擱下筆后,小王爺從頭至尾又讀了一遍信箋,自認為上頭敘事準確、情緒真切,他滿意地點了點頭,讓人去尋了聽風。
聽風得知小王爺召請,片刻不敢耽擱,麻溜地就來了。
孫恪靠坐著,詢問道:“阿淵還在兩湖吧?送信與他,最快多久能到他手上?”
聽風答道:“走官道,尋常是十天半個月的。”
“太慢了,”孫恪聞言,連連搖頭,招手讓聽風到了近前,壓著聲兒道,“我不管你們用什么法子,我這事兒頂頂要緊,根本耽擱不得,你把這信交給他,幾天?”
聽風眨巴眨巴眼睛,見小王爺神色凝重,心里不由咯噔一聲。
兩湖與京城相距甚遠,消息傳遞肯定要花些工夫的。
孫恪雖然吊兒郎當、沒個正行,但他絕不是沒事兒找事兒的性子,小王爺嫌棄慢,必定是事情火燒眉毛了。
這般一想,聽風清了清嗓子,答道:“若小王爺有要緊事兒,快馬加鞭趕一趕,六七天也能送達。”
要孫恪說,單程六七天,等蔣慕淵收了信來救他,小半個月就過去了。
倒不是他等不得,而是符知府述職后就要返程,不會在京城住上這么久……
“盡快吧。”孫恪長長嘆了一口氣。
聽風看小王爺這般模樣,越發慎重起來。
這信里寫的莫不是朝廷要事吧?
能讓絲毫不關心朝政的小王爺都親自寫信知會他們爺,這事兒要多厲害呀?
這么一想,聽風雙手碰過信封時,只覺得如泰山之重,嘴上誠惶誠恐地應下:“您放心,奴才鐵定用最快的法子送到爺手里。”
孫恪沉沉頷首。
聽風出了永王府,當即安排了人手,千叮嚀萬囑咐地,總歸是一個“快”字。
這封信日夜兼程火速送往了兩湖,驚雨從累得氣喘吁吁的家仆手里接過信、被催著趕緊交給蔣慕淵時,亦是一臉莫名。
蔣慕淵正在書房里與工部幾個官員說話,見驚雨在外面探頭探腦的,他出聲道:“何事?”
驚雨答道:“聽風快馬加鞭送來的小王爺的手書。”
幾個官員都極有眼色,加之事情說得差不多了,便趕緊退了出來。
蔣慕淵擰眉拆了信,他本以為是出了什么要緊事情了,待看清上面的內容,啼笑皆非地搖了搖頭。
驚雨見自家爺這么個反應,不由問道:“信上說的什么?”
“說他要娶媳婦、自個兒搞不定……”蔣慕淵失笑搖頭。
驚雨是真的驚到了,木然出了書房,看了眼守在外頭的寒雷:“聽風曉得不曉得他送來的信是怎么一回事兒?我剛看那送信人的模樣,還當里頭寫了驚天動地的事兒了呢。”
寒雷忍俊不禁。
事實是,聽風全然不知情。
倒不是聽風沒有聽說小王爺婚事受阻的消息,而是他壓根沒想到,小王爺一副天要塌的模樣交給他的信,會是“求救信”。
蔣慕淵坐下來,再把信看了一遍。
上頭說的很實在。
小王爺得了蔣慕淵的建議,當真在進京述職的官家之中,尋到了個帶著妻兒的。
他對符佩清滿意,可架不住門戶之別,各種理由都尋了,就是沒有辦法說服永王爺和永王妃。
小王爺也求助了最疼他的皇太后,只是這一次,皇太后沒有隨著他的性子來,只在中間當了個和事老,讓他聽父母的話。
最后,孫恪只能求到蔣慕淵頭上來了。
小王爺把這個稱為“有借有還”、“互幫互助”。
前回蔣慕淵想娶顧云錦,小王爺在其中“居功至偉”,拖住了永王爺和永王妃,又替蔣慕淵在皇太后跟前鋪路,雖然另辟出來的小徑是蹩腳了一點,但方向是對的,結果也是好的。
這一次,孫恪需要蔣慕淵幫他開一條路了。
蔣慕淵被所謂的“有借有還”弄得哭笑不得,他真的還孫恪一條崎嶇小道,還不把小王爺給坑死了呀。
不過……
指尖輕輕點著信紙上符佩清的名字,蔣慕淵笑著笑著,不由感慨萬千。
有些人,是注定會遇上的吧……
只是從前,孫恪遇上符佩清時,他已經奉命娶了成國公府的姑娘了。
娶的倒不是段保珊,這一位一早就被永王爺否決掉了,最后定下來的是段保珊的胞妹。
圣上防著親外甥,指了眼線給蔣慕淵,又怎么可能放心親侄兒孫恪?小王妃段氏亦是一枚埋入永王府的棋子。
孫恪從不是個傻的,自然對段氏不冷不熱,出游鳳陽府,對偶遇的符佩清心生歡喜,立作側妃。
原也不是存了讓正妃、側妃打擂臺的心思,而是嫡妻靠不住,娶個真的喜愛的女子過日子,只是最終,日子過得并不舒坦。
符佩清性子再好,出身上就吃虧了,對上掐尖又故意尋事的段氏,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小王爺想替符佩清出頭,三五不時就給偏向成國公府的言官們上折子罵一通,饒是皇太后護著,小王爺也不能一味向著符佩清了。
孫恪曾與蔣慕淵說過:“你府里那個也是顆釘子,你若遇上心悅之人,聽我勸一句,不如養在外頭,免得心疼又沒法子。”
當然,這話也就是說說而已。
蔣慕淵太了解孫恪了,也很了解自己。
養在外頭,連名分都沒有,明明是擱在心尖上的人,又怎么舍得讓她受那樣的委屈?
重活一世,蔣慕淵改變了姻緣,能娶他最最心儀的姑娘,自然也希望孫恪如他一般。
符佩清的出身擺在那兒,若最后依舊是側妃之位,哪怕比正妃早進門,等圣上選的那一位嫁進來,依舊會變得如前世一般。
這封求救信,他肯定不能置之不理的。
好在,這幾日兩湖重建有一番進展,后續布置,也有一些細節處需要與圣上商議,原是打算折子上一樁一樁請示的,但孫恪求救,蔣慕淵還是簡單收拾了行禮,帶著驚雨快馬趕回京城。
蔣慕淵前腳入了南城門,后腳守在城口的仆從一溜煙通知孫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