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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四章 掛念

  重陽的京郊,車馬眾多。

  老人們講究在這一日登高望遠,叫上三五好友,在涼爽的秋天走一走山道,去途中道館里求一只簽。

  還沒有到返程的時候,馬車都往城外去,因而其中一輛反其道而行的就打眼了些。

  雖不至于堵得難以前行,但也給周圍人帶來了些麻煩,在入城時與另一輛出城的馬車碰到了車輪,兩廂都顛簸了一陣。

  入城的是徐侍郎府的馬車。

  徐老太爺似是氣不順,掀開車簾子瞪了車把式一眼:“怎么行的車?去看看傷了人沒有。”

  車把式趕忙跳下來,給出城的賠禮致歉。

  那廂的趕車人一臉謹慎,低聲與車內說道了幾句,這才與車把式道:“此處擁擠,難免磕碰,我們主家無事。”

  徐家車把式曉得徐老太爺脾氣,賠笑道:“不知貴府在京城何處?我們老太爺改日登門賠禮。”

  對方聞言,好一陣推托,就是不愿意自報家門。

  徐老太爺隔著車廂聽了幾句,見對方架子比他還足,心里不住犯嘀咕。

  莫不是車上坐著的是個人物?

  徐家這一年起起伏伏的,徐硯又不在京里,徐老太爺到底不想一不小心得罪了人,便干脆親自下車,報了名號,向那主人詢問了兩句。

  對方的車簾這才起了個邊,從里頭傳來喑啞的聲音,道:“并不有意推諉,實在是腿腳不便,不好行走。況且又要遠行,老大人如此上心,等某回京之后,得了機會,一定去老大人府上拜訪。”

  話說到了這一茬,徐老太爺也就不問了,讓對方車馬先行。

  回到侍郎府,徐老太爺都在想著這一樁。

  對方聽他報侍郎府名號,語氣之中也無多少變化,似是見多了大小官家的樣子。

  可勛貴官家出行,都有規矩可依,近處也就罷了,很多人都不講究那排場,但出遠門,人手上還是會帶得足夠的。

  偏那輛車,前后再無其他隨行,一個主家、一個車把式,最多車里再一個隨身伺候的,這算哪門子的遠門?

  徐老太爺估摸著,對方說的恐怕是推拒之詞。

  這么一想,他心里本就憋著的氣,就越發燒起來了。

  徐老太爺一甩袖子,大步走回仙鶴堂,一路上黑沉著臉,氣勢洶洶,唬得幾個婆子急匆匆去給閔老太太報信。

  閔老太太正坐在羅漢床上嗑瓜子,聞言奇道:“他不是爬山去了嗎?這個時候回來,定是在外頭受氣了。”

  楊氏那兒也聽說了,但她只當不曉得。

  公爹無論在哪兒受氣,這氣都撒不到兒媳婦頭上,只要她別傻乎乎地湊上去觸霉頭就好了。

  楊氏避開了,閔老太太卻避不過,況且她本身就不是個溫和性子。

  一抬頭看到徐老太爺那張烏黑的臉,閔老太太啐了瓜子殼,哼道:“年紀大了,腿腳廢了,連山都爬不動,只能怏怏回來了?”

  “你知道個什么!”徐老太爺瞪了她一眼,“那些老匹夫,如今都不把我們放在眼里了!說到底,就是不看好我們家的前程!”

  這話,閔老太太就聽不懂了,道:“大郎快回京了,替圣上治了水災,就算不記功升官,難道還要貶謫嗎?況且,又與紀家聯姻,紀尚書府上,在京里不還是響當當的?”

  徐老太爺撇嘴:“紀家明明白白喜歡的是令意,又不是侍郎府!”

  官場上的道理,徐老太爺從前不是不懂,而是徐硯一路順暢,以至于他這個靠著兒子發達了的老子,根本沒有好好圖謀規劃過。

  徐家一路靠的都是楊家,而現在,楊氏與娘家徹底生分了。

  徐老太爺知曉內情,自然不會讓兒媳婦拿熱臉去貼楊家的冷屁股,但如此一來,徐家在官場上如同單槍匹馬。

  入仕的只有徐硯一人,徐馳只打理生意,孫子輩之中,徐令崢與徐令瀾年紀都小,還未考取功名,徐令婕待字閨中,徐令意那兒……

  徐令意嫁得再好,在婆家再受喜歡,紀家與徐家也只是面子上的姻親關系,絕算不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這么一算,徐老太爺就無比掛念起了女兒徐慧。

  女兒與孫女不同,徐氏在顧家四房是長輩,而不像徐令意只是個小輩。

  將軍府赫赫名聲,嫁在京里的兩個姑娘,顧云思夫家是傅太師府,顧云錦要嫁的更是正兒八經的皇親國戚,非等閑人可比。

  徐家順暢時,徐老太爺自不會掰扯這些,可今日他感受到了自家被輕視,那些念頭一下子就升騰起來了。

  “慧兒當了祖母,哥兒洗三,也沒叫她兩個嫂嫂去添喜,”徐老太爺沉聲道,“是不是云錦嫁人時也不要我們去吃酒了?”

  閔老太太一聽說繼女的事兒,臉立刻拉了下來:“她當祖母?她算哪門子的祖母?顧家六子又不是她生的!”

  “后娘也是娘!你就是從頭到尾沒把慧兒當女兒,慧兒如今連她老子我都不上心了!我下月生辰,席面上少了女兒,滿京城都笑我!”徐老太爺想到今日被友人指桑罵槐的嘲諷就要跳腳。

  “你現在想著要當個好爹了?”閔老太太重重一呸,“還說是為了大郎的前程,你就是為了你的臉面!”

  “跟你似的不要臉不要皮?”

  老夫老妻斗嘴,誰能勸,誰又想勸?

  丫鬟婆子們只能眼觀鼻鼻觀心,便是使人去給楊氏、魏氏遞話,也是沒有結果的。

  這廂爭執,到最終是誰也吼不贏誰,若真能吵出個高低,也就不會把這個問題遺留到今天了。

  閔老太太氣得砸了茶盞,徐老太爺拂袖而去。

  眼看著是結束了戰爭,但隔日一早,徐老太爺去東街上最大的金銀鋪子里打了一只金鑲玉的項圈,讓人送到了西林胡同。

  單氏突然收了這么一份禮物,不好拿捏,便交由徐氏處理。

  徐氏看著項圈,良久才長長嘆了一口氣,問顧云錦道:“外頭是不是又添了什么流言了?怎么好端端送東西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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