷柔政策的原因之一。
今時今日,一切都擺在面前了,由不得他們不面對,也由不得他們再逃避。
禛他們謀劃這么長的時間,怎么會允許昔日的心血一朝化為烏有。可想而知,他們此時攤牌,不為別的,要得就是這些人的態度和決心。畢竟有些東西,放任的時間長了,帶來的危害也可能是致使的。
禛也是被逼得沒法了,不然他怎么可能在這個時候逼這些兄弟攤牌,難道他不知道逼得緊了會出事么?不,他知道。但是他沒有辦法,康熙的病就擺在這里,他若是再繼續拖下去,也許將來他所有的計劃就只能是計劃,再想大展拳腳,怕是就沒這么容易了。畢竟那些世家勛貴都不是吃素的,他們的實力并不小,現在一下子被壓制住,也僅僅只是時局不對,再加上之前奪嫡消耗了太多勢力,以至于他們還未能回過神來。
若他們回過神,又或者這些人又動了什么心思,將其他人聯系到了一起,到時可真不是禛想如何就能如何的?
“皇阿瑪的身子骨怕是不好了,這時間長短想必各位兄弟心里都明白,而朝堂之上的事情也是早就擺在明面上的,朕也一再表明,只要諸位兄弟助朕一臂之力,朕絕不會虧待于諸位兄弟。”禛把話說到這份上,就是要一個答案,畢竟他的計劃已然是等不了了。
“奴才愿為皇上效犬馬之勞。”礽等人對看一眼,各別幾個還有些躊躇,反而是礽、祉、祺等幾個大的沒什么太大的抵觸。不管是因為禛已然掌握了全局,還是其他什么原因,總之他們幾個并不像其他兄弟那般還藏著一點兒小心思。
說穿了,他們比那幾個藏著小心思的兄弟看得透,知道再掙扎只會讓自己的地位變得更尷尬。與其到時候后悔,不如現在更為利落一些。別看他們都一直沒什么動靜,可實際上看著禔受重用,他們也是眼熱的。只是相比禔,他們都拿不準禛會將他們安排在什么位置,以至于做起事來總是會留上幾分,效果自然就沒有禔全心全意來得引人注意,但這并不表示他們不想受重用。
眼見著礽他們都跪下了,其他人還有什么好想的,自然也跟著跪下了,畢竟他們的實力可沒有這幾位來得扎實。
禛看著跪成幾排的兄弟們,他臉上卻是一絲笑意都沒有,事實上,其他人的猶豫對他來說其實是一種污辱。歷朝歷代,能像他這樣放下成見,留下這么多兄弟性命,甚至重用他們的人可不多,但是他們剛才的舉動到底還是扎了禛的心。但禛沒有表現出來,相反地他親自扶起礽他們的同時,心里已然有了決定。
禟站在一旁,將一切都看在眼里,卻沒有插話,更沒有絲毫的提醒。在他看來,路都是自己選的,你不相信皇上,又憑什么要皇上相信你!
就在氣氛陷入一種莫名地尷尬之中時,突地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隨后便見李德全喘著粗氣,跪在禛面前道:“啟稟皇上,啟稟各位王爺,太上皇醒了。”
禛聞言,臉上不由得閃過一絲喜色,隨后舉步向前,一邊走一邊道:“諸位兄長弟弟們,先同朕一起去看看皇阿瑪的情況,其他的稍后再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