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父親明男的丑聞以后,沒有再像過去那樣,感到憤怒或是難堪。內心如此平和,連中森明菜自己,意識到的時候都被嚇了一跳。
終于能以平常心來對待,不再像從前那樣,被家人的事牽動情緒了嗎?
而從大本那里得知,巖橋慎一有出面幫忙的事,中森明菜既沒有給他添了麻煩的不好意思,也沒有因為家人做了不好的事而像從前那樣覺得抬不起頭。
似乎,在巖橋慎一的面前,臉皮變得更厚,什么也都無所顧忌了。
對親人丑聞的平常看待,與對巖橋慎一的不客氣,似乎是兩件事。可如果沒有巖橋慎一,中森明菜心想,自己無法做到像現在這樣,連自己都被嚇了一跳的心平氣和。
就算是會被人瞧不起,覺得是沒出息的想法……
但中森明菜還是忍不住想,如果不是巖橋慎一,她就不是這個自己。
是因為滿腦子都在想著,巖橋慎一擋在了她的前面,替她把糟糕的事推遠了。所以,回到家里來的時候,才固執地在玄關等著他來迎接自己,等待他說那句“歡迎回來”。
把不喜歡吃的胡蘿卜放進巖橋慎一的盤子里也好,在玄關等著他來迎接自己也好,接二連三的任性,都來源于一份想要確認的心情,而想要確認的那件事就是——
“你不要笑。”
中森明菜這么說著,自己反而笑了。她露出顯得怯怯的一個笑容,還以那副小心翼翼的表情,看著巖橋慎一的臉,“我覺得,我有自己的家了。”
是因為在心里覺得有了自己的家,不再是那個離開了清瀨的大家庭就覺得孤零零的自己,也不必再像從前那樣,將自己跟老家的一切牢牢捆綁。所以,才沒有像從前那樣,仿佛為自己的事羞恥一般,去為了親人的事感到羞恥。
所以,也正是為了要確認這一點,確認自己有了自己的家,才在回來的時候,故意在玄關那里磨蹭,只為了等待巖橋慎一那句“歡迎回來。”
句子里那個被她所期待、卻無法得知的,“お”之后的那個完整的句子。
是“歡迎回來”沒錯。
巖橋慎一不僅僅替她吃掉了胡蘿卜,也不僅僅是在她回家時,和她說“歡迎回來”。但這樣的兩件小事,在中森明菜心里,反而是最重要、最寶貴的。
她目不轉睛,看著巖橋慎一。
巖橋慎一笑了。
中森明菜有一半是為了掩飾自己的怯意,咋咋呼呼,開他的玩笑,“明明說了不要笑嘛。”她自己也覺得這個玩笑沒意思,偃旗息鼓,改口問:“笑什么?”
“我要是回答這個問題,”因為巖橋慎一正笑著,顯得接下來說的話像是在開玩笑。他說,“那就要把你剛才說的話,也對你說一遍。”
中森明菜像是順口接話,“‘你不要笑’?”她絕不是沒有重復下一句話的勇氣。或許。
巖橋慎一點頭,“那你不要笑。”
中森明菜也陪著他點頭,等待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你去紐約的時候,冰箱里的食材,被我吃掉了很多。”巖橋慎一說。
中森明菜眨了眨眼睛,回應他,“特意在我出發之前打電話,不就是為了要把它們吃掉嗎?”
哪有特意打電話,只為了說,冰箱里的食材浪費掉很可惜的人?
“今天,照你列的清單去采買的時候,還順便買了其他的東西。”他繼續說著莫名其妙的話。
中森明菜“嗯”了一聲,他說她就回應,“負責采買的人是慎一你嘛。”
“說的也是。”巖橋慎一好像聽來了個好理由,附和一聲。
在自己家里,面對著空蕩蕩的冰箱的時候。在中森明菜不在家,自己一點點吃掉她冰箱里的食材的時候。還有按照她列的清單去采買時,把自己想吃的食材也放進去的時候。
然后是,中森明菜站在冰箱前,檢視他的采買成果的那一刻。
“看著冰箱的時候,心里也在想差不多的事。”
巖橋慎一收回思緒,看著中森明菜。她也許是因為答應了他“不要笑”,所以才繃起了臉。
他忽然也不由自主,笑了起來。繼而想到,兩個人之所以想了差不多的事,不就是因為水到渠成嗎?不管是因為什么而起了這個想法,也不管是如何才體會到了這份感覺。到最后,都會去想這一件差不多的事。
“我也在想,”巖橋慎一和她說,“像是在家里一樣。”
中森明菜肩膀輕輕聳動,到底笑了出來。
結果到頭來,兩個人誰也沒有兌現“不要笑”的承諾。巖橋慎一看著她笑成一團的臉,忍不住吐槽,“好像我說了很奇怪的話一樣。”
她裝傻充愣,笑嘻嘻的問,“慎一你這么認為嗎?”
巖橋慎一搖頭,“我可沒這么覺得。”
中森明菜伶牙俐齒,“那我也不是因為這么覺得才會笑。”
“那是因為什么?”
中森明菜不假思索,“高興就會笑。”話說出口,自己先稍稍怔了一下,點點頭,似乎是為了向自己表示對這個答案的肯定。
“沒錯,”她拿起筷子,“高興了,就會笑個不停。”
“兩個人在想一樣的事……”
中森明菜高興不已。兩個人想著同樣的事,她所感受到的、想象著的,那個“自己的家”,并不是自己的錯覺。
正相反,是因為那個“自己的家”真實存在,所以才會被她感受到。
一頓光顧著說話的晚飯,吃得時間也夠久的。
巖橋慎一注視她天真爛漫的表情,絕對不會懷疑,這個中森明菜的這份“高興”。什么都不為,只是因為高興。
他好像又體會到這個中森明菜的真誠與無防備,體會著她不假思索奔向自己的心意。
“明菜。”巖橋慎一叫她。
中森明菜抬起頭,腮幫子鼓了幾下,“什么?”
像只小動物。
這副模樣,看在巖橋慎一眼里,覺得她又好笑,又可愛。但他并沒有笑。有些是在高興的時候可以笑著說出來的話,還有些如果不屏住呼吸,就說不好的話。
巖橋慎一問她:“我們一起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