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陳立夫在巡查處任職的時候,很清楚稅部要判斷一個人是不是偷稅漏稅,其核心方式并不是說去查看他繳稅納稅的過程是否合法之類的,往往都是直接看他的收入和繳納稅收的比例。
當一個人做生意賺取了十萬兩銀子,但是只繳納了幾千兩銀子稅收的時候,甭管他繳稅納稅的過程是否合法,賬本做的有多么完美,但是稅部都會認定他是偷稅漏稅,然后就是各種查賬了。
只要讓稅部注意到,并認真查其賬來,那基本是一查一個準的。
當年金礦危機的時候,呂宋金礦公司的那一群騙子們,就是被稅部這么抓起來的。
如今雖然陳立夫不在稅部任職了,但是很多事其實本質都是差不多的。
他并不需要知道那些機構是怎么利用內幕或者其他手段故意拉高或打壓股票,進而收割普通投資者的利潤的,他只需要知道,股票市場不正常就行了。
既然不正常,那么就是需要整頓的!
陳立夫出手,那自然是不簡單的,一紙公文下去,暫停了國內十多家大型證券公司的交易資格,同時要求證券處立馬派出工作組奔赴上海和廣州兩地,直接入駐交易所進行深入調查。
調查的對象,自然不是說什么犯罪行為之類的,因為即便是有違規操作,利用黑幕之內的,但是不得不說的是,這些行為在目前帝國的金融相關法律框架之下,并不算違法行為,你頂多說人家心狠手壓,做事不地道,但是卻是不犯法。
那些證券商們,其實就是利用了法律的漏洞,鉆空子。
但是法律無法懲戒,不代表陳立夫不行啊。
很多時候,對付這些商人們,根本就不用不上什么法律手段的,簡單的行政手段就行了。
人家不說你違法了,只是說你操控金融市場,造成金融不穩定,為了穩定市場,然后以行政的方式暫停該公司的交易資格而已。
不過這種簡單的行政手段,也只能是一時限制而已,陳立夫也沒指望著一直都是限制了這些公司的交易資格,因為那是不可能的事,人家這些金融公司也不是任人可欺的軟蛋,一個個都是掌控著大筆資金的大型金融機構。
有時候錢這東西,還是影響很大的。
所以陳立夫能夠做的,也只是一時限制,但是最后肯定是要恢復他們的交易資格的。
但是陳立夫的目的卻不是這個,他派出工作組的目的,其實就是為了摸清楚證券行業的一些內容,然后再推動制定正式的法律法規,直接從法律層面上進行禁止。
簡單說,陳立夫想要做的事,其實是完善金融市場的一些法律法規,從而制定出更加完善的交易規則。
這一點,其實和他當年在稅部干的事也是差不多,他以前辦過這么多稅務案子,然后也是發現了諸多偷稅漏稅的漏洞,再然后就是上報,然后不用多久,稅部就會聯系法部那邊制定相關的新稅收法律,從而讓大唐稅律更加的完善。
其實稅部的官員們才是偷稅漏稅的專家呢,因為只有了解了怎么偷稅漏稅,才能夠制定針對性的法律啊!
民間里也有種說法,說是最賺錢的辦法,都在大唐法律上寫著呢,什么走私啊,什么貪腐啊,什么偷稅漏稅啊,尤其是一些經濟領域的犯罪行為,那可都是最賺錢的生意,只要你敢做,分分鐘都能發家致富,但是有沒有小命去花,那就是個問題了。
大體上就是,最賺錢的生意是死刑起步,抄家滅族也是不在話下!
稍次一些的賺錢生意,那也是會被判個幾十年。
但是官方機構雖然整天都琢磨著怎么研究犯罪,然后堵上這些漏洞,但是天下何其之大,聰明人可是多不勝數,總會有那么一些人找到了方法,然后繞開法律。
如今的證券領域,在陳立夫看來就是這樣,充滿了一群鉆空子的投機者。
都該殺!
陳立夫派出了工作組,然后又是帶著證券處的官員們整天翻閱卷宗,試圖徹底理清楚國內的證券市場,找出所存在的問題。
陳立夫埋頭開始處理證券事務,也算是借著這個機會躲開金融司的動亂。
如今的金融司雖然看似表面平靜了,但實際上卻依舊是風云涌動,只是這種風云涌動只限于內部,并沒有流傳到外界去造成什么太大的風波。
而這一切的根源,又是因為新任的金融司司長謝一衛。
也不知道吏部是怎么選上來的人,明顯和錢祧里和宋阮高都不是一路人,因為這人是地方官員出身。
身上沒有稅部的標簽,和錢祧里沒啥關系,也不是國內金融系統出身,和宋阮高也沒啥聯系。
人家是正兒八經的前明進士出身,投入大唐懷抱之前就是山東那邊的州同知了,在大唐王師殺入山東的時候,他和部分地方官員們一樣選擇了投誠,然后留任。
后來的幾年,他繼續在山東任職,最后一路干到了知府,然后被調任到浙江擔任杭州知府,隨后升任浙江按察使。
大唐王朝的省按察使,和前朝的按察使主要掌管司法不一樣,大唐王朝的省按察使,其實是屬于巡撫的副手,品級為從三品。
大唐王朝的省級衙門構架,是比較復雜的!
每個省,有四大衙門,分別是巡撫衙門、省督察院、省法院、省稅務廳,至于省守備司令部,這個不屬于文官政治系統內,屬于軍事系統。
省督察院以及省法院還有省稅務廳這三個不用多說了,一個掌管檢查,公訴等權力,一個掌管審判,一個掌管稅收,其一把手都是正三品。
而巡撫衙門的話,則是要龐大的多,從二品的巡撫掌握一省大權,巡撫之下,設正三品布政使、從三品按察使。
三位大佬之下,設省各廳,廳長為正四品,廳下屬設各處,處長為正五品。
省級的政治構架,也極大的沿用到了道、府、州、縣,比如說直隸四道,和各省的政治構架其實是一樣的,只不過整體上品級要低了那么一級,道員只是正三品而已。
而府級衙門的話,設知府衙門,府督察院,府法院,府稅務局,整體構架和省級衙門極為的類似,就是品級低一些。
知府為正四品,其他三大衙門的一把手是從四品。
知府衙門內設府同知等屬官,還有各處,各科。
謝一衛在被調任金融司司長之前,就是浙江按察使,正兒八經的從三品高官,一省三把手!
這樣的人被調入京畿,擔任金融司司長,背后肯定是有深意的!
因為三品以上的職務,通常來說都是陛下欽定的,吏部那邊頂多也就是給一個建議而已,不可能和陳立夫這樣的四品,五品官員,吏部就能夠直接決定。
陛下親自決定把此人調到金融司,自然是有著陛下的用意!
這個用意倒是不難猜,不外乎就是看見錢祧里和宋阮高斗法斗的太厲害,干脆就是直接從外頭引入人進行牽制。
而謝一衛能夠進行牽制嗎?
必須的!
人家雖然是從地方上調上來的,但是他并不是什么稅部和金融系統里的新派系官員啊,人家是傳統文官!
什么叫傳統文官?
那就是通過科舉一步一步殺上來,然后在這個過程里編織了一張巨大無比的人脈網:同鄉,同年,師友,同僚……
雖然大唐王朝是全新的王朝,但是不可避免接納了大量前明時代的傳統官員,哪怕不是直接接受的官員,但是其實很多通過大唐科舉入仕的學子們,依舊也算是傳統官員的一份子,他們同樣會有師友什么的。
除了人脈關系外,這個謝一衛能夠以傳統官員,對發展工商經濟民生事務說實話屁都不懂一點的情況下,能夠一路爬到從三品,可見此人的政治斗爭手段是有多么的豐富了!
玩勾心斗角,錢祧里和宋阮高這些人,其實遠遠不是謝一衛這種傳統文官的對手!
謝一衛上任之后,那里會和宋阮高這樣直接大肆排除異己啊。
謝一衛只是很低調的簡單調整了幾個部門的工作,三兩下就是把幾個錢祧里的老部下給架空了,然后又是把宋阮高安插進來的幾個人也是高高的掛起。
雖然謝一衛上任這么多天來,連金融司是干嘛的估計都沒搞清楚,但是并不影響他整頓金融司的組織構架,并把實權都抓在手里。
在這個過程里,如同溫水煮青蛙一樣,人家謝一衛根本就沒有用什么太過激進的手段,更加沒有讓督察院插手進來,搞的人心惶惶的。
人家就是簡單的調整工作,三兩下就是把金融司給抓在了手里,偏偏其他人還挑不出什么問題了,就算是被架空的那幾個處長,也只能是咬著牙忍下來。
對于此人的手段,陳立夫那是自嘆不如,所以他最近這一段時間也是老老實實的夾緊尾巴做事,半點都不摻和金融司的內部斗爭。
反正他是金融司右副司長,而且也是通過一封彈劾奏折表明了態度,自己不是錢祧里的人,也不是宋阮高的人,謝一衛你要搞事,別搞我啊!
當然了,更加重要的是,他并不打算和謝一衛爭權奪利,這根本沒意義。
因此最近他根本不管金融司的其他事務,就只管證券事務做出成績來,然后跳出金融司這個漩渦中心。
麻蛋,這金融司比巡查處亂太多了,整個金融司上下正事沒見有人搞,爭權奪利倒是玩的不亦樂乎!
這種破地方,他可不想待太久!
他還想要跳出去,最后是能夠去地方任職,這沒有地方一把手的經驗,總歸是他的一大欠缺,必須補上!
但是陳立夫想要躲著,但是其他人卻是不愿意看見他置身事外啊!
他陳立夫可是金融司右副司長呢,金融司三把手,能躲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