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個兒的娘家,顧云思自在慣了,險些笑得直不起腰來。
徐令意略矜持些,但也笑個不停,好不容易緩過氣來,便問:“日子挑得如何了?”
顧云錦答道:“送來了三個日子。”
如上一次在清平園里,安陽長公主說過的那樣,所有的日子都是禮部和燕清真人選出來的。
寧國公府里挑挑揀揀的,最后定了三個,寫在帖子上送來給顧府決定。
這里頭有些講究,還要避開顧云錦的小日子。
偏顧云錦的小日子,疼倒是不疼,就是毫無規律。
按說該請大夫調理一番的,但顧云錦絲毫不痛,小日子里也生龍活虎的,再者,剛開始的頭半年,時間不準也不是什么大狀況,彼時問過烏太醫一句,只說歲數增長了自然而然就規律了。
那之后,府里大小事情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徐氏和單氏,哪個都忘了這一茬。
等拿著帖子一看,再問了顧云錦一回,這才雙雙傻了眼,趕緊讓烏太醫診脈寫方子。
烏太醫亦是哭笑不得,依他之見,顧云錦的身體沒有什么毛病,再過半年一年的,估計就差不多了。
不過,婚期要提前約定,不能因此而耽擱,烏太醫便給留了藥方,又去了一趟寧國公府,仔細與長公主解釋了一番。
葵水,有人來得早,有人來得遲,十五歲的小姑娘,日子不穩定也不是什么大事,確定身子無礙,長公主便放心了,只說挑個順眼的婚期便好。
十月初七、十月二十九,十一月十六。
顧云錦自個兒看上的自是最遲的那一個。
倒不是有心要讓蔣慕淵等著,而是她要等顧云齊回京。
兄妹兩人之前就說好了,顧云錦這一次很是希望顧云齊能看她出閣。
“哥哥說了何時能回來嗎?”顧云思問道。
顧云錦搖頭:“前回送家書回來時,還未有準數。”
“別不是你最終定了十一月,哥哥還是趕不上……”顧云思嘆道。
她并非不理解顧云錦的心情,一生一回的大日子,誰不希望親人們都聚在身邊?
可人生不可能事事圓滿,有些事情,強求過了,最后空落落的反而是自己。
一如她,她從京里出嫁,祖母、父親就無法送她出門了。
顧云思不希望顧云錦執念太深,最后反而壞了心情,半寬慰半打趣,道:“若趕不上,你到時候罰哥哥三杯酒唄。”
顧云錦何嘗聽不出顧云思的安撫之意?
當即她心下一暖,歪著頭,故意逗趣道:“趕不上,我就不嫁了。”
這話一聽就是嘴上的胡言亂語,顧云思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揮手道:“那你就不是小媳婦了,趕緊讓開,別耽擱了我和令意說話。”
徐令意亦擺出了一副嫌棄神色來。
三人互相看了看,又笑作一團了。
顧云錦笑眼彎彎,靠在顧云思身上:“哎?你們剛才到底在說什么?”
顧云思笑著看了徐令意一眼,答道:“在說平日相處。”
一聽這事兒,顧云錦一下子興致十足,湊上去看徐令意:“才嫁了幾天,哪有那么多的平日?對了,你們一道念書嗎?你把他的香料換了嗎?”
顧云思不知道“換香料”的由來,亦是十分好奇。
徐令意的臉剎那間就紅了,嗔了顧云錦一眼:“換了,我換了四五種,我高興熏哪種就熏哪種!”
這當然就是說說而已的。
成親這幾日,紀致誠沒有去國子監,留在府里陪徐令意適應新的生活。
整日里對著,看似時間極長,但對要一起生活一輩子的夫妻而言,其實很短暫,還不足以讓徐令意把真的有心思有工夫去琢磨香料。
可這幾天,又是豐富多彩的,真要厚著臉皮細細說起來,徐令意能說道一下午的。
而新夫妻間的那些細小趣事,徐令意面對魏氏不好意思開口,與年紀相仿的顧云思、顧云錦,反倒更能說道幾句。
當然,這幾句也都是挑著說的。
徐令意出閣那日很熱,厚重的嫁衣,沉甸甸的鳳冠,悶人的花轎,等她從青柳胡同一路顛到了尚書府外,整個人都跟水里撈起來了似的。
后續議程一項接著一項,沒有時間給徐令意整理,虧得有蓋頭遮住,倒也還好。
直到進了新房,喜娘催著紀致誠挑蓋頭時,徐令意的心里一下子就慌了。
兩人固然見過,對彼此的容貌都不陌生,但新婚這日是不同的,新娘子盛裝打扮,希望新郎官在蓋頭下看到的是一張能記得一輩子的動人模樣,可若是掀開來是張叫汗水弄花了的臉……
徐令意還在忐忑,蓋頭突然間就被挑起來了。
四目相對,徐令意半懵半怔,反倒是紀致誠很是坦然,笑容里寫滿了歡喜。
紀致誠用指腹輕輕蹭了蹭徐令意的鼻尖,扭頭與屋里觀禮的女眷們道:“我就說六月里成親太折騰人了,我都是一手的汗,別說新娘子了,鼻尖都是汗水。”
話音一落,觀禮的都笑了。
紀致茗探頭探腦地來拆臺:“我們都知道新娘子辛苦,祖父還說干脆定秋天,是你自個兒等不及,這會兒就別怪天熱了。”
女眷們笑得越發歡了。
爽快的笑聲與打量的目光都是善意,讓徐令意的忐忑蕩然無存,整個人都放松了。
等大伙兒出去吃酒,徐令意坐在梳妝臺前去了鳳冠,看著鏡中人的樣子,她不由也彎起唇笑了。
妝容是沒有早上時整潔精致,但一身大紅嫁衣映襯下,還是挺好看的。
“你若是十一月,倒能去了這煩惱。”徐令意笑著與顧云錦道。
雖然是婚禮時很小的一個片段,但是聽得人心里暖呼呼的。
新嫁娘過得到底如何,從她的眉梢眼角、遣詞用句里都能看出端倪來,只聽徐令意說這一段,就曉得她過得極好。
顧云錦與顧云思自是為她高興,也就沒有再去問“一道念書”的事兒了。
當然,就算她們再問,徐令意也不會說的,她沒有那份厚臉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