巖橋慎一給出的回答有些意味深長:“無論如何,小室桑是位英雄人物。”
面對這個新的時代,巖橋慎一總把“英雄”這個詞掛在嘴邊。他要英雄式的超級偶像,所以,必須要有一位英雄來和他唱對臺戲。
“英雄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人。那么,萬由美桑,新時代到來的標志是什么?”巖橋慎一自問自答,“是舊秩序受到了挑戰。”
“現在的業界,真正在做這件事的,就是小室桑。”
整個業界都在走向故步自封。唱片市場高度成熟發達,固然意味著有了百花齊放的土壤。但更意味著只要把同一套規則玩得純熟,就能保得住高度的利潤。
小室哲哉可貴就可貴在,他有一種就算萬劫不復,也要全力去瘋狂一把的勁頭。只有這樣的人,才能掀起風云。
這當然是來自巖橋慎一的最高評價。渡邊萬由美聽著他的話,這幾年來發生的樁樁件件,如串珠子一般,被他的話串起來。
“慎一君在和小室桑相遇時,就在設想這一天?”
在和小室哲哉合作,為他成立專屬廠牌時,巖橋慎一就已經知道他不是會安于合作的人。這一點,渡邊萬由美早就了解。
經歷小室哲哉倒向BURNING,巖橋慎一入股了小室哲哉的版權公司,在實質上,他真正把手伸進了小室哲哉的音樂事業里,也切實給小室哲哉和周防郁雄的合作里釘進去一顆釘子。
但即使如此,渡邊萬由美仍對這場繞了一個大圈子,結果卻只能是差強人意的合作,心中有未曾想清楚的地方。
直到此時此刻,才真正明白,巖橋慎一早在設想了一個“超級偶像”的明星時,就已經看準了小室哲哉這位能夠攪動業界風云的英雄,并期待著他走向瘋狂的時刻。
涉及到小室哲哉,渡邊萬由美不止一次,感受到巖橋慎一內心冷酷的一面。
她欲言又止。
巖橋慎一正看著她。渡邊萬由美有一種能被他看穿的信心,于是,迎向他的目光。盡在不言中。
巖橋慎一回答她:“是。”
渡邊萬由美忽然拋出一個尖銳的問題:“那,Ayu呢?”濱崎步,也會是你下一個設想中的一環嗎?
“Ayu什么?”巖橋慎一反問。
渡邊萬由美搖頭,“沒什么。”巖橋慎一已從反問中,給了她問題的答案。她轉而問道:“說來聽聽,你接下來打算怎么做。”
巖橋慎一笑了:“既然開戰,那就要送周防桑一件禮物。……以牙還牙。”
無論小室哲哉倒向BURNING,這件事有沒有給GENZO帶來實質上的打擊,無論巖橋慎一有沒有順利的化解、并獲取到更實際的利益。有一件事都是無可更改的:周防郁雄對GENZO出手了。
巖橋慎一要做GENZO系的領頭人,就必須還擊。
周防郁雄能夠拋出“安室奈美惠”這個誘餌,放出小室哲哉內心深處權力的怪獸,那么,巖橋慎一也能做同樣的事。
在拋出獵物,吸引小室哲哉的時候,周防郁雄沒有想過一件事,怪獸出籠,同時意味著不可控制。
周防郁雄和馬場俊一弄錯了一件事,那就是:小室哲哉不是棋子,他是一個下棋的人。
BURNING誤以為安室奈美惠是吸引到了小室哲哉的誘餌,殊不知,倒向BURNING,正是小室哲哉脫離與GENZO的專屬合作的手段。
一切,不過是順勢為之。
就像巖橋慎一,覺察到此人的野心,以及必將萬劫不復的行事風格以后,仍然選擇和他締結一份必定會被破壞的專屬合約。
在小室哲哉的棋盤上,既然背棄與GENZO的專屬合約,是他規則內允許的一步,那么,繼續破壞合作,仍然會是他規則內允許的下一步。為了這局棋的勝利,小室哲哉會靈活的運用他的規則。
對這樣的人物,利用他是絕對的下策。此人既然是在下棋,不由自主,就會把別人也放到自己的棋盤上。
因此,只有尊重他棋盤上的規則,推動他走向下一步,才是真正的相處之道。
周防郁雄此人,過于迷信他極道的行事風格,誤以為給不聽話的演員當街毀容,逼迫不配合的工作人員退圈,這種伎倆,在如今的時代仍然適用。
然而,打破規則,撕毀契約,在如今的時代,后續的影響力會超乎想象。每次使用這樣的手段,都會留下一道破綻。
破綻多了,自然會變成傷口,哪怕只流出一點血,都足以吸引鯊魚。
如今,業界度過了野蠻生長的時代,不可避免走向內卷。周防郁雄這一套野蠻的手段,必定會讓業界感到威脅。
對待讓自己感受到威脅的勢力,自然會畏懼。但對于被畏懼的一方來說,以讓業界畏懼的方式稱霸,是將自己置于隨時會受到攻擊的處境里。
畢竟,感到恐懼,就會想消滅恐懼。最好的方式,是消除威脅。這就是以野蠻方式稱霸的霸主,為什么不能衰老的原因。
只要讓BURNING的破綻里流出血,聞到味道的各方,就會一擁而上。
與BURNING對抗的第一步,就是要把對抗這件事放到臺面上。對待這種上不得臺面的勢力,就要正大光明使用陽謀,把一切都擺得清清楚楚。
這場對抗,不止是巖橋慎一和周防郁雄之間的,更是給整個業界看的。
為此,巖橋慎一首先要讓周防郁雄用行動向業界回答一個問題。BURNING破壞了小室哲哉和GENZO的專屬合約,是不是在挖角?
如果小室哲哉是能被某個勢力壟斷的,那么,周防郁雄的所作所為就是挖角。挖走了GENZO的搖錢樹,BURNING和GENZO結下的,就是不能化解的過節。
但如果小室哲哉不是,那么,他接下來的動向,周防郁雄就無權從中作梗。否則,BURNING就是在仗著業界霸主的地位,壟斷不該壟斷的,是一顆毋庸置疑的業界毒瘤。
小室哲哉必定對這場正面對抗樂見其成。畢竟,此人野心,巖橋慎一再清楚不過。對于能把唱片業界這缸水攪得更渾的事,他會全力配合。
說到底,每一個選擇路口,小室哲哉所做的都是自己想做的事,然后一路通向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